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复杂的，五味杂陈的情绪。
可恨，又可悲。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对身后的警卫员冷漠地说道：“拉出去，毙了。”
“是！”
两名警卫员立刻上前，将已经形如烂泥的老谷从地上架了起来。
“等等！”
就在老谷被拖到门口的时候，老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在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情报要交代的吗？”
这本是例行公事的一问。
但没想到，已经心如死灰的老谷，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空洞的眼神里，突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或许是老总那句“你不配当一个中国人”刺痛了他最后的尊严，又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再或者，他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他的老娘、老婆、孩子已经回不来了。
他被警卫员架着，艰难地回过头，干裂的嘴唇哆嗦了半晌，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一句：
“老总！我还真知道一个情报！一个……一个天大的情报！这个情报，就跟我们总部的粮食有关！”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老总，脚步猛地一顿，豁然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李国醒也是瞳孔一缩，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老谷的脸上！
粮食！
又是粮食！
对于眼下物资极度匮乏的八路军总部而言，粮食就是命脉！是比武器弹药还要重要的战略物资！
老谷这个级别的特工，他口中“天大的情报”，而且还和粮食有关，这绝对非同小可！
“说！”
老总一个箭步冲到老谷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什么情报？！快说！”
老谷被他摇晃得几乎窒息，艰难地喘息着：“是……是日本人……一个代号‘蝗虫’的计划……他们……他们要断了我们八路军总部的粮源！”
“蝗虫”计划！
这四个字像四道惊雷，在审讯室里轰然炸响！
老总和李国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凝重！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小鬼子用这么恶毒的代号，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说清楚！”
老总双目赤红，一双眼睛仿佛能够吃人，“什么叫断了我们总部的粮源？！”
剧烈的咳嗽声从老谷喉咙里爆出，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语速极快地嘶吼道：“日军粮道……改走黑风口，后天卯时，三辆伪装成民车的运粮车，押车的是‘夜枭’小队——他们身上带着能让粮食发霉的药粉，要混进咱们的粮库！”
他撑着身子拼命往前探，被警卫员死死按住，却依旧挣扎着，用已经破锣般的嗓子补充道：“‘夜枭’的人……袖口都缝着三瓣槐树叶的记号！……他们说，只要药粉撒到粮垛上，那是一种特殊的化学武器，三天之内，咱们存的过冬粮……就得全烂在库里！”
说到最后，老谷的眼里布满了悔恨的血丝，绝望地看着老总：“老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弟兄们……这情报是真的，您信我这最后一回……”
“化学武器！”
老总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
“好！好一个关东军！好一个‘蝗虫’计划！”
老总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战场上打不过我们，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对我们的粮食使用化学武器！这是违背日内瓦公约的！这帮畜生，连最基本的人伦都不要了！”
整个总部的粮，那是军民的命根子！
一旦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这比炸掉一个弹药库，打掉一个团的兵力还要恶毒百倍！
李国醒也是面沉如水，他叹了口气，冷声道：“老总，小鬼子不当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约和道义。”
老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重新将目光投向已经气若游丝的老谷。
他看着这个可恨又可悲的男人，眼神复杂。
良久，他沉声说道：“你提供的这个情报，我们会去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算是你为自己赎了罪。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是汉奸，也算让你死得有名有份。”
老谷闻言，浑身一颤，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他知道，这是老总能给他的，最后的体面。
老总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是，你必须死！你如果不死，对不起那些因你而牺牲的弟兄们！”
老谷费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声音微弱地如同蚊蚋：“我很知足了，老总，你们放心，我这个情报……绝对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颅重重地垂了下去。
老总沉默地看着他，最终挥了挥手。
警卫员会意，将已经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老谷拖了出去。
…………
审讯室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老总在屋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毒！太毒了！”
老总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帮狗娘养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这是要掘我们的根啊！毁了我们的粮食，比直接杀了我们的战士还要狠毒！”
李国醒沉声附和道：“是啊，老总。这一招釜底抽薪，一旦让他们得逞，我们八路军的军民这个冬天就过不去了。不用他们开一枪一炮，我们自己就得乱起来。”
没有粮食，军队就会失去战斗力，民心就会动摇。
这比任何军事打击都来得致命！
老总停下脚步，目光如电地看向李国醒：“国醒同志，这个老谷，临死前的情报，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十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李国醒毫不犹豫地回答：“更何况，他已经彻底崩溃，没有任何理由再欺骗我们。他最后那副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
“好！”
老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杀机，“既然小鬼子敢伸爪子，那我们就得想办法，把他的爪子给剁了！不但要剁了，还要连着他的胳膊一起卸下来！”
他看向李国醒，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国醒同志，你有什么高见？”
李国醒的脑子飞速运转，几乎在老总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清晰而大胆的作战计划便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老总，既然老谷说得这么详细，连时间、地点、暗号都一清二楚，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给小鬼子唱一出大戏！”
“哦？说来听听！”老总精神一振。
“我的初步计划分四步走。”
李国醒眼中精光闪烁，语速极快地说道：“第一步，‘假放行’！后天卯时，我们的人在黑风口设卡，但只做常规检查，看到符合特征的车辆就放过去，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步，‘暗标记’！在放行的同时，我们的侦察兵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的车上留下只有我们自己人能识别的标记。比如，用特殊的粉末。”
“第三步，‘围点打援’！放他们进来，不是真的让他们进粮库，而是把他们引到我们预设的包围圈里！我判断，这个‘夜枭’小队只是先头部队，他们得手后，必然会发出信号，到时候日军肯定还有后手，甚至可能有大部队接应！我们的目标，不光是这几条小鱼，更是后面的大鱼！”
“第四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身份核验’！抓住‘夜枭’小队后，我们立刻审讯，核对袖口的三瓣槐树叶记号，人赃并获！拿到他们的口供和药粉，就是铁证！到时候，我们不仅能粉碎他们的阴谋，还能抓住他们使用化学武器的证据，在国际上曝光。并且顺藤摸瓜，把总部内部可能存在的其他奸细一网打尽！”
“假放行、暗标记、围点打援、身份核验！”
老总听得双眼放光，忍不住击节赞叹，“好！好一个四步连环计！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既能截获毒药，又能抓捕特务，还能引出日军的援兵打一场伏击战！国醒同志，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了如此周密的计划！”
李国醒谦虚地笑了笑：“老总过奖了，我也只是刚刚闪过一些想法和点子，很多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推敲和完善。”
“完善细节的事情交给你。！”
老总大手一挥，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按你说的办！国醒同志，我给你个任务！”
老总走到李国醒面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我正式任命你为八路军总部的特战教官！”
“这次反‘蝗虫’计划的行动，由你全权指挥！总部直属的警卫营、侦察连，还有新到的那批装备，你随便挑，随便用！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全歼来犯之敌，人赃并获！”
“你就当是给我们总部的所有干事们，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