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突击运输机的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在昆仑山腹地这片经过伪装的简易跑道上开始滑行。流线型的黑色机身涂装着吸波材料,在正午的雪光下几乎不反光,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机舱内,李响四人已经系好安全带,穿戴整齐,各自的装备固定在手边。舱壁上几块屏幕显示着外部环境数据和飞行路线。
飞机即将拉升,冲入云层,朝着东南沿海的“泣血滩”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这临战的紧绷时刻,李响手腕上那枚龙组刚刚配发的、具备多重加密和抗干扰能力的特制战术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亮起一个特殊的、带有金色龙纹标识的通讯请求——来自秦罡,且标注为“最高优先级旁听接入”。
李响眉头微挑,示意了一下同伴,随即接通,并选择了音频共享模式。
“李响顾问,情况有变,或者说……是预料之中的变数提前发生了。”秦罡的声音从终端传出,背景音有些空旷回响,似乎不在指挥帐篷,“一分钟前,我接到了总部的紧急通知。由‘先知’倡议,五大国及其他主要灵能觉醒势力代表,将在十分钟后,召开一次线上虚拟紧急峰会,商讨全球灵能潮汐应对及‘深渊之眼’问题。”
线上峰会?在这个时候?李响心中一凛。这绝非偶然。苏雅刚刚在三个方向同时爆发,华夏内部正全力应对,全球其他势力不可能毫无察觉。这场峰会,恐怕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的博弈。
“会议地点是虚拟的,采用最高级别的量子加密全息投影技术,参会者无需移动,只需在安全地点接入。总部命令我作为华夏方面的主要发言人之一接入会议。同时……”秦罡顿了顿,“鉴于你‘龙组特别顾问’的身份,以及你作为‘心钥’持有者和与苏雅、深渊之眼事件最直接相关者的特殊性,总部特批,授予你此次会议的‘旁听与有限建议权’。你的终端已经临时升级权限,可以接入会议加密频道,以隐身观察员模式旁听,并可以在必要时,通过私人线路向我提供实时分析和建议。这能让你更直观地了解全球各方势力的态度和意图,对未来行动有重要参考价值。”
旁听全球最高级别的超自然事件峰会?李响确实有些意外。这无疑表明了国家层面对他的信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意味着他将更深入地卷入国际政治的漩涡。
“我明白了。我会旁听。”李响没有犹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宙斯、“先知”这些人的真实想法和动向,至关重要。
“好。接入码和虚拟身份标识已发送到你的终端。会议很快开始,我要去做准备了。你们按原计划行动,航线已锁定,自动驾驶会带你们抵达目标区域外围。保持静默,注意安全。”秦罡说完,通讯暂时切断。
几乎同时,李响的战术终端屏幕自动切换,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立体加密验证界面出现。他按照提示操作,几秒钟后,验证通过。
屏幕画面一变,仿佛他的意识被抽离,投入了一个纯白色的、无边无际的虚拟空间。这个空间的设计极度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切割而成的圆桌。圆桌周围,环绕着十几把高背椅,此刻大部分椅子还空着,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李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像是一缕轻烟,停留在圆桌外围一个不起眼的阴影位置,没有具体的投影形象,只能“看”和“听”,无法主动发言或移动(除非秦罡授权临时解除限制)。
这就是最高级别的虚拟会场吗?技术的确超凡。
陆陆续续,圆桌旁的椅子上,开始凝聚出一道道清晰度极高、几乎与真人无异的全息投影。
首先出现的,是秦罡。他的投影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常服,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面容沉静,目光平视前方,坐在标注着华夏国旗与龙组徽章的位置上,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紧接着,秦罡对面稍远的位置,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骤然浮现!此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却充满古典风格的白色长袍,金色的短发如同雄狮的鬃毛,面容刚毅如同大理石凋刻,双眸开合间,竟隐隐有细小的电弧闪过!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周围的虚拟空间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微微扭曲、充斥着一种躁动的电荷感。他的座椅背后,浮现出闪电与橄榄枝交织的徽记——米国,“宙斯”!
几乎是宙斯出现的同时,另一个位置,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凝聚出一个较为朦胧、看不清具体面容的身影。这人影披着宽大的、带有兜帽的深蓝色斗篷,整个身体仿佛笼罩在一层澹澹的雾气中,只能隐约看到兜帽下似乎有星光闪烁。他的存在感不像宙斯那样极具压迫性,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神秘感。欧罗邦联,“先知”!
随后,其他几个主要国家的代表也相继出现。北熊国的代表是一个身材魁梧如熊、满脸络腮胡、穿着厚重军大衣的壮汉,代号“寒冬领主”,眼神冰冷而强硬。东樱国的代表是一位穿着传统武士服、腰佩长刀、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代号“剑豪”。还有其他几个拥有较强异能组织或古老传承的地区的代表,形貌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或精神威压。
圆桌旁,很快坐满了人。无形的压力在虚拟空间中弥漫,即使只是旁听,李响也能感受到那种针锋相对、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自圆桌主持席位上的一位白发老者,他代表着此次会议的发起方之一,也是目前相对中立的全球超自然事件协调组织(GSEc)的负责人。“此次紧急峰会,旨在商讨愈演愈烈的灵能潮汐现象、全球范围内渊秽污染扩散、以及最新出现的、位于马利亚纳海沟附近的超大型能量异常点——代号‘深渊之眼’的威胁评估与联合应对方案。请各方依序陈述立场与建议。”
老者话音刚落,宙斯那充满磁性与压迫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根本没有按顺序来的意思,直接开口,声音如同雷鸣在虚拟空间中回荡:
“陈述?建议?在绝对的力量和效率面前,那些都是废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扫过圆桌旁的众人,最后有意无意地在秦罡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灵能潮汐是危机,更是机遇!是淘汰弱者、重塑世界秩序的洗礼!渊秽?不过是旧时代残留的污秽,在新生的力量面前,终将被净化或奴役!至于‘深渊之眼’……”
宙斯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那是地球母亲为新纪元准备的‘胎盘’!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通往更高维度的奥秘!但这份馈赠,不应该被软弱者、守旧者、或者那些藏着掖着、试图独吞上古遗产的势力所玷污或浪费!”
他的矛头所指,已经非常明显。
秦罡面不改色,只是平静地迎上宙斯的目光,仿佛那慑人的气势不过是清风拂面。
“奥林匹斯,已经做好了引领新时代的准备。”宙斯继续高声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提议,立即成立全球超自然力量统一指挥部——‘奥林匹斯理事会’!由拥有最强大力量、最先进技术、最坚定意志的势力主导!整合全球资源,统一调度所有异能者和灵能科技力量,对全球污染点进行‘净化’(他的净化显然另有所指),对‘深渊之眼’进行‘保护性’开发和探索!同时……”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射向秦罡,以及秦罡身后那若隐若现的华夏龙纹:“所有关于上古遗迹(特指昆仑)、‘钥匙’(心钥)以及其他可能影响全球力量平衡的‘遗产’,都必须无条件公开共享,由理事会统一研究、分配!这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也是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更高层次的威胁!任何试图隐瞒、独占的行为,都是对全人类未来的背叛!”
赤裸裸的霸权宣言!以“人类未来”为名,行掠夺与支配之实!
虚拟会场一片寂静,只有宙斯的话语余音在回荡。北熊国的“寒冬领主”脸色阴沉,手指敲击着桌面。东樱的“剑豪”眼帘低垂,手却按在了刀柄上。其他代表神色各异,或皱眉,或沉思,或隐含怒意,但似乎都慑于宙斯的威势,没有立刻反驳。
秦罡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沉稳力量:
“宙斯阁下的发言,充满了力量感,也充满了……假设。”
他缓缓说道:“灵能潮汐是全人类共同的挑战,应对它,需要的是合作,而非支配;是共享智慧与技术,而非强制征收与独占。华夏一贯主张,各国根据自身国情和能力,采取积极措施,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加强信息沟通、技术交流与行动协调。”
“关于渊秽,它并非可以简单‘净化’或‘奴役’的污秽。它是源自生命负面情绪与某种更深层邪恶存在的结合体,具有极强的侵蚀性、污染性和成长性。盲目乐观或试图利用,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反噬。华夏愿意在确保核心技术安全的前提下,与国际社会分享我们在渊秽净化、防御方面的基础技术和经验。”
“至于‘深渊之眼’,”秦罡的语气加重,“根据我方监测,其能量性质极端不稳定且充满恶意,绝非什么‘胎盘’或‘馈赠’。它更像是一个通往极度危险领域的‘裂缝’,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伤口’。当务之急,是联合研究其性质,评估其风险,探讨对其进行遏制或封印的可能性,防止其能量进一步泄露、污染海洋生态乃至威胁全球安全。任何未经充分评估的、贸然的‘开发’或‘探索’,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可能是全球性的灾难!”
“最后,”秦罡的目光变得锐利,直视宙斯,“关于上古遗产和所谓‘钥匙’。华夏尊重各国对自身境内文化遗产和超自然发现的主权与探索权。昆仑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内的任何发现,自然由华夏依法依规进行研究、保护和利用。我们反对任何形式的、以任何借口进行的知识掠夺和技术霸凌。真正的合作,应当建立在尊重彼此核心关切和合法权利的基础之上。”
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既表明了合作意愿,又坚决扞卫了核心利益,更直接点出了宙斯企图中的巨大风险。
宙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秦罡将军,你是在拒绝‘奥林匹斯’的善意,拒绝为全人类贡献力量的机会吗?还是说,你们华夏,已经自信到可以独自应对‘深渊之眼’,以及……那个正在你们国土上肆虐的、名叫苏雅的怨念聚合体了?”
他果然知道了苏雅的事情,而且在此刻抛出,既是施压,也是挑拨。
秦罡神色不变:“华夏有能力也有决心,处理好自身内部的威胁。苏雅的问题,我们正在妥善应对。不劳宙斯阁下费心。倒是阁下麾下的‘雷霆’小队,不久前在华夏昆仑境内,对我方科考人员发动无端袭击,抢夺样本,此事,贵方是否该给出一个解释?”
反将一军!直接点破之前的冲突!
宙斯眼神微微闪烁,冷哼一声:“那只是一次意外的、发生在未明确标定区域的遭遇。我的队员们只是在执行全球勘探任务,可能产生了一些误会。对于任何损失,奥林匹斯愿意进行‘合理’的补偿。但相比之下,隐藏昆仑秘密、独占‘钥匙’的危害性,要大得多!”
会议陷入了僵局,气氛更加紧张。其他代表开始低声交流,或通过私人线路快速沟通。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笼罩在雾气中的“先知”身影,轻轻动了一下。一个平和、空灵,仿佛直接响在每个人意识深处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争吵与指责,无法照亮前方的迷雾。力量与野心,也可能将方舟引向礁石。”
“先知”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星光”似乎闪烁了一下,看向了秦罡的方向,又似乎越过了他,看向了李响所在的“旁观阴影”。
“我看到了破碎的浪涛,在东方海上汇聚。深渊之眼,并非起点,也非终点。它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人心的深渊,也是一扇门……连接着哭泣的过往与颤栗的未来。”
他的话语充满隐喻,令人费解,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共享基础,守护底线。合作,应在光明之下,而非阴影之中。警惕……那些试图与影子共舞的人。”先知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我的建议是,成立一个技术共享与风险预警工作组,仅限于信息通报、基础净化技术交流和‘深渊之眼’动态监控。更高层级的联合行动,目前时机远未成熟。强制与掠夺,只会加速……崩坏的到来。”
先知的立场,似乎偏向于谨慎与合作,隐隐对宙斯的激进方案提出了反对。
宙斯脸色阴沉,显然对先知的“软弱”不满。但先知在欧罗邦联乃至全球许多中小势力中威望极高,他的意见不容忽视。
会议又经过了几轮激烈但毫无实质性进展的辩论。北熊国倾向于加强自身防御,对联合持保留态度。东樱国则有些摇摆。其他势力大多沉默或附和强者。
最终,在GSEc负责人的调和下,会议勉强达成一个非常初步的共识:建立“深渊之眼”信息通报机制,各势力有义务通报其监测到的、关于该区域的重大变化;同意在GSEc框架下,成立一个非强制性的“渊秽基础净化技术交流论坛”。至于宙斯提出的“奥林匹斯理事会”和强制共享遗产方案,则被绝大多数代表以“需要进一步研究”为由,暂时搁置。
峰会不欢而散。
各国代表的投影相继暗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