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熨帖,溪声潺湲。两人携手漫步至溪边,卵石温润,清澈见底的溪水漫过足踝(姜雨棠依旧赤着脚,被慕容昭严令禁止踏入凉水,只允她在岸边铺着的柔软毡毯上行走),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稍稍驱散了心头那点因外界消息而泛起的微澜。
在一处平坦的青石上坐下,慕容昭依旧将她揽在身侧,让她靠着自己。他随手捡起几枚光滑的卵石,有一下没一下地掷入溪中,激起圈圈涟漪。
姜雨棠看着水面破碎又重聚的倒影,昨夜至今晨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翻涌,那般真切,又那般……于礼不合。她毕竟是有着现代灵魂的姜雨棠,情到浓时,只觉得爱了便是爱了,身心相许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这具身体所处的世界,有着森严的礼法。未婚夫妻,即便身份尊贵如太子与太子妃,未行大婚之礼便同寝共枕,若传了出去,于他声威有损,于她清誉更是灭顶之灾。
她倒不怕那些闲言碎语,只是……她侧过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晨光在他长睫上跳跃。她不愿他因她而沾染半分污名。
“容昭,”她轻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他玄色衣袖上的暗纹,“我们……昨夜那样……是不是……于礼不合?”她问得有些迟疑,并非后悔,只是单纯地想到这个问题。
慕容昭掷卵石的动作顿住。他转眸看她,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了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郑重。他握住她玩弄他衣袖的手指,拢在掌心。
“礼法是给人守的。”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不是用来束缚真心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棠棠,在孤这里,你从来不是任何礼法规矩可以衡量的存在。孤心悦你,认定你,此心天地可鉴,并非一纸婚书、一场仪式所能界定或赋予。”
他的话语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抚平了姜雨棠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顾虑。是了,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强大而通透,从不会被世俗陈规所困。他要的,是纯粹的她,而不是被礼法包装后的太子妃。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头巨震,眼眶微微发热。
“但是,”他话锋一转,握住她的手收紧,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专注,“孤更要给你这世间最盛大、最风光、最无可指摘的荣耀与认可。”
“孤的棠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十里红妆,万民同贺,凤冠霞帔,光明正大地嫁入东宫,成为孤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太子妃。这不是礼法的要求,这是孤的心意,是孤必须要给你的仪式。”
“孤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孤慕容昭以江山为聘,以真心为契,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心上人。而非任何流言蜚语可以中伤、可以轻视的存在。”
姜雨棠的猫儿眼瞬间睁大,怔怔地望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酸涩与甜蜜交织着汹涌而上,让她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爱意与尊重。他并非不在乎礼法,而是他对她的爱,远超于礼法之上。正因如此,他才更要给她一场极致的婚礼,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是为了向全天下宣告他的爱重,给她最坚实的庇护和最尊贵的荣光。
他不要她受半分委屈,哪怕是潜在的可能,他也要为她彻底杜绝。
“那些繁琐的礼仪……”慕容昭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的经历,但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原本是想等你慢慢适应,按部就班。只是……”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与坦诚,“情之所至,孤……未能恪守。”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礼”,却无半分轻慢之意,只有对她满腔的珍视。
“所以,”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迎上自己无比认真的目光,“给孤一些时间。待孤处理完眼前的琐事,必定以最隆重的太子妃仪制,风风光光地迎你入主东宫。届时,孤欠你的洞房花烛,十里红妆,必一一补上,绝不委屈你分毫。”
姜雨棠望着他,泪水终于忍不住盈眶而出,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淹没。她用力摇头,又哭又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容昭,我……”她哽咽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不在乎那些仪式,我真的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在现代看来,一场婚礼或许只是形式。可此刻,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场“形式”背后,他所倾注的深沉爱意与极致呵护。
慕容昭紧紧回抱住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孤知道。但孤在乎。”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孤要给你最好的。这是孤的心诺,比任何礼法都重。”
溪水淙淙,仿佛在为他们作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跳跃,温暖而圣洁。
姜雨棠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所有的不安与疑虑彻底消散,只剩下满满的踏实与幸福。
是啊,爱就爱了。她来自现代的灵魂认定了他,而他,这个身处封建王朝顶端的男人,同样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跨越时空与礼制的阻碍,坚定地选择了她,并要给她一场最盛大的确认。
仪式或许会迟来,但真心永不缺席。
此间梅坞,此刻相拥,便是他们的桃源。而那些未来的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则是他许给她的,更加辉煌灿烂的人间。
“好。”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猫儿眼还含着泪光,却亮得惊人,唇角扬起明媚灿烂的笑容,“我等你。等你用十里红妆来娶我。不过……”
她忽然狡黠地眨眨眼,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洞房花烛可以补,那这几日……梅坞的‘利息’,太子殿下可不能不认账!”
慕容昭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深邃的眼底漾开宠溺的波澜。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气息交融。
“贪嘴。”他低哑着嗓子,吻了吻她上扬的唇角,“孤的棠棠,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溪水欢快地奔流,鸟鸣愈发清脆,仿佛都在为这对心意相通、不拘世俗的恋人欢唱。阳光正好,将他们的身影紧密地融合在一起,温暖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