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将慕容昭一行人安置在寨子边缘一座闲置的竹楼。楼内虽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推开窗便能看见苍翠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
“你们就住这儿吧。”阿箬指了指竹楼,“寨子里规矩多,晚上别乱跑,尤其别靠近后山的禁地和祭坛。吃的喝的,晚点我会送来。”她说完,目光在慕容昭脸上溜了一圈,带着几分探究,这才转身离开,银铃声渐远。
暂时安顿下来,受伤的影卫被妥善照顾,服下桑吉阿婆给的药后,沉沉睡去。慕容昭与夜长宁、岩刚在屋内低声商议,分析当前局势和桑吉阿婆的意图。
姜雨棠则有些坐不住。她天性好奇,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苗寨和神秘莫测的蛊婆都让她心痒难耐。更重要的是,她想做点什么。看着慕容昭微蹙的眉头,她知道他身上的诅咒像一把悬顶之剑,寻找同心草刻不容缓。
她想起阿箬离开时的话,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青桃,把我们带的那些京城点心、蜜饯,还有我之前做的椒盐粉,拿一些出来。”姜雨棠挽起袖子,对扮作丫鬟的青桃吩咐道。
“小姐,您这是要……”青桃不解。
“入乡随俗,也得先‘贿赂’一下嘛。”姜雨棠狡黠一笑,“我看阿箬那姑娘,性子直爽,不像她阿婆那样深沉。说不定,能套出点话来。”
她让青桃生起小泥炉,将带来的精致点心和用油纸包好的蜜饯摆盘,又用随身携带的小锅,就着带来的面粉和猪油,快速烙了几张撒了椒盐的薄饼。椒盐的辛香混合着点心的甜香,很快从竹楼里飘散出去。
傍晚时分,阿箬果然提着个竹编食盒来了。一进门,她就嗅了嗅鼻子,眼睛一亮:“好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姜雨棠笑着迎上去,将准备好的点心和新烙的椒盐薄饼推到她面前:“一点家乡的小吃,阿箬姑娘尝尝?可比你们山里的粗粮精细些。”
阿箬也不客气,拈起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细腻甜润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又尝了块椒盐薄饼,那咸香酥脆、带着微麻的独特风味更是让她赞不绝口:“哇!这个好吃!又香又脆,跟我们吃的糍粑一点都不一样!”
姜雨棠趁机与她闲聊,问起寨子里的风土人情,各种花草的用途。阿箬毕竟年纪小,在美食和姜雨棠有意无意的奉承下,戒心渐消,话也多了起来。
“……后山禁地啊,那可不能去!”阿箬啃着椒盐薄饼,含糊地说,“听说里面住着很凶的‘山鬼’,还有吃了能让人迷失心智的毒花。连我阿婆都很少去深处。”
“那桑吉阿婆平时都忙些什么呢?我看她竹楼里好多罐子。”姜雨棠状似无意地问。
“养蛊啊,炼药啊。”阿箬说得理所当然,“有些蛊虫可娇贵了,得用特定的草药和……嗯,反正很麻烦。”她似乎意识到说多了,及时刹住话头,转而好奇地问,“棠娘,你们找那个同心草,到底治什么病啊?容公子看着……不像寻常的病。”
姜雨棠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忧色:“是祖上传下来的怪病,体内寒气太重,发作起来痛苦不堪。听说只有同心草能根治。”她巧妙地将诅咒说成了寒症。
阿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夜色渐深,阿箬告辞离去。寨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竹楼内,慕容昭服下一粒赤阳丹,盘膝调息。药力化开,一股暖流游走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阴寒,让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姜雨棠守在一旁,看着他闭目运功的侧脸,心中稍安。但白日里桑吉阿婆未尽的话语、那黑色陶罐的异动,以及阿箬提及的禁地和山鬼,都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
待到月上中天,慕容昭调息完毕,睁开眼,便对上了姜雨棠亮晶晶、带着跃跃欲试的眼神。
“容昭,”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我们……去桑吉阿婆的竹楼附近看看?我总觉得,那罐子和她没说完的话,很重要。”
慕容昭眉头微蹙。夜探蛊婆居所,风险极大。
“我知道危险。”姜雨棠抓住他的手臂,眼神恳切,“但我们时间不多。桑吉阿婆态度模糊,若能找到些线索,或许能掌握主动。我有预感,那罐子里的东西,可能跟你的诅咒有关。”
慕容昭凝视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带着一种执拗的光彩。他深知她的直觉有时准得惊人。沉吟片刻,他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一切听我指令,不可妄动。”
两人换上深色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出竹楼,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向着寨子深处那座神秘的竹楼摸去。
夜色下的苗寨万籁俱寂,唯有桑吉阿婆的竹楼前,那几串兽骨风铃在夜风中发出沉闷的呜咽,平添几分诡异。
竹楼内没有灯火,一片漆黑。慕容昭内力深厚,耳目聪敏,凝神细听,隐约能听到楼内传来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爪牙刮搔硬物的声音,正是从白天那个异动的黑色陶罐方向传来。
他打了个手势,与姜雨棠借着阴影掩护,贴近竹楼墙壁。慕容昭用手指沾湿,在薄薄的竹壁上悄无声息地戳开一个小孔。
借着朦胧的月光,两人凑近小孔向内望去。
只见楼内并非全然黑暗。那个黑色的陶罐被放在屋子中央的地上,罐口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一股极淡的、带着腥甜的黑气正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罐子周围的竹地板上,不知何时,竟爬满了密密麻麻、色彩斑斓的各种毒虫!有毒蝎、蜈蚣、蜘蛛,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怪异爬虫。它们仿佛被罐中溢出的黑气吸引,围绕着陶罐缓缓爬行,相互撕咬、吞噬,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
而在房间的阴影角落里,桑吉阿婆竟并未入睡!她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双眼紧闭,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手印,嘴唇无声翕动,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她周身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与那陶罐中溢出的黑气隐隐呼应。
姜雨棠看得浑身发冷,紧紧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慕容昭亦是目光凝重,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陶罐中散发出的阴冷邪恶气息,与他体内诅咒发作时的感觉,竟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桑吉阿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直直射向慕容昭和姜雨棠窥视的方向!
“不好,被发现了!”慕容昭心头一紧,拉起姜雨棠,身形疾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竹楼内传来桑吉阿婆一声沙哑的厉喝,那黑色陶罐的盖子“砰”地一声被冲开,一股浓郁的黑气如同有生命般汹涌而出!而地上那些互相吞噬的毒虫,也如同得到指令,潮水般向竹楼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