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基地入口处的能量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凌天和赵铁柱的身影，已然穿过屏障，消失在了通往地表的幽暗通道之中。
溶洞内，只剩下叶清雪一人。她看着重新闭合的入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一丝因为同伴离开而产生的微弱不安，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她的任务同样重要——复制通讯核心，以及在浩瀚数据库中搜寻那渺茫的线索。她将那只金属化的左臂再次置于稳定平台上，右手轻轻抚摸着腕部那个刚刚完工的“火种通讯核心”，眼中重新燃起专注的火焰。
……
穿过漫长而曲折的、仿佛由岩石和凝固能量共同构成的天然甬道，一股熟悉而又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凌天和赵铁柱从一个隐蔽在巨大风化岩背后的裂缝中钻出，重新踏足了辐射区的地表。
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浓郁的辐射尘雾低低地悬浮着，遮蔽了远方的视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腐臭以及某种金属电离后的怪异味道。与“方舟”内部那纯净、安稳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就是生命禁区。
“他娘的，还是这么让人不舒服。” 赵铁柱啐了一口，本能地运转起《磐石心经》，一层淡薄的土黄色光晕覆盖体表，将最直接的辐射和有害粒子隔绝在外。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面修复了大半的塔盾已然握在手中，随时可以展开防御。
凌天则显得平静许多。他微微闭目，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四周扩散。他不仅能感知到空气中混乱的能量流和辐射强度，更能“听”到那无处不在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系统数据流的嗡鸣。在这片区域，系统的信号虽然受到辐射干扰，不如外界清晰，但依旧存在，如同一个无形的监牢，笼罩着一切。
“这边。” 凌天睁开眼，选定了一个方向。那是与他们之前遭遇“裁决之剑”的腐臭泥潭相反的方向，根据基地数据库中对旧时代地图的残存记录，这个方向应该存在一片旧时代的工业废墟，或许能找到一些可用的金属资源，同时也相对远离已知的危险区域。
两人收敛气息，如同两道幽灵，在破碎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和变异植被的阴影中快速穿行。凌天在前，他的步伐轻盈而精准，总能找到最安全、最隐蔽的路径，仿佛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赵铁柱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异常灵活，厚重的脚步声被刻意压制到了最低。
前行了约莫数公里，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倒塌的建筑变得更加高大，残存的墙壁上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工业标语和斑驳的油漆。地面上开始出现锈蚀严重的管道、断裂的传送带和一些巨大、不知用途的金属罐体。这里就是那片工业废墟。
“停下。” 凌天突然举起手，低声道。
赵铁柱立刻停下脚步，盾牌微抬，做出防御姿态。
凌天目光锐利地望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堆满了报废车辆和金属残骸的区域。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辐射和系统信号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以及……一种被压抑的恐惧和绝望的情绪碎片。
有幸存者？还是……陷阱？
凌天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叶清雪制造的初级信息扰流器，指尖微一用力，将其激活。一股无形的、特定频率的干扰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覆盖了周围十米的范围。这无法屏蔽技能，但足以干扰可能存在的监视探头或短程生命探测信号。
“跟我来，保持警戒。” 凌天对赵铁柱示意，两人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区域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微弱的生命波动和情绪感知越发清晰。同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顺着风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绕过一堆小山似的金属废料，眼前的景象让两人脚步一顿。
在一个由倒塌墙壁和破烂帆布勉强搭成的窝棚角落里，蜷缩着三个身影。那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子，以及一个将他们护在身后、同样骨瘦如柴、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锈蚀钢筋的中年女人。他们的头顶，同样没有Id，没有等级！是“无秩者”！或者说，是在系统规则下无法获得资格、被抛弃的“残渣”！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污垢和惊恐，在看到凌天和赵铁柱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气息不明（凌天无系统，赵铁柱收敛了能量）的陌生人时，那女人立刻将孩子们死死搂在怀里，握着钢筋的手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般的警惕。
“别……别过来！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女人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哭腔。
赵铁柱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尤其是那两个孩子那如同受惊小兽般的眼神，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看向凌天。
凌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扫过窝棚。里面除了一些捡来的、看不出原样的破烂和几个脏兮兮的、装着浑浊雨水的水罐外，空无一物。他甚至能看到其中一个孩子裸露的手臂上，有着因长期辐射和营养不良而产生的溃烂脓疮。
这就是系统统治下，被遗弃之人的真实写照。没有力量，没有价值，只能在废墟的夹缝中，如同蝼蚁般挣扎求存，随时可能死于辐射、饥饿、疾病，或者……其他宿主的“清理”。
凌天沉默了片刻，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几块之前猎杀低等级变异兽获得的、经过简单处理的肉干，以及两个从基地带出来的、装满纯净水的金属水壶。他没有靠近，而是将这些食物和水轻轻放在了距离窝棚几米远的地上。
“吃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少了往日的冰冷。
那女人和两个孩子看着地上的食物和水，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如同濒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渴望光芒。但他们依旧不敢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凌天和赵铁柱，仿佛在判断这是否是另一个残酷的陷阱。
凌天没有再说什么，对赵铁柱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向后退去，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表示没有恶意。
直到退到足够远，几乎要被废墟遮挡住视线时，那个中年女人才如同疯了一般扑向地上的食物和水，先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后猛地抓起肉干，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同时将水壶紧紧抱在怀里，对着两个孩子急切地招手。
看着那两个孩子踉跄着跑过去，争先恐后地分享着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和净水，赵铁柱重重地叹了口气，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这狗日的世道……”
凌天的眼神依旧深邃，看不出喜怒。但他灵魂深处那枚“文明烙印”，却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悲伤与愤怒的悸动。这些被系统抛弃的人，同样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系统的“养蛊”规则，不仅扭曲了力量，更践踏了最基本的人性。
“这只是冰山一角。” 凌天淡淡道，“系统的‘秩序’，建立在无数这样的尸骸之上。”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施舍一次食物，救不了他们的命。唯有从根本上打破这个系统，才能改变这一切。
两人继续向着工业废墟深处探索。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几波类似的、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无秩者”小团体，情况大都凄惨无比。凌天如法炮制，留下少量食物和水后便悄然离开。
除了这些被遗弃者，他们也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在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工厂车间里，找到了少量尚未完全锈蚀的特种合金钢材，以及一些虽然老旧、但核心部件似乎还能利用的精密机床。赵铁柱凭借蛮力，将这些沉重的材料拆解下来，收入凌天的储物空间。
他们的行动一直很小心，信息扰流器持续开启，避开了几处能量反应异常、可能有强大变异兽盘踞的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搜集了相当数量的金属材料，准备按照预定路线返回基地时，凌天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
“怎么了，凌先生？” 赵铁柱立刻警惕起来。
凌天没有回答，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系统，也并非辐射或变异兽，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呼唤”感的波动。这波动与他灵魂深处的“文明烙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方向……来自工业废墟的更深处，一片地图上标记为“废弃中央控制塔”的区域。
是“钥匙”的线索？还是另一个陷阱？
凌天目光闪烁，迅速权衡着。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侦察和搜集基础资源，并非探索未知险地。而且“裁决之剑”的威胁并未解除，长时间在外逗留风险极大。
但那股与“文明烙印”共鸣的波动，如同黑暗中一闪而逝的萤火，让他无法轻易忽视。
“改变计划。” 凌天做出了决断，眼神锐利地看向控制塔的方向，“我们去那边看看。提高警惕，可能有未知危险。”
赵铁柱没有丝毫异议，只是重重一点头，盾牌握得更紧。
两人调整方向，如同两道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了工业废墟的核心，那片被更加浓重迷雾和未知所笼罩的废弃中央控制塔。
地表之上的寂静，似乎即将被打破。而新的发现，或许将直接影响“火种”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