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宴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扩散,姜雨棠在宫中的地位悄然提升。连带着,她宫外的“触角”——“五味轩”的生意也更加红火,那日荷宴上几样出彩的点心被传扬出去,引得不少贵戚高门慕名而来,点名要订“太子妃同款”。
然而,树大招风,亘古不变。这日,青桃从宫外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忿。
“娘娘,真是气死人了!”小丫头撅着嘴,“西市口新开了一家‘玉馔斋’,排场可大了,装潢得跟宫殿似的,卖的也是些新奇点心饮子,价钱贵得吓人,可偏偏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小姐都往那儿跑!还、还说咱们‘五味轩’的点心是……是市井粗食,上不得台面!”
姜雨棠正在修剪一盆茉莉,闻言动作一顿,挑眉:“哦?玉馔斋?什么来头?”
“听说东家是江南来的富商,姓钱,阔气得很。”青桃撇撇嘴,“他们家的点心,样子是好看,什么玉兔糕、金鱼饺,可吃起来也就那样,甜得发腻,还不如咱们的珍珠奶茶实在呢!”
姜雨棠放下花剪,若有所思。商业竞争在所难免,但这“玉馔斋”一上来就踩低“五味轩”,恐怕不只是为了做生意那么简单。江南富商?会不会和之前南边客商那条线有关?还是单纯的眼红?
她沉吟片刻,对青桃道:“生意各做各的,不必动气。咱们做好自己的味道便是。对了,我让你留意的,关于南边药材或香料的消息,可有新的?”
青桃摇摇头:“石大哥说,最近风声好像紧了些,那个胡商自打从‘凝香斋’拿了东西后,就再没露过面。倒是‘玉馔斋’那边,好像经常有些生面孔的江湖人进出。”
江湖人?姜雨棠心中微凛。这“玉馔斋”越发不简单了。
“知道了。告诉石磊,稳住铺子生意,留心观察,但切勿主动招惹。”姜雨棠吩咐道。眼下慕容昭正忙于清查“凝香斋”牵扯出的余孽,她不能节外生枝。
打发了青桃,姜雨棠的心思却活络起来。“玉馔斋”不是标榜“新奇”和“精致”吗?那她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新奇!
时值盛夏,酷热难当。冰鉴虽能降温,但总缺一口透心凉的爽快。姜雨棠想起了前世夏日必备的冰淇淋、沙冰!这个时代没有制冷机,但有硝石制冰的法子(唐代已有记载),可以一试!
她立刻行动起来,找来可靠的宫人,秘密准备硝石、牛乳、新鲜水果、蜂蜜等物。在小厨房旁辟出一间静室,开始试验。
过程并不顺利。硝石放入水中吸热制冰容易,但如何让冰晶细腻、如何与牛乳果汁混合凝固,却需要反复尝试比例和温度。好几次做出来的不是冰碴子就是冰坨子。
慕容昭这日晚间过来,见她不在正殿,寻到小厨房,却见她和几个宫人围着几个木桶忙得满头大汗,裙角都沾了水渍。
“又在琢磨什么?”他走进来,感受到一股异于寻常的凉气。
姜雨棠抬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奶渍,眼睛却亮得惊人:“殿下!快成功了!我在做一种叫‘冰酥’的东西,比冰镇酸梅汤还解暑!”
她献宝似的捧过一个白瓷小碗,里面盛着些许微微凝固、带着粉色的乳状物,插着一把小银勺。“尝尝看!这是蜜桃味的!”
慕容昭看着那卖相并不算顶好的“冰酥”,又看看她期待的眼神,依言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预想中的冰碴感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细腻、柔滑、冰凉的触感,蜜桃的香甜与牛乳的醇厚完美融合,在舌尖缓缓化开,瞬间带走所有燥热,留下满口清甜!
他眼中难掩惊艳!这口感,前所未有!
“如何?”姜雨棠紧张地问。
“甚妙。”慕容昭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又吃了一口,“此物……可称‘冰玉生凉’。”
得到肯定,姜雨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就说能成!就是现在还不太稳定,时好时坏,我再调整调整方子!等做好了,先给父皇母后送去消暑!”
接下来的几天,姜雨棠几乎泡在了那间小静室里。终于,在她不眠不休的尝试下,“冰酥”(她心里叫它冰淇淋)和用水果冰块刮出的“雪霞”(沙冰)宣告成功!口感细腻,甜度适中,花样繁多蜜桃、西瓜、芒果甚至薄荷口味皆有!
她特意用小巧精致的琉璃碗盛放,点缀新鲜果粒或薄荷叶,看着便觉清凉可口。
首先品尝的当然是慕容昭。当一碗冒着丝丝寒气的蜜瓜“雪霞”端到他面前时,他再次被这巧思折服。看着姜雨棠因为成功而兴奋得发亮的小脸,他觉得这炎炎夏日,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
“此物若在‘五味轩’推出,当可稳压‘玉馔斋’一筹。”他慢条斯理地品着沙冰,淡淡道。
姜雨棠却摇了摇头:“殿下,这‘冰酥’和‘雪霞’制作不易,储存更难,只能在铺子里现做现吃,无法外带。我想着,不如先在宫里小范围尝尝,若是父皇母后喜欢,或许……可以在下次宫宴上作为压轴甜点?至于‘玉馔斋’,咱们用别的法子对付。”
她狡黠一笑:“他们不是标榜‘精致’吗?咱们就推出更亲民、更解暑的‘水果冰粉’和‘凉虾’,用料实在,价钱公道,看谁更能抓住人心!”
慕容昭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斗志和精明,不由失笑。他的太子妃,于这商贾之道,竟也无师自通。“依你。”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五味轩”悄然推出了晶莹剔透、搭配红糖水和果干的“水果冰粉”,以及滑嫩爽口、淋着桂花蜜的“凉虾”,价格亲民,瞬间吸引了大量平民百姓和怕热的小官吏,生意反而更上一层楼。而那“玉馔斋”华而不实的点心,在真正的清凉实惠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姜雨棠精心制作的“冰酥”和“雪霞”也送到了帝后宫中,果然引得龙颜大悦,皇帝甚至金口玉言,赞其“巧夺天工,消暑圣品”。
而慕容昭那边,对“凝香斋”余孽的清查也有了新的进展。夜长宁在一次深夜追踪中,发现那枚异纹铜钱指向的另一个秘密联络点,似乎与漕运码头的一艘废弃货船有关,而那艘船……曾经属于一个早已没落的、与南疆有旧怨的勋贵家族。
冰玉生凉,安抚了盛夏的浮躁;而暗香浮动,预示着更深的水下,仍有暗礁潜藏。但无论面对的是商场的竞争还是朝堂的阴谋,姜雨棠都已然有了与之周旋的底气与智慧。这深宫盛夏,因她而变得格外“清凉”且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