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那句“教你做椒盐酥饼”并非虚言。过了两日,他果然在黄昏时分,摒退左右,与姜雨棠一同出现在了小厨房。这一次,他不再是“学生”,而是真正的“师傅”。
厨房里早已备好了最简单的材料:面粉、猪油、还有一小碟研磨得极细的椒盐粉。那椒盐粉颜色深沉,香气却异常霸道醇厚,与姜雨棠平日所用略有不同。
“这椒盐是冷苑时,苏嬷嬷按南疆古法自制的,”慕容昭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熟练地开始和面,声音平静无波,“用的是特定崖壁上的野花椒和矿盐,味道更冲,也……更持久。”
姜雨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面的手势刚劲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揉面,而是在演练某种内家功法。她安静地站在一旁,认真看着,没有像他之前那样“捣乱”。
“冷苑清苦,物资匮乏。”慕容昭一边揉面,一边淡淡开口,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冬日尤其难熬。苏嬷嬷便会做这椒盐酥饼,用料粗粝,却能顶饿御寒。她说,这味道独特,不易被……不好的东西沾染。”
他话语平淡,姜雨棠却听得心头酸涩。她能想象那是怎样孤寂艰难的岁月,这小小酥饼,或许就是黑暗中仅有的暖意和守护。她忽然明白,他为何独独要教她这个。这不仅是一道点心,更是他过往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想要与她分享的记忆。
面揉好后,需要醒发。慕容昭净了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不再说话。厨房里只剩下面盆细微的发酵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如同夜枭啼叫的暗号。
慕容昭眼神微凝,对姜雨棠道:“孤出去片刻。”
他快步走出厨房,身影融入夜色。姜雨棠的心提了起来,知道定是夜长宁有要事禀报。她走到门边,隐约听到外面压得极低的对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几个词:“……货船……底层暗舱……确有……南疆纹饰……但……空的……”
空的?姜雨棠蹙眉。那艘废弃货船果然有问题,发现了南疆纹饰,但暗舱是空的?是东西被转移了,还是……另有玄机?
没过多久,慕容昭去而复返,面色如常,但眼底却多了一丝锐利的光芒。他重新洗了手,回到面案前,仿佛刚才只是出去透了口气。
“面醒好了。”他语气平静,开始将面团擀开,涂抹猪油,撒上那特殊的椒盐粉,动作一丝不苟,精准得如同在绘制精密地图。
姜雨棠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上前帮忙,学着他的样子,将面皮一层层折叠、擀开,让酥皮渐渐形成。两人的手偶尔在面粉和面团间触碰,带着微凉的粉感和面团的柔软。
当酥饼终于送入小烤炉,散发出混合着麦香和霸道椒盐味的香气时,慕容昭才一边擦拭着手上的面粉,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
“夜长宁在货船的暗舱里,发现了与蛇纹木簪上同源的南疆古老纹饰,证实那船确实与当年的邪术有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但暗舱是空的,只有一些陈年积灰,并无他物。”
姜雨棠的心沉了下去:“是被转移了?”
“有两种可能。”慕容昭目光锐利,“一是东西早已被取走;二是……那暗舱本身,或许就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秘密,藏在更隐蔽的地方。夜长宁正在带人彻查船体每一个角落。”
正说着,烤炉里的酥饼香气愈发浓郁。慕容昭戴上厚布手套,取出烤盘。金黄色的酥饼个个饱满,层层起酥,椒盐的辛香混合着猪油的焦香,扑面而来。
他拿起一个,吹了吹,递到姜雨棠唇边:“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姜雨棠小心地咬了一口。酥皮在齿间簌簌碎裂,口感极致酥脆,紧接着,那股霸道、醇厚、带着一丝微麻的椒盐味道瞬间充斥口腔,比她吃过的任何椒盐点心都更强烈、更深刻,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和冷苑的风霜。
她慢慢咀嚼着,感受着那独特的滋味,点了点头:“很好吃……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慕容昭看着她,深邃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闪过。他也拿起一个酥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仿佛在重温旧梦。
“苏嬷嬷说过,这味道,能让人记住根在哪里。”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窗外,夜色浓重,货船的谜团尚未解开。但在这温暖的小厨房里,两人分享着一块承载着过往的酥饼,心却靠得前所未有的近。椒盐的旧味,连接着冰冷的记忆与当下的温暖;而货船的迷踪,则预示着前方的路,依然需要他们携手,谨慎前行。
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生活,甜蜜与危机并存,温情与责任交织。但只要彼此在身边,便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