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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高空中

运输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引擎的嗡鸣声在隔音层过滤后,变成一种低沉、持续的背景噪音,像遥远地方传来的闷雷。机舱里只亮着几盏应急灯,冷绿色的光线勉强照亮中央过道和两侧固定在舱壁上的折叠座椅。光线边缘模糊,在金属舱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冷熠璘坐在靠舷窗的位置,白色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肩头。他闭着眼睛,灵璃坠每隔几秒就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电流在金属表面跳跃的痕迹转瞬即逝。他在用灵璃坠感知周围的电磁环境,这是一种高阶技巧,需要极高的元素控制力和精神力,能将半径数百米内的电磁波动转化为模糊的感知信息。

此刻,他“听”到的东西十分不妙。

驾驶舱里,飞行员的声音透过隔音门缝隐约传来,语气紧绷:“杜卡博特堡塔台,这里是货运阿尔法七号,请求降落许可……重复,请求降落许可……”

无线电里传来的回答断断续续,充满电流干扰的滋滋声:“……阿尔法七号……空域……封锁……禁止……所有……飞行器……”

飞行员提高了音量:“塔台,我们燃油不足,无法转场其他机场!重复,燃油不足!”

滋滋声更大了,几乎淹没了人声:“……能量干扰……仪表……失效……建议……远离……”

然后是副驾驶的声音,更轻但更急促:“机长,导航系统完全失灵了。惯性系统也在漂移。所有电子仪表都在乱跳。”

“尝试切入手动模式。”

“手动模式也受到干扰!操纵杆响应延迟,气压计读数乱窜……这不对劲,这不仅仅是电磁干扰,有什么东西在直接影响飞机的物理系统!”

冷熠璘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异常明亮。他没有转头,直接开口,声音平稳但足够清晰:“时雨,樱云,醒醒。出问题了。”

对面靠舱壁的座位上,时雨动了动。她依旧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上半张脸,口罩严实地覆盖口鼻。她双手抱在胸前,膝盖上横放着一个深灰色长条形装备包。听到冷熠璘的声音,她没有立刻抬头,但呼吸节奏变了,从之前那种均匀深长、近乎睡眠的状态,变成了更浅更快的备战频率。几秒钟后,她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看向冷熠璘,没说话,等下文。

更靠里的阴影中,樱云缓缓坐直身体。她穿着黑色连帽衫和深色工装裤,整个人几乎融进背景里。黑色短发在应急灯下泛着幽暗光泽,发丝内侧那抹暗红色若隐若现。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聚焦在冷熠璘脸上。

“杜卡博特堡上空出现大规模异常能量场。强度超乎想象,所有电子设备和导航系统失效。空域全面封锁,无法降落。备降机场也在影响范围内。原计划作废。”

机舱里安静了两秒。只有引擎声和隐约的电流干扰声在回荡。

“强度多少?”时雨问。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点闷,但字句清晰。

“飞行员收到的最后有效数据显示,能量读数超过狩天巡数据库‘高烈度混沌侵蚀’标准值三倍以上。”冷熠璘说,“而且还在上升。能量特征混乱,侵染性强,所有探测手段都失效。”

“原因呢?”

“不知道。”冷熠璘摇头,“时间点太巧。我们刚到,这里就炸了。要么是运气差到极点,要么有人不想让我们来,要么这是某种信号。”

“能降落吗?”时雨问实际问题。

“常规降落不可能。能量场对飞机系统的影响是毁灭性的。继续靠近,飞机会失控坠毁。”

“那怎么办?”樱云问。

冷熠璘没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机舱中段固定在舱壁上的通讯面板前,按下通话键:“机长,我是冷熠璘。情况我大概知道了。现在尝试接通燕京总部的紧急通讯线路,最高加密等级。”

面板上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传来飞行员带着明显紧张的声音:“正在建立量子加密链路……干扰太强……需要时间……”

“给你三分钟。”冷熠璘说,语气不容置疑,“三分钟后如果还没接通,我们就执行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是什么?”时雨在他身后问。

冷熠璘转过身,看着她,又看向樱云,一字一句:“高空跳伞。”

机舱里再次沉默。

高空跳伞。进入一个被未知高能混沌能量场笼罩、正处于最高警戒状态的城市空域。听起来不像备用方案,更像自杀。

“伞降高度多少?”时雨继续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训练科目参数。

“至少一万两千米。”冷熠璘说,“需要足够高度规避可能的地对空火力,同时避开能量场最密集区域。如果那东西有‘密集区域’这个概念的话。具体高度等看到实时能量分布图再定。”

“落地后的汇合点在哪里?”樱云问。

“没有预设汇合点。”冷熠璘摇头,“能量场会屏蔽所有常规通讯和定位。我们落地后大概率会失散。所以各自为战,但目标一致:存活,隐蔽,观察,评估。首要任务是摸清能量场的本质、来源和影响。次要任务才是尝试建立联系和寻找本地接应,如果接应人员还活着的话。”

他顿了顿:“如果落地点在市区,优先找地下掩体或坚固建筑躲避。城市现在肯定混乱,混进人群比单独行动安全。但如果遭遇无法理解的异常或敌对力量……优先自保,必要时可以动用武力。记住身份是绝密,除非绝对必要,不暴露狩天巡存在,不暴露灵璃坠能力。”

时雨点头。樱云也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通讯面板指示灯变绿,飞行员声音传来:“量子链路接通了,但信号极不稳定,随时会断。”

冷熠璘立刻按下通话键:“这里是暗血公国先遣侦察组冷熠璘,请求接通燕京总部指挥中心,紧急事态。”

短暂延迟后,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略带失真但依然冷静的女声传来:“燕京总部收到。请报告情况。”

是羽墨轩华。

冷熠璘用最简洁语言复述现状:运输机无法降落,杜卡博特堡上空出现超规格混沌能量场,请求执行高空跳伞备用方案。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声。然后羽墨轩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比平时略快但依旧平稳:“总部已监测到暗血公国首都区域能量异常。数据与你们报告吻合。批准执行备用方案。但注意:能量场强度仍在攀升,频谱显示其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和侵蚀性。跳伞过程中务必保持灵璃坠能量内敛,避免与外部能量场共振,可能引发不可预测连锁反应。”

“明白。”冷熠璘说,“还有指示吗?”

“李老的方针:守、看、探。”羽墨轩华说,“你们现在的任务重点是‘看’。看清能量场本质,看清暗血公国如何应对,看清这场危机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但优先级是存活和隐蔽。不要主动介入,除非必要。”

“如果必要呢?”冷熠璘问。

通讯那头又沉默两秒。然后羽墨轩华的声音传来,每个字都清晰沉重:“那就用你们的判断。但任何介入行动都必须基于一个前提:不暴露狩天巡存在,不引发国际纠纷,不将九牧卷入正面冲突。你们现在是‘不存在的人’。明白吗?”

“明白。”冷熠璘说。

“通讯随时会断。跳伞前如果还有机会,发送最后一次确认信号。祝好运。”羽墨轩华说完,通讯指示灯闪烁几下变红

连接断了。

冷熠璘松开通话键,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时雨和樱云:“都听到了?准备跳伞。”

接下来的十分钟,机舱里只剩下装备检查的声音。

冷熠璘打开固定在舱壁上的装备柜,里面整齐排列着三套特制高空跳伞装备。不是民用或普通军用伞包,而是狩天巡技术部门专门为灵璃坠使用者设计的型号。伞衣采用特殊复合材料,能一定程度抵抗元素能量侵蚀;开伞器是机械和能量感应双触发模式,即使电子系统完全失效也能保证伞衣展开;战术背心上集成了应急氧气面罩、高度计、简易导航仪——虽然现在导航仪肯定没用,但高度计是机械式的,还能工作。

他先拿出自己的那套,快速但有条不紊地检查每个部件。伞包主容器封口完好,开伞拉环保险扣在位,备用伞的触发机构正常。战术背心上的卡扣全部测试一遍,确保能快速解脱。氧气面罩的气密阀检查,氧气瓶压力指针在绿色区域。他把背心穿在作战服外,调整肩带和腰带的松紧,直到贴合身体但又不影响活动。

时雨已经自己穿好了。她的动作更快,几乎在冷熠璘开始检查的同时就完成了所有步骤。她选择的装备略有不同,伞包更小更轻,牺牲了一些稳定性换取更高的机动性;战术背心上多了几个挂点,用来固定她的短刃和手枪。她站在舱壁边,最后一次检查靴子的绑带和护腕的松紧,手指在每个可能影响动作的细节处按压测试。

樱云的动作最慢,但最仔细。她先把连帽衫的帽子翻到背后,露出完整的脖颈和肩膀线条,然后才套上战术背心。穿好后她停顿了几秒,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背心对身体活动的影响。然后她开始微调。左边肩带放松半厘米,右边腰部的快拆扣转了个角度,确保能用左手最短距离触到。她的装备看起来最普通,伞包是标准型号,背心上除了基础装备外没有多余挂点。但冷熠璘注意到,她在调整时,左手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指尖泛着极淡的红光

“樱云,”冷熠璘开口,语气平静,“这么高浓度的混沌源流,你体内的平衡能撑住吗?”

樱云睁开眼,异色瞳看向他,点头:“可以。黑暗属性在压制,暂时没问题。”

“跳伞过程中,尤其是穿过能量场时,可能会有剧烈扰动。”冷熠璘说,“如果感觉控制不住,提前说。我们调整开伞高度或落点。”

“明白。”樱云说,声音依旧轻但坚定。

这时驾驶舱门开了,飞行员探出头,脸色发白:“冷先生,情况更糟了。能量场范围在快速扩大,现在半径已经超过五十公里,而且还在扩张。飞机所有系统都在崩溃边缘。我们最多还能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还不离开这片空域,飞机会完全失控。”

冷熠璘看了眼腕表:“现在高度?”

“一万三千米。”飞行员说,“但气压异常,高度计读数可能不准。”

“能量场的三维分布图有吗?”冷熠璘问。

飞行员摇头:“所有探测设备都失效了。只能从飞机系统的受干扰程度推断,越靠近杜卡博特堡市区,干扰越强。但具体边界和内部结构完全不知道。”

冷熠璘沉默了两秒,大脑快速计算。没有能量场分布图,意味着他们跳伞后可能直接掉进能量最密集的区域。但如果不跳,飞机会坠毁,机上所有人必死无疑。

“准备跳伞。”他做出决定,“一分钟后,后舱门开启。我们先爬到一万两千米,然后离机。”

飞行员点头,缩回驾驶舱。几秒钟后,机舱内的警示灯开始闪烁,红色的“准备跳伞”指示灯亮起,同时广播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所有人员注意,一分钟后开启后舱门。请做好离机准备。重复,一分钟后开启后舱门。”

冷熠璘走到时雨和樱云面前,最后确认:“顺序是我,时雨,樱云。间隔五秒。离机后自由落体,保持基本队形但不要勉强。开伞高度定在三千米,如果高度计不能用,凭经验和体感判断,但绝对不要低于一千米。明白?”

两人点头。

“落地后,如果失散,优先执行观察任务。如果可能,尝试在……”冷熠璘停顿,快速回忆出发前看过的杜卡博特堡城市地图,“老城区,施普雷河畔,靠近博物馆岛的那片区域。那里建筑密集,容易隐蔽,也是平民可能聚集的地方。如果三天内无法汇合,就各自想办法离开公国,通过预设的紧急渠道联系总部。”

“明白。”时雨说。

樱云再次点头。

冷熠璘看着她们,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简单说了句:“小心。”

他走到后舱壁前,按下开启预备按钮。舱壁上的警示灯开始快速闪烁,机械结构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三十秒后,舱壁中间出现一条缝隙,然后向两侧缓缓滑开。

冰冷的狂风瞬间灌入机舱。

即使隔着氧气面罩,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气压差。风声呼啸,像无数厉鬼在嘶吼。舱门外是一片深紫色的夜空,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地面灯光,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但在那黑暗深处,隐约能看到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在流动,像污浊血液在血管里蠕动。

冷熠璘走到舱门边,一只手抓住门框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看向下方。狂风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作战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下方的景象。

杜卡博特堡就在下面。但和他想象中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完全不同——城市大部分区域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的应急灯光在闪烁。而在城市上空,一片巨大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暗红色能量云笼罩着,边缘不断扭曲变形,偶尔有惨白色的闪电在云层内部窜过,没有雷声,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心区域,国会大厦方向。那里有几道粗大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在夜空中疯狂扫动,试图锁定什么。而国会大厦的穹顶……穹顶本身在发光,不是反射的灯光,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冰冷的金属光泽。穹顶的结构似乎变了,古典的装饰线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棱角分明的、充满工业感的轮廓。那是防空塔,已经展开,但还没有开火,只是待命状态,炮口全部指向天空那团暗红能量云。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恐慌的氛围中。即使在一万三千米高空,冷熠璘也能通过雷元素灵璃坠对电磁环境的感知,捕捉到了城市里无数混乱的电磁信号:紧急广播的断断续续的指令,无线电里恐慌的呼叫,防空警报持续不断的嘶鸣……所有这些混合成一片绝望的噪音。

“准备好了吗?”冷熠璘回头喊道,风声太大,他必须提高音量。

时雨已经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一只手扶着舱壁,身体微微下蹲,做好了离机姿势。她点头,帽檐下的眼睛紧紧盯着舱门外。

樱云在更后面,她的姿势有些不同,双脚分立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下沉,两只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张开。她在调整呼吸,也在调动体内的黑暗元素力量,准备在穿越能量场时形成一层保护性屏障。

冷熠璘转回头,最后一次看向下方。腕表上的高度计读数在疯狂跳动,但大致保持在一万两千五百米左右。气压数据已经失效,温度显示零下四十五度。风速无法测量,但凭体感,至少在每秒三十米以上。

“跳!”

他身体前倾,双脚发力,整个人跃出舱门。

瞬间,世界被狂风、寒冷和失重感吞没。

冷熠璘保持着标准的自由落体姿势:身体呈流线型,手臂紧贴躯干,双腿并拢,头微微抬起看向地平线方向。氧气面罩提供着稳定的气流,面罩内部已经结了一层薄霜。他感受着身体在空中的姿态,细微调整着肩部和髋部的角度,控制下落方向和旋转。

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大得能掩盖一切其他声音。他睁开眼睛,透过镜片看向下方。

暗红色的能量云在快速接近。起初只是视野下方一片模糊的暗色区域,随着高度下降,细节开始显现。那东西不像自然云层,没有明确的边界,更像某种黏稠的、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充斥在空气中,缓慢蠕动、翻滚。云层内部有东西在流动,暗红色的光芒像血液一样沿着某种看不见的管道循环,偶尔在某处汇聚成更亮的斑块,然后炸开,释放出惨白色的闪电状能量束。那些能量束不遵循直线传播,而是在空中扭曲、分叉,像树根一样蔓延。

冷熠璘感觉皮肤开始发麻。不是寒冷导致的,而是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在刺激神经末梢。灵璃坠在耳廓上微微发热,那是它在自动抵抗外部能量场的侵蚀。他按照羽墨轩华的指示,努力控制灵璃坠的能量输出,保持在最低程度的自我保护,避免与外部能量场产生共振。

他瞥了眼腕表——高度九千米。已经进入能量云的上层区域。

周围的空气变了。不只是温度和气压的变化,还有一种更本质的、难以形容的异样感。风声中开始混杂进其他声音:低沉的嗡鸣,尖锐的嘶叫,还有某种类似人类呢喃但完全听不懂语言的模糊声响。这些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更像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冷熠璘集中精神,用训练过的方法屏蔽这些干扰。他调整身体角度,开始向能量云相对较薄的区域滑翔

高度八千米。

皮肤上的麻痹感变成了轻微的刺痛,像无数细针在扎。护目镜的镜片内侧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这是某种能量侵蚀导致的材质劣化。冷熠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流动变快,这是身体在应激状态下的本能反应,但也可能是能量场对生理机能的影响。

他看向左后方,透过翻涌的云层,隐约看到两个身影。时雨和樱云保持着大致相同的下落轨迹,间隔约一百米。时雨的姿势非常稳定,甚至在下落过程中还在微调方向,试图靠近相对安全的路径。樱云的状态看起来差一些,她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那是体内力量在对抗外部侵蚀的表现。

高度七千米。

进入能量云的核心区域。

世界变成了暗红色。不是环境光的颜色,而是整个视野都被那种污浊的、仿佛掺杂了铁锈和血液的颜色浸染。能见度急剧下降,最多只能看清周围几十米的景象。风声中那些诡异的声响变得更清晰了,呢喃声变成了低语,嘶叫声变成了咆哮,还有笑声。冰冷、疯狂、毫无情绪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回荡。

冷熠璘感到一阵恶心。除了生理上的晕眩,还有某种更深层的、精神层面的排斥感。这片能量场在散发恶意,纯粹的、针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恶意。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控制下落姿态。腕表上的高度计已经完全失灵,指针在疯狂旋转。他只能凭经验和体感估算。从离机到现在大约四十秒,以这个加速度,现在高度应该在六千米左右。

该准备开伞了。

但他犹豫了。在这个高度开伞,伞衣完全展开后,会在能量场中暴露更大的面积,受到更强烈的侵蚀。伞绳可能断裂,伞衣可能被腐蚀穿孔,更糟糕的是,开伞瞬间的能量冲击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反应。

但再不下落,自由落体的速度会让他直接拍在地面上。

冷熠璘咬牙,做出决定。他伸手摸向胸前的开伞拉环

不是主伞,是备用伞。备用伞的伞衣更小,展开更快,受影响的面积相对小一些。虽然稳定性差,但在这个环境下,可能更安全。

他拉动拉环。

“砰!”

一种沉闷的、仿佛布匹被撕裂的怪响。备用伞的引导伞弹出,瞬间被狂风撕碎。冷熠璘心里一沉,但紧接着,主伞衣还是成功展开了,虽然展开过程极其扭曲,伞衣在空中剧烈抖动,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伞绳传来巨大的拉力,把他下坠的速度猛地减缓。但那种减缓不是平稳的,而是剧烈颠簸的,身体在空中疯狂摆动。冷熠璘双手紧握操纵绳,努力控制方向,同时看向伞衣。

情况不妙。

伞衣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黏稠物质,像某种活着的苔藓,在布料上缓慢蔓延。所到之处,伞衣材料迅速劣化,颜色变深,质地变脆。已经有几处出现了破洞,破洞边缘还在不断扩大。伞绳的情况更糟,好几根绳子上都缠绕着同样的暗红色物质,绳子本身的纤维在溶解。

这伞撑不了太久。

冷熠璘看向下方。透过翻涌的能量云,已经能看到地面的大致轮廓。城市的街道像纵横交错的灰色线条,建筑物是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块。他正在向城市东北方向飘移,按照这个轨迹,落点可能在老城区外围,靠近施普雷河的区域。

高度……凭体感,大概三千米左右。

他再次尝试控制方向,但伞衣的反应越来越迟钝。破洞在增多,伞衣的有效面积在减小,下降速度又开始加快。

两千米。

地面细节变得清晰。他能看到街道上混乱的车流。车灯胡乱闪烁,车辆撞在一起堵死了路口。也能看到人群,像受惊的蚁群一样在街道上奔跑,涌向各个方向。还能看到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在试图维持秩序,但效果有限。

一千五百米。

伞衣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右上方的一大片伞衣完全破碎,暗红色物质像脓血一样喷洒开来。降落伞瞬间失去平衡,开始旋转下坠。

冷熠璘当机立断,切断主伞连接。身体再次进入自由落体,但这次高度只有一千米左右。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雷元素灵璃坠的力量。

蓝白色的电弧在他周身浮现,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迅速蔓延成一张细密的电网。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与周围的暗红色能量场碰撞,激起一串串细小的火花。他将电流导向身体下方,形成一个向下喷射的电磁脉冲场。

这是雷元素能力的一种应用——通过向下释放定向电磁脉冲,产生反向推力,减缓下落速度。但需要极其精确的控制:力度太小没效果,力度太大会让身体在空中失控翻滚。

冷熠璘集中全部精神,调整电流输出的频率和强度。身体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从自由落体变成可控下降。他像一枚被无形绳索牵引的石头,斜斜地向着预定的落点滑翔。

五百米。

他看向落点,还好,那里是一条相对空旷的街道,两侧是四五层高的老式建筑,屋顶是倾斜的瓦片结构。街道上有几辆废弃的汽车,但没有人群。这是个相对理想的着陆点。

三百米。

他调整电流方向,让身体转向一栋建筑的屋顶。那是栋红砖建筑,屋顶是平的,上面有些废弃的杂物和锈蚀的金属框架。

两百米。

电流输出加大,下落速度进一步减缓。

一百米。

他减少电流,让身体自然下落。

二十米。

“电磁防御!”

就在脚尖即将触到屋顶瓦片的瞬间,冷熠璘再次释放雷元素。这次是在身体下方形成一个扁平的电磁缓冲场。电场与屋顶表面接触,产生柔和的排斥力,像一张无形的气垫。

他稳稳落在屋顶上,膝盖弯曲吸收冲击力,双手撑地保持平衡。整个过程几乎无声,只有电流消散时的轻微噼啪声。

冷熠璘站起身,迅速扫视周围。屋顶空无一人,只有些破旧的木箱和锈蚀的金属架。远处街道上的混乱声音传来,但这条街相对安静。他解开伞具的固定扣,把破损的伞衣和伞绳从身上剥离,扔到一边。然后走到屋顶边缘,小心地探出头观察下方街道。

这条街不宽,大约十米左右,两侧都是老式公寓楼。街上有几辆汽车停着,其中两辆撞在一起,堵住了半边路。没有行人,但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和警报声。

冷熠璘刚准备下去,突然听到左侧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立刻蹲下身,隐蔽在屋顶边缘的矮墙后,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配枪。他屏住呼吸,仔细听。

是脚步声。很轻,但很急促,从隔壁建筑的屋顶传来。不止一个人,至少两三个,正在快速移动。

冷熠璘压低身体,从矮墙的缝隙中看过去。

隔壁屋顶上,三个身影正在奔跑。他们都穿着深色衣服,动作敏捷,显然受过训练。但奇怪的是,他们不是在追什么人,而是在……逃?

紧接着,冷熠璘看到了追他们的人。

一个娇小的身影,蓝色短发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但胸前有一枚徽章在发光。淡蓝色的水元素光芒,即使在暗红色能量云的笼罩下也清晰可见。那是个少女,穿着深蓝色制服,虽然制服穿得乱七八糟,扣子系错位,裙子歪扭,但动作快得惊人。

她不是用跑的。

是在“流动”。

字面意义上的流动。她的身体时而化作水流贴着屋顶表面疾驰,时而重新凝聚成人形跃过障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水元素在她周身环绕,形成一圈淡淡的水汽,在空气中留下湿润的痕迹。

冷熠璘瞳孔微缩。这是很高级的水元素操控技巧,需要对灵璃坠有极深的契合度和控制力。这个少女不简单。

三个逃亡者显然也知道逃不掉了。他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上来的少女,迅速分散成三角阵型,从腰间抽出武器,是短棍,但短棍尖端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和天空中的能量云颜色一样。

“芬妮·乌菲!”其中一人吼道,声音嘶哑,“摄政王的走狗!你以为抓住我们就能改变什么吗?”

被称为芬妮的少女在距离他们十米处停下,身体从水流状态重新凝聚成人形。她站直身体,一只手按在胸前那枚发光的水元素灵璃坠徽章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五指微微张开,有水珠在指尖凝聚。

“我不知道你们想改变什么。”芬妮的声音清脆,但带着冷意,“我只知道你们在疏散期间袭击巡逻队,抢夺武器,还试图破坏掩体的入口。这些就足够了。”

“疏散?”另一人狂笑起来,笑声疯狂,“你以为躲进地底下就有用?看看天上!混沌源流已经降临!那东西不会放过任何人!与其像老鼠一样死在地下,不如在混沌的怀抱中重生!”

芬妮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果然被蛊惑了。那种力量会吞噬一切,包括你们自己。”

“吞噬?不,是进化!”第三人嘶声道,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狂热红光,“混沌源流才是真正的力量!元素?灵璃坠?那都是旧世界的枷锁!混沌会解放我们,让我们成为更高等的存在!”

说着,三人同时举起短棍。暗红色的光芒从短棍尖端爆发,汇聚成一道扭曲的能量束,直射芬妮。

芬妮不敢怠慢。她身体再次化作水流,向侧面疾掠。暗红色能量束擦着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飞过,击中屋顶的水箱。金属水箱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里面的水涌出,但那些水接触到暗红色能量后立刻变黑、沸腾,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好强的侵蚀性。冷熠璘心中暗惊,这比他以往遇见的混沌源流更加可怕。

芬妮重新凝聚身形,脸色凝重。她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双手在胸前结印,胸前的灵璃坠徽章蓝光大盛。

“深海囚笼!”

随着她一声轻喝,屋顶地面突然渗出大量水流,迅速将三人围困在中间。水流旋转上升,形成一个直径五米、高三米的水牢,将三人困在其中。

但三人丝毫不慌。他们举起短棍,暗红色能量再次爆发,与水牢接触。滋滋的腐蚀声响起,水牢表面迅速变黑、蒸发。照这个速度,最多十秒水牢就会被彻底破坏。

芬妮咬牙,正要继续施术,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冷熠璘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

冷熠璘心里一惊。好敏锐的感知力。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再隐藏,从矮墙后站起身。

芬妮看到他,眼中闪过警惕和疑惑。她显然没料到屋顶上还有第四个人。

那三个被困在水牢中的人看到冷熠璘,也愣了一下,随即其中一人狞笑起来:“还有同伙?正好,一起解决!”

话音未落,水牢彻底破碎。暗红色能量冲天而起,三人脱困而出,直接分成两拨,两人扑向芬妮,一人扑向冷熠璘。

扑向冷熠璘的那人速度极快,手中短棍带着暗红色残影,直刺他的胸口。短棍未至,那股令人作呕的侵蚀感已经扑面而来。

冷熠璘侧身闪避,同时右手握拳,雷元素在拳面凝聚,一拳轰向对方肋部。

“砰!”

拳头击中肉体,但触感不对。这好像不是正常的血肉,更像击中了某种坚韧的胶质。那人只是晃了晃,反手一棍扫向冷熠璘的头部。

冷熠璘低头躲过,短棍擦着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白发。他能感觉到,短棍上附着的暗红色能量正在侵蚀他周身的雷元素防护。

不能硬碰。

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雷元素灵璃坠耳钉蓝光闪烁,几道电弧射出,击中那人的身体。电弧在他体表跳跃,但很快就被暗红色能量吞噬。

“没用的!”那人狂笑,“混沌源流能克制一切元素力量!你的雷元素在我面前就是玩具!”

说着,他再次扑上,短棍舞成一片暗红色的光幕。

冷熠璘眼神一冷。他不再保留,雷元素全力爆发。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中,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蓝白色的电光,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出现在那人身后,右手并指如刀,雷元素高度压缩成刃,直刺对方后心。

这一击速度太快,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雷刃刺入后背,暗红色能量与雷元素激烈碰撞,发出痛苦的嘶鸣。

“啊——!”那人惨叫一声,身体向前扑倒。但诡异的是,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暗红色的黏液涌出。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雷元素在他体内肆虐,破坏着他的身体结构。

另一边,芬妮正与另外两人激战。

她以一敌二,明显处于下风。元素在对抗如此强度的混沌源流时处于天然劣势,每次碰撞她的水刃都会被腐蚀、蒸发。她的衣服已经有多处破损,手臂上有一道伤口,伤口边缘发黑,正在缓慢扩散。

“放弃吧,芬妮!”一人嘶吼道,“加入我们,拥抱混沌,你也能获得这种力量!”

“做梦!”芬妮咬牙,双手在胸前合十

“永恒之旋!”

汹涌的水流从她脚下涌出,形成两道旋转的水龙卷,分别袭向两人。水龙卷中夹杂着锋利的水刃,一旦被卷入就会被千刀万剐。

但那两人丝毫不惧。他们举起短棍,暗红色能量爆发,竟硬生生将水龙卷从中撕裂。能量余波冲击到芬妮身上,她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就在这时,冷熠璘解决了自己的对手,转身冲向芬妮那边。

芬妮看到他冲来,眼中警惕更甚。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敌是友,但从刚才的表现看,至少不是混沌源流的信徒。

“二对二,公平了。”冷熠璘站到芬妮身旁,语气平静。

芬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微微点头。

剩下那两人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同时转身,向不同方向逃跑。他们很清楚,一个芬妮已经难缠,现在又来了个实力不明的雷元素使用者,胜算渺茫。

“别跑!”芬妮想追,但伤势牵动,动作慢了一拍。

冷熠璘也没追。他的任务是观察和隐蔽,不是帮暗血公国抓人。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短暂的沉默后,芬妮转身,面向冷熠璘,摆出戒备的姿势。

“你是谁?”她问,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为什么在这里?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冷熠璘摇头:“不是。我只是路过。”

“路过?”芬妮显然不信,“从天上掉下来的路过?”

她指了指冷熠璘身后那栋建筑屋顶上丢弃的破损伞具。

冷熠璘没否认:“空域封锁,只能跳伞。”

“为什么来杜卡博特堡?现在这种时候?”

“意外。”冷熠璘说,“我们本来要去其他地方,但航线偏离,燃油不足,被迫在这里跳伞。”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半真半假,最难被揭穿。

芬妮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动了。

没有预兆,她直接出手。一个滑步上前,右手成刀,直切冷熠璘咽喉。

冷熠璘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同时左手格挡,右手一拳反击。

“砰!”

拳掌相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两人各自后退一步,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凝重。

好强的力道。冷熠璘心中暗忖。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少女,肉体力量竟然不弱。

芬妮同样惊讶。她刚才那一击用了七成力,本以为能逼退对方,没想到被轻松接下,反击的一拳更是力道十足。

她没有停手,再次攻上。左腿横扫下盘,右手直取面门,动作流畅狠辣

冷熠璘不闪不避,同样以攻对攻。他格开扫腿,架住直拳,一记肘击撞向芬妮胸口。

芬妮双手交叉防御,硬接这一肘,借力后退,拉开了距离。

两人再次对峙。

“你的格斗技巧很专业。”芬妮说,“不是野路子。军方出身?”

“你呢?”冷熠璘反问,“海军?”

芬妮没有回答。她看着冷熠璘,似乎在评估什么。几秒钟后,她开口:“不管你是谁,现在杜卡博特堡处于最高警戒状态。所有非公国武装人员都会被当作可疑分子处理。你最好……”

她的话被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

某种重物倒塌的声音,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尖啸。紧接着是更密集的哭喊和尖叫,从几个街区外传来。

芬妮脸色一变,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老城区……掩体入口那边!”

她转头看向冷熠璘,眼神复杂。几秒钟的犹豫后,她做出决定:“你……会战斗,对吧?”

冷熠璘点头。

“那跟我来。”芬妮说,“老城区的掩体入口可能出问题了,那里有几百个平民在等待进入。我需要人手帮忙。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暂时隐藏身份,不向巡逻队报告你的存在。”

这是个机会。近距离观察暗血公国应对危机的方式,同时接触平民和军方。

“带路。”冷熠璘说。

芬妮不再废话,转身奔向屋顶边缘。她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双手按在屋顶边缘,身体化作水流沿着建筑外墙流下,像一道蓝色的瀑布。

冷熠璘紧随其后,雷元素在脚底凝聚,形成短暂的电磁吸附力,让他能沿着墙壁快速下滑

两人先后落到地面,进入一条狭窄的后巷。巷子里堆满了垃圾箱和杂物,空气中有股腐臭味。远处街道上的混乱声音更清晰了,还能听到某种咀嚼声,黏腻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芬妮脸色发白,但她咬紧牙关,向前跑去。冷熠璘跟在她身后,右手始终按在枪柄上。

转过巷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街道上一片狼藉。几辆汽车被掀翻,像被巨力撕扯过的玩具。建筑外墙上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污渍,那些污渍在蠕动,像有生命一样缓慢扩散。地面上散落着杂物、破碎的玻璃,还有血迹。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街道中央的那个东西。

它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暗红色胶状物,大小约有一辆小汽车那么大。表面不断冒出气泡,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惨白色的烟雾。它正在“吃”一扇金属卷帘门,那扇门原本是一个地下掩体的入口。金属在接触到它表面的瞬间就软化、变形,然后被吞噬、吸收。每吞噬一点,那团东西就壮大一分。

掩体入口前,几十个平民瘫倒在地,有的在哭喊,有的已经吓傻了。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在试图用消防水枪喷射那团东西,但水柱接触到它表面就被蒸发,反而让它更兴奋地蠕动。

“那是什么?”冷熠璘低声问。

“混沌造物。”芬妮的声音在颤抖,但她的手已经按在了灵璃坠上,“混沌源流侵蚀现实后产生的怪物……必须阻止它。如果掩体入口被破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胸前的灵璃坠蓝光大盛。

“你会帮我吗?”她转头看向冷熠璘,蓝眼睛里没有请求,只有确认。

冷熠璘看着那团不断吞噬金属的暗红色怪物,又看了看那些瘫倒在地的平民。他想起了羽墨轩华的警告:不要主动介入,除非必要。

这算必要吗?

他拔出枪,打开保险。

“怎么打?”他问

“……”

芬妮嘴角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然后她冲了出去,身体在奔跑中化作一道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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