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问题,不少人都想知晓。
大景太神秘了,虽然没有明确保密,但也没有明确说明。
现在很多宋人都只知晓自己被景人统治,而景人也同样是汉人,但大景到底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甚至连带那位女帝,都显得无比神秘。
王栓子则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坊长,您的意思是,只要咱们好好干,以后也能像真正的大景军爷那样?”
陆文谦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
“自今日起,尔等便是大景军籍,便是大景之人。陛下赏罚分明,言出必践。我大景不似赵宋,空谈仁义而轻贱武备,苛待将士而自毁长城。在我大景,军功最重,将士最为陛下所倚重。为陛下执刃的儿郎们,便绝不会被亏待。”
他抬手指了指众人车上满载的物资,又指向坊中渐渐恢复生气的屋舍:“眼前这些,只是开始。好好干,用心练,你们的田产、功劳、你们乃至你们家人的前程,都在你们自己手中。”
“所以,不必担忧猜疑。”
“有陛下在,有大景在,尔等只需向前。”
“明白了吗?”
“明白了!”
陈大牛、王栓子、李顺等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带着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踏实感。
周围的百姓听着,看着,眼中的羡慕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或许,这位年轻坊长口中的“大景”,这位女帝陛下所承诺的新天,真的与以往任何朝代都不同。
至少,它给予这些最底层的青壮一条看得见的路。
物资分发到各家的过程,自然又引起一番轰动与感激。
安业坊中,首批“吃上皇粮”的数十户人家,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憧憬。
而更多未能入选或尚在观望的青壮,心中也燃起了炽热的火苗,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募兵,定要争取。
……
安业坊的景象,不过是浩荡浪潮中泛起的一朵微小浪花。
大景此番于宋地推行新制,尤其是新编三军,绝非心血来潮。
其背后是一整套在另一个世界早已千锤百炼,行之有效的制度流程。
从人员审核、标准核定、物资调拨、饷银发放,到军籍登记、家属安置、功勋记录、田亩预授……
每一项都有详尽的章程与明确的执行路径。
或许因为世界差异,风土人情不同,某些细节需要微调适应,但核心的原则与框架却坚如磐石——那便是大景以国力与信誉背书,高度组织化的运作模式。
至于其核心吸引力何在?
很简单,却也是旧宋乃至此界大多数势力最难做到的一点。
钱财给足,言而有信。
不克扣,不拖欠,不巧立名目,不虚与委蛇。
该给多少,白纸黑字写清楚,实实在在发到手。
安家费、月饷、粮秣、被服、器械……皆是如此。
对于刚刚经历了朝廷盘剥,兵匪劫掠,乃至被当成牛羊贩卖的底层百姓和溃散军卒而言,这种“实在”,拥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新编三军的招募与组建,就在这种高效的节奏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靖北军、镇戎军、远略军的旗帜,开始在汴京及周边重要州县竖起,募兵点前始终人头攒动。
第一批被筛选录入的青壮,迅速被集中到划定的营地,开始接受最基本但也远超旧宋标准的队列,纪律与体能训练。
粮食管饱,饷银预支部分已发到家人手中,受伤有病有随军医官诊治——这一切都如同无声的宣告,在动荡的时局中,勾勒出一个迥异于过往,充满确定性的未来。
整个中原大地上,尤其是汴京及其辐射区域,竟在经历浩劫之后,呈现出一种勃勃向上的活力。
百姓们不再完全麻木等死,开始尝试清理家园,寻找活计,甚至期盼着下一轮募兵或官府招募民夫的机会。
市井之间,关于大景、女帝、新军待遇的议论,逐渐取代了昔日的愁苦。
一种对于秩序与希望的渴望,在底层默默滋生。
然而,这并非所有人都乐见的景象。
对于无数旧宋的既得利益者——那些曾经倚仗特权兼并土地、垄断商业、把持地方、与胥吏勾结的豪强士绅。
那些习惯了文贵武贱,以清谈玄理为高,视实务操作为鄙的旧式文人。
乃至一些虽未公开投金,却暗中与地方势力勾连,试图在新旧交替间待价而沽的官僚——大景这套毫不留情,直指根本的新政,无异于掘其祖坟,断其根基。
田产要被清查,非法兼并者吐出不义之财。
特权要被剥夺,以往倚仗功名或关系获得的减免赋役,司法优待荡然无存。
地方影响力要被来自大景的基层吏员取代。
甚至他们赖以维持体面与教养的知识与礼仪,在大景务实高效的行政风格和“武勋至上”的新风气面前,也迅速贬值。
不甘与愤懑,在暗处滋生。
自然有人试图搞些事情。
或暗中串联,散布流言,诋毁大景新政残暴不仁、与民争利。
或指使家丁、勾结溃兵,在偏远乡里制造些小的骚乱、劫掠,试图证明大景“无力维持治安”。
更有甚者,偷偷将家中藏匿的兵器、钱粮转移,或与北方金人残部、其他割据势力暗通款曲,准备“留条后路”。
可惜,他们的对手,并非旧宋那臃肿迟钝,充满漏洞的官僚系统。
除开明面上那支战无不胜,令行禁止的征界军,另一张无形却更加细密,更加冷酷的网,早已悄然张开。
东厂。
这个在大景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其触角已然随着林曌的意志,延伸至此界。
以旧宋皇宫中那些被俘获,筛选过的宦官为基础,东厂迅速在此界建立了最初的行动框架。
这些熟悉宫廷与汴京情况的旧宦官,在严厉的管控和明确的奖惩下,很快被转化为第一批本地耳目。
他们身着便装,混迹于市井、酒楼、客栈、乃至破败的寺庙道观,倾听每一句牢骚,观察每一次异常的聚会,追踪每一笔来历不明的大宗钱货流动。
东厂从大景带来的骨干,则负责更高级别的侦察、审讯与行动。
他们行动诡秘,手法专业,效率高得可怕。
往往那些暗中串联的士绅,密会尚未结束,参与者的名单与谈话要点已摆上东厂理刑百户的案头。
试图制造骚乱的豪强,派出的家丁刚出后门,就被“恰好”路过的征界军巡逻队或“见义勇为”的坊卫队堵个正着。
与外界暗通消息的信使,总会在荒郊野岭“意外”失踪,其携带的密信则出现在皇宫的御桉上。
清洗,迅速而安静。
今天某坊传闻某某员外“暴病身亡”,家产被抄没,家人不知所踪。
明日听说城郊某庄寨被“流匪”攻破,寨主及其心腹尽数被杀,但财物秋毫无犯,田地由官府暂管。
后日又见某位颇有文名的旧臣,在家中“悬梁自尽”,留下“忏悔”书信,言称无颜见新朝天子云云……
没有大规模的公审,没有喧嚣的檄文。
只有精准的定点清除,以及事后张贴盖着东厂或征界军某部印信的简短告示,列举其“勾连匪类”、“散布谣言”、“阴谋作乱”等罪状,以儆效尤。
双管齐下。
征界军如磐石,镇于外,显其威,定大局。
东厂如幽影,织于内,查其奸,绝后患。
如此,尽管新编三军远未形成成熟的战斗力,尽管大景直接掌控的区域尚以汴京为核心向外辐射,并未覆盖全境,但在这势力范围之内,局面却被一种强大的控制力牢牢扼住。
野心家们并非没有,但在征界军明晃晃的刀锋和东厂无孔不入的阴影下,无人敢轻易冒头。
每一次试探性的伸爪,都会招致迅雷不及掩耳的斩断。
“大景”之名,不再仅仅是传说中覆灭金军主力的神秘军队,更开始与一种高效、冷酷、难以违逆的新秩序画上等号。
它以汴京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又似寒冰蔓延,开始一点点渗透,接管旧宋疆域的肌体。
所到之处,旧的权力结构被暴力拆解,新的规则与生机在废墟上萌发,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又真实的平静。
就在这表面平静,内里却经历着剧烈重构的时刻,一道新的军令,自大庆殿发出。
林曌下令,调集征界军五千精骑,即日北上。
目标明确:太原、真定。
此二城乃河东、河北重镇,金人南侵时曾在此遭遇顽强抵抗,也是金军北撤后仍留有部分兵力,控制区域与中原相接的关键节点。
拿下此二城,便能将金人在黄河以北的势力范围进一步向南压缩,直接威胁其南线屏障,并为下一步收复燕云十六州打开通道。
然而,在给领军将领的密谕中,林曌的目的却不止于此。
“此行,一在清剿金虏残部,收取二城,稳固北线。”
“二在试探。”
“试探金虏新败之后,其国内反应,留守兵力虚实。”
“更要试探西夏旧地之西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