据点里，柔性照明管的光打在墙上，映出林越沉思的影子。他把从“星语者”那儿弄来的信息——“嚎风隘口”、“回响大厅”、“噬光甲虫”、“好几拨人”这些关键词，连同那张简单的峡谷草图，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直到每个细节都刻清楚。
信息有了，可要动真格的，他还差最要紧的东西：能让他活着进出裂隙峡谷、并且有本事周旋的装备。
五十单元的情报价值，换成实物根本不够看。他需要武器、护具、专业工具、大量补给……这些在要塞里要么管得严，要么贵得吓人。只剩黑市一条路。
但“灰鼠”酒吧刚去过，不能再露面。那儿人多眼杂，那个独眼酒保好像已经注意到他了。得找更隐蔽、更对口的渠道。
林越看了看那几块高纯度能量水晶和那卷银丝编织带。水晶没能量了，但材质纯，修精密仪器或小发生器可能用得上。编织带更直接，补护盾或者做简易能量线路都行。这两样，碰到识货又正好需要的主儿，应该能换点东西，至少能当个敲门砖。
问题是，上哪儿找这“识货又需要”的人？
他想起了布隆在酒吧提过的另一个名字——“铁手”乔恩。这老混子控制着底层不少灰产和违禁品买卖，既然也对“回响大厅”的“钥匙”有兴趣，那他地盘上，很可能就有专门给探险者或佣兵提供“特殊服务”的线。直接找乔恩太冒险，但也许能蹭到他势力范围的边儿，找那些不算核心、但能摸到装备门路的“中间人”。
还有个法子，就是在这管道迷宫里头找。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除了他这种藏身的，会不会也有别的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某些拿废弃管道和房间当临时仓库或加工点的地下作坊？
林越决定两头试试。一边，在管道迷宫更深的、他没摸过的地方小心探探，看有没有不寻常的痕迹；另一边，趁夜里再出去，到北十三区其他可能有灰色交易的旮旯转转，看能不能嗅到装备买卖的味儿。
他先开始了对管道迷宫深区的探索。这次目标不是找出口或资源，而是找“人活动的痕迹”——不自然的脚印、扔掉的包装、残留的异常能量波动、甚至是被故意藏起来的通道或门。
【能量感知】开到最大，像最灵敏的探测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绕开那些能量太乱或者结构明显不稳的区域，专挑隐蔽、可能空间大些的岔路和死角摸。
过程又慢又枯燥。管道迷宫大得没边，很多地方弥漫着陈年积水和毒气的混合怪味，看不清路，全靠感知摸。他躲开了几次小型变异生物的老巢，也发现了几处早年泄露留下的能量污染区，危险但没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条线，准备转向外面找的时候，在一个极偏僻的角落——两条巨大冷却管道夹着的死角下面，被厚重锈铁栅封死的凹坑里，他的【能量感知】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特别规律的能源脉动。
那不是管道漏了，也不是地底自然波动。那感觉像小型能量抑制场或者信号屏蔽装置工作时发出的，功耗很低但持续稳定的能量波纹。而且，这波纹好像是从铁栅后面传出来的。
铁栅锈得厉害，几乎和周围长在一起了，边上积满灰，看着很久没人动过。但林越注意到，铁栅左下角有一小块地方的锈色有点不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轻轻蹭过。
他蹲下细看。果然，那一小块地方的灰明显薄厚不均，下面的金属表面也比别处光滑一点。他戴着绝缘手套的手指按上去，同时调动一丝【能量主宰】的力量，感受金属的细微振动和能量反馈。
“咔哒。”
一声极轻、像是铁栅内部机关响动的声音。紧接着，整面厚重的锈铁栅，居然悄无声息地向里滑开了一道刚够一人侧身挤进去的缝！一股更冲的、混合着机油、金属加工液、臭氧和某种化学胶水味儿的空气涌了出来。
门后，是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金属通道，墙上嵌着老旧、光线昏暗的应急灯条。通道向下延伸，尽头隐约有闪烁的、更亮也更花的光，还有隐隐约约的金属敲打和能量工具运转的嗡嗡声。
找到了！
这儿真藏着一个地下作坊或者黑市点！
林越心里警报直响，但机会就在眼前。他快速判断：入口这么隐蔽，还有简易能量屏蔽，说明里面的人很小心。能量波动和声响说明正在干活，规模可能不大。这种地方，通常只接熟客或者有门路介绍来的生意。
他现在硬闯，八成被当入侵者处理。
他需要伪装，或者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脑子飞快转，目光落在自己的工具包和那身维修工装上。也许，可以装成一个偶然发现这儿、想来“推销”材料或者找“加工活儿”的、胆儿肥的底层维修工？
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他必须在可能的巡逻人员或者里面的人进出之前拿定主意。
林越深吸口气，把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确保防风镜戴好，挎稳工具包，脸上摆出一副混合着警惕、好奇和底层工人那种对“外快”机会的渴望表情。
他侧身挤进了那道缝。
通道往下走了大概二十米，尽头是扇虚掩的厚合金门，门上没窗户，只有个带防护网的小观察孔，孔后面有影子在晃。
林越在门前停住，没直接推。他抬手，用指关节在金属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间隔均匀。
门里的响动好像顿了一下。接着，观察孔后的影子被挡住，一双锐利、充满戒备的眼睛出现在孔后，上下打量他。
“找谁？走错了。”一个沙哑、不耐烦的男声隔着门传来。
林越压低声音，尽量显得卑微又带点急：“听……听说这儿能处理点‘特别’材料，也能搞到些‘合用的家伙’。我……我有点东西，想看看能不能换点防身的。”他微微拉开工具包一角，露出里面那几块能量水晶和银丝编织带的一角，但没全亮出来。
门后的眼睛盯着他工具包里的东西看了几秒，又在他脸上扫。沉默持续了差不多十秒，就在林越以为对方要撵人时，门后传来开锁的咔哒声。
合金门向里开了道缝，刚够一人侧身进。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脸上防护面罩掀开一半、胳膊粗壮、眼神精悍的中年男人堵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东西。”
林越没立刻进去，先把那几块能量水晶和银丝编织带递过去。
男人接过，快速扫了眼，用手指搓搓水晶表面，又扯了扯编织带，眼神里闪过一丝估量的光，但脸上还是没表情：“垃圾货。想换什么？”
“一把能用的能量手枪，至少两个满弹夹。一套能挡峡谷辐射和一般能量冲击的轻便护服。基础的攀岩套装。长效照明和净水器。”林越飞快报出最急的几样。
男人嗤笑一声：“就这点破烂，想换那么多？你当这儿是善堂？”他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最多，一把老掉牙的‘扞卫者’三代能量手枪，一个半满的弹夹。爱要不要。”
“扞卫者”三代，确实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能量利用率低，射程威力都够呛，还爱出毛病。但对现在的林越来说，有总比没有强。
“再加五根高能营养棒，两袋标准净水。”林越讨价还价。
男人犹豫了一下，好像觉得这点东西不值得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摆摆手：“行，等着。”他转身走回门里，示意林越可以进来了。
林越侧身进去。
门后是个大约五十平米的不规则空间，被几个早期大型设备基座和厚金属隔板分开。空气里金属和化学味儿冲鼻子。一边墙边立着几个堆满各种零件、工具和半成品武器的架子。中间是个大金属工作台，上面散落着各种精密工具、能量焊枪和正在加工的零件。角落还有个小能量熔炉，散着高温。
除了开门的男人，工作台边还有个瘦小、戴多功能工程眼镜的年轻人，正埋头摆弄一个复杂机械结构，对林越进来毫无反应。
这儿看着像个小型、隐蔽的武器维修改装作坊。
男人走到一个锁着的金属柜前，熟练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看着保养还不错的暗灰色能量手枪，又翻出个半旧的弹夹，检查了下能量读数，然后连同林越要的五根营养棒和两袋净水一起，扔在工作台空着的一角。
“东西拿走。门在那边，出去后把嘴闭上。”男人语气冷淡，转身就准备继续干活，显然不想和林越多废话。
林越没立刻去拿东西。他站在原地，目光快速扫过工作台和货架。他看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几块像是某种生物甲壳加工后的边角料、几罐没开封的环境伪装喷雾、一小捆标着“高韧性单分子索”的黑绳子、甚至还有个巴掌大、看着像老式但功能完好的便携式地质\/能量探测仪。
他心念电转，从工具包最里头，小心地拿出了那块包好的“噬光甲虫”甲壳碎片。这次，他完全打开了布包。
当那块边缘锋利、泛着冷光和微弱混乱能量波动的黑色甲壳暴露在作坊昏暗灯光下时，不管是那个正准备转身的男人，还是一直埋头干活的年轻人，动作都同时停住了。
男人的眼睛猛地瞪大，一个箭步冲回来，几乎是从林越手里“抢”过了那块碎片，拿到眼前，借着工作台上的强光灯细看。那个年轻人也抬起头，推了推工程眼镜，好奇地看过来。
“这……这是……”男人声音里的冷淡没了，换成一种混着震惊和贪婪的调子，“噬光甲虫的背甲碎片？还是核心区的？能量侵蚀这么低……你从哪儿搞到的？！”
“偶然捡的。”林越含糊道，紧盯着对方反应，“这个，值多少？”
男人拿着碎片翻来覆去地看，又用工作台上的简易能量分析仪扫了下，脸上表情更精彩了。“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这材质，这能量抗性……妈的，能做顶级的能量护盾内衬或者特种破甲弹头！”他看向林越，眼神热切起来，“小子，开个价！这东西我要了！”
林越心里一稳。看来这东西的价值，比他之前估的高得多。
他没立刻报价，反问：“刚才我要的那些，加上这个碎片，能换什么？”
男人飞快地算着，语速很快：“老‘扞卫者’和那些垃圾不算钱！用这个碎片抵！我再给你一把‘夜鹰’四代能量手枪，配三个满能量弹夹！一套‘游骑兵’三型轻型护甲！一套专业的‘蜘蛛’牌多功能攀岩工具！一个‘清泉’III型便携净水器！十根军用级高能棒！另外……”他咬了咬牙，指着工作台上那个便携探测仪和那捆黑绳子，“这个老式但好用的‘探路者’探测仪，还有这捆十米长的‘幽灵’索，也给你！怎么样？”
林越快速评估。对方开的价，几乎涵盖了他目前急需的所有基础装备，而且档次明显比他最初想的高。“夜鹰”四代是近十年的主流警用\/民用型号，可靠性和威力比“扞卫者”强多了。“游骑兵”护甲也是口碑不错的探险者装备。其他配件也都是实用货。
这块碎片的价值，看来确实不一般。
“再加两罐环境伪装喷雾，还有……”林越目光扫过货架，“所有关于裂隙峡谷近期情况、已知危险生物、以及‘回响大厅’周边地形的纸的或电子的资料，有的话。”
男人愣了一下，深深看了林越一眼：“你要去峡谷？找死吗？不过……资料有，我自己整理的一些零碎，加上从别的渠道弄来的过期任务简报和残缺地图，可以拷给你。”他转身从另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个巴掌大的老旧数据存储器。“伪装喷雾，给你。”
交易达成。
男人手脚麻利地把所有装备打包进一个结实、不起眼的黑色战术背包，连同数据存储器一起递给林越。林越则把那块“噬光甲虫”甲壳碎片正式交给了对方。
“小子，”在林越准备走时，男人忽然压低声音说了句，“不管你要去峡谷干什么，小心点。那儿最近不太平，血爪的人像疯狗，还有其他几拨人也盯着。你这身新行头不错，但别太招摇。还有……‘噬光甲虫’不是最可怕的，峡谷深处，有更邪门的东西。”
林越点点头：“谢了。”
他没多问，背上沉甸甸的战术背包，转身离开了这个隐蔽的地下作坊。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把那个充满机油和秘密的世界重新隔开。
回据点的路上，林越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这次冒险摸的收获，超出预期。不仅搞到了急需的装备，还拿到了可能有用的情报资料，更重要的是，确认了“噬光甲虫”甲壳这类特殊材料在黑市的高价值，这为他以后搞资源开了条新路。
回到据点，他立刻反锁好门，迫不及待地开始检查新到手的装备。
“夜鹰”四代能量手枪：入手沉甸甸，线条流畅，能量指示器满格，手感不错。试了试瞄准，挺稳。
三个满能量弹夹：沉甸甸的，能量读数满。
“游骑兵”三型轻型护甲：暗灰色，材质软而韧，内置基础温控和辐射过滤，关键部位有轻型复合插板。穿上活动自如，几乎不影响动作。
“蜘蛛”攀岩工具：包括抓钩发射器、合金岩钉、上升器、安全带这些，小巧精致。
“清泉”III型净水器：巴掌大，据说能处理大多数已知污染水。
军用级高能棒：十根，包得严实。
“探路者”探测仪：老式但功能全，能测地形、能量辐射、空气成分、生命迹象这些，屏幕有点旧，但指示灯都亮。
“幽灵”索：十米长，拇指粗，漆黑，据说强度极高还特别轻。
环境伪装喷雾：两罐，说明上写能快速改变物体表面颜色纹理，模拟环境。
数据存储器：插上终端（电量已用据点化学电池慢慢充到25%），里面果然存了不少文件：包括裂隙峡谷部分区域的粗略手绘地图（标了几个危险点和疑似资源点）、几种常见峡谷危险生物（包括“噬光甲虫”）的简要特征和应对建议、几份模糊的、日期不一的探险队简报（提到了能量异常和遭遇战）、还有一份关于“回响大厅”传闻的整理摘要，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提到了“特定能量频率共鸣”和“古代能量锁”这些关键词。
装备齐了，情报补了。林越心里踏实不少。
他把所有装备重新整理，该穿的穿好，该装背包的仔细装好。然后，再次盘腿坐下，开始出发前最后一次深度调息和状态调整。
这次，他要调到最佳状态，并试着初步熟悉新装备的能量特性，尤其是“夜鹰”手枪和“游骑兵”护甲，看看能不能用【能量主宰】对它们进行更精细的微调或能量流转优化。
同时，他也要仔细看数据存储器里的资料，结合星语者的情报，再完善自己的峡谷行动路线和风险预案。
时间在专注的准备里飞快过去。
等林越再睁开眼时，眼神清亮锐利。经脉里能量流转顺畅，精神力饱满。新装备那点轻微的不适感已经适应了，甚至感觉和自身能量场有了一丝微弱的协调。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战术背包的重量均匀分布在肩背，不觉得累赘。“游骑兵”护甲贴身，提供着踏实的安全感。
他走到据点门口，最后看了眼这个庇护了他几天的简陋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外，管道迷宫永恒的昏暗和气流嘶鸣，像在给他送行，又像在预告前路的艰险。
林越背上包，压低帽檐，身影没入黑暗。
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躲藏。
而是——裂隙峡谷。
是时候，让那些把他当猎物的“猎人”们看看，从绝境里爬回来的“幽灵”，到底长了什么样的牙。
朝着西北方向，朝着那片传说中吞没光明的裂谷，林越迈出了坚定无声的步子。要塞的钢铁巨影在他身后渐渐模糊，而前面，是更原始、更危险、但也藏着无限可能的……荒野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