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中央控制塔，如同一个垂死的钢铁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工业废墟的核心区域。它远比周围残破的建筑要高耸，尽管塔身布满了锈蚀和巨大的裂痕，部分结构甚至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但依旧能依稀看出其旧时代的宏伟轮廓。塔顶原本用于远程通讯或能量传输的碟形装置早已坍塌，只剩下几根倔强指向天空的金属骨架。
越是靠近，凌天心中那股源自“文明烙印”的微弱共鸣就越是清晰。仿佛塔内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等待着与它同源力量的唤醒。同时，他敏锐的感知也捕捉到，塔内弥漫着一股与外界辐射区截然不同的能量场——并非系统的秩序波动，也非纯粹的混乱，而是一种……凝固的、带着沉重历史尘埃的寂静力场。
“这塔……有点邪门。” 赵铁柱压低声音，他体内的《磐石心经》能量在这股力场影响下，运转都变得略微滞涩，“感觉像是进了坟墓。”
凌天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控制塔底层那扇被巨大金属残骸堵死、但又被人为撬开一道狭窄缝隙的入口。缝隙边缘有新鲜的摩擦痕迹，显然不久前有人进出过。
“跟紧我，扰流器保持开启。” 凌天低声吩咐，率先侧身从那道缝隙中滑入。赵铁柱深吸一口气，将庞大的身躯尽可能收缩，也艰难地挤了进去。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从裂缝透进的些许微光，勾勒出内部庞大而空旷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金属氧化后的味道，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尘埃和碎屑。
凌天指尖亮起一缕微弱的、不含系统波动的能量荧光，如同鬼火般照亮前方。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向上延伸的金属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房门洞开的控制室或办公室，里面的仪器设备大多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屏幕漆黑，如同死去的眼睛。
那股奇特的寂静力场在这里更加明显，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凌天的感知范围。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召唤般的共鸣，来自塔楼的上层。
两人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向内推进。赵铁柱紧握着盾牌，每一步都踩得极其沉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发出闷响，显得格外突兀。
突然，凌天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走廊右侧一个半开的金属门上。门内是一个类似数据中心的地方，一排排老旧的服务器机柜如同墓碑般整齐排列。引起凌天注意的，并非是这些早已停止运行的机器，而是房间中央，一个操作台前——
一具骸骨。
骸骨保持着坐姿，身上穿着早已腐朽成破布的旧时代制服，头骨低垂，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操作着什么。而在他那枯骨的手指下方，操作台的某个区域，灰尘似乎被擦拭过，露出下面一个依旧闪烁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红光的按钮！
有能源？！这塔里还有残存的供能系统？
凌天心中一凛，示意赵铁柱警戒身后，自己则缓步走入房间。他没有贸然触碰任何东西，而是仔细感知着那微弱红光按钮周围的能量流动。
能量非常微弱，而且极不稳定，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其能量性质……与“方舟”基地的能源有些相似，但更加杂乱、濒临枯竭。像是某个备用能源单元在漫长岁月中即将耗尽最后一丝电力。
他的目光落在操作台旁边，一个被打翻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杯，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页泛黄、脆化的纸张上。他小心翼翼地用能量托起一页纸张，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但还能辨认出一些片段：
“……‘钥匙’……并非实体……是‘权限’……‘文明之心’的……共鸣……”
“……守护者……血脉……指引……”
“……警报！外层防御突破！它们进来了！为了……文明……”
最后的字迹潦草而绝望，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惊恐中仓促留下的绝笔。
钥匙并非实体？是权限？文明之心的共鸣？守护者血脉指引？
这些信息碎片，与他在“方舟”基地获得的信息相互印证，却又更加具体，指向了某种传承或认证的方式！
就在凌天全神贯注解析这些信息时，异变陡生！
“滋啦——！”
那操作台上微弱的红光按钮，猛地爆出一串激烈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与此同时，整个房间，不，是整个控制塔底层，所有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墙壁上、机柜上、天花板上……无数由静态噪音和扭曲数据碎片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挣扎着“站”了起来！它们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不断扭曲、变幻的畸形轮廓，发出无声的嘶嚎，带着浓烈的怨念、不甘以及……对生者气息的憎恶，如同潮水般向凌天和赵铁柱涌来！
数据幽灵！或者说，是在这特殊力场和残存能量影响下，与塔内遗留的庞大信息流结合，产生的某种信息态怨念集合体！
“什么鬼东西？！” 赵铁柱头皮发麻，这些非实体的敌人让他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他怒吼一声，盾牌猛地顿地，土黄色光晕爆发，试图驱散这些诡异的影子。
然而，物理防御和能量冲击对这些信息态的存在效果甚微！那些数据幽灵轻易地穿透了能量光晕，如同无形的冰水，缠绕而上，疯狂地试图钻入两人的身体，侵蚀他们的意识！
赵铁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无数充满负面情绪的杂乱信息碎片如同钢针般刺入大脑，让他眼前发黑，意识一阵模糊。他体表的土黄色光晕剧烈波动，竟有溃散的迹象！
凌天眼神一冷。物理和常规能量攻击无效？那就用规则层面的力量！
他并指如剑，指尖“虚无”之力凝聚，不再是吞噬，而是化作一种高频的“信息震荡波”，猛地向前一挥！
“散！”
嗡——！
一股无形的波纹以他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扑来的数据幽灵，在接触到这震荡波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人，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剧烈扭曲、模糊，最终崩解成最原始的数据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虚无”之力，万法归墟，亦可涤荡信息尘埃！
然而，数据幽灵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刚刚清空一片，更多的又从周围的阴影和数据接口中涌现出来，前仆后继！
“不能纠缠！往上走！” 凌天低喝，连续点出数指，炽白的“信息震荡波”如同利剑，在汹涌的幽灵潮水中强行开辟出一条通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的道路！
赵铁柱强忍着脑海中的刺痛和混乱，紧跟凌天，将盾牌护在身后，抵挡着侧翼涌来的幽灵。
两人且战且走，沿着锈迹斑斑、嘎吱作响的金属楼梯，快速向上层突进。越往上，数据幽灵的数量和攻击性似乎就越强，其中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体型更大、轮廓更加凝实、似乎保留着些许生前战斗技能的“精英”个体！
凌天目光沉静，一边用“信息震荡波”开路，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数据幽灵。他注意到，它们并非完全无序地攻击，其涌出的源头，似乎与塔内某些尚存微弱能量反应的节点有关。尤其是那些“精英”幽灵，往往守护在楼梯转角或某些重要房间的门口。
它们……是在守护着什么？
终于，在突破了不知多少波幽灵的围攻后，两人抵达了控制塔的顶层——一个巨大的、呈圆形的指挥中心。
这里相对开阔，视野极佳，透过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强化玻璃穹顶，能看到外面铅灰色的天空。指挥中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控制台，周围环绕着数十个独立的操作席位。与下层不同，这里异常“干净”，几乎没有数据幽灵的存在，只有中央控制台的主屏幕上，残留着一片不断闪烁、扭曲的雪花噪点。
而那股召唤凌天前来、与“文明烙印”共鸣的源头，正是来自那面主屏幕之后！
凌天能感觉到，屏幕后面，隐藏着一个更加凝聚、更加核心的……东西。
他缓步走向主控制台。赵铁柱则守在入口处，警惕地注视着楼下可能追上来的幽灵，以及这层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
就在凌天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主控制台的瞬间——
主屏幕上那一片雪花噪点猛地剧烈扭曲，凝聚成一张模糊、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人脸轮廓！它张开无声的嘴，发出一股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饱含绝望与警告的精神冲击！
“离……开……”
“钥匙……是……陷阱……”
“观测者……在……看着……”
“……逃……！！”
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凌天的意识上！若非他灵魂强度远超常人，又有“文明烙印”守护，这一下就足以让他精神崩溃！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四周的墙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远比下面更加庞大、更加狂暴的数据幽灵潮，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现，瞬间填满了整个指挥中心！而它们的核心，正是屏幕上的那张扭曲人脸！
这不是守护！这是……被污染的核心！是被系统或其他黑暗力量侵蚀后，扭曲形成的守卫机制！
“凌先生！” 赵铁柱看到这骇人的景象，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 凌天猛地回头喝道，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这个被污染的核心，其力量层级，远超下面的杂兵！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扭曲的人脸，灵魂深处的“文明烙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发光，抵御着那源源不断的精神侵蚀，同时也在疯狂分析着对方散发出的信息流。
“钥匙是陷阱？观测者在看着？” 凌天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关键的信息碎片。
难道……这把“钥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是为了吸引像他这样的“文明火种”上钩？
没有时间细想了！那庞大的、被污染的数据幽灵潮已经蜂拥而至，那张扭曲人脸也发出了更加尖锐、充满恶意的精神咆哮！
凌天眼中厉色一闪。退，已经来不及了！唯有……斩断这污染的源头！
他不再保留，将大部分精神力量注入灵魂深处的“文明烙印”，同时调动起全部的“虚无”之力！
他要做的，不是击溃这些幽灵，而是……净化！或者说，强行读取并剥离这被污染核心中，可能残留的、真实的文明信息！
“以文明之名……” 凌天低声吟诵，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源自“方舟”数据库记载的手印，那是旧时代用于最高权限数据访问与净化的仪式起手式！
“归墟……净化！”
轰——！！！
一股纯净、浩瀚、带着洗涤一切污秽与扭曲意志的白色光辉，以凌天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如同在黑暗的数据深渊中，升起了一轮文明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