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遁走不过十数息,天际便传来了数道沛然莫御的灵压。
首先降临的是一道煌煌剑光,其色纯青,宛如秋水长天,带着一股斩断红尘、超然物外的凌厉剑意。剑光敛去,现出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颧骨微凸,眼神开阖间似有剑芒闪烁的老者。他背负一柄古朴连鞘长剑,气息与凌虚真人有些相似,却更加纯粹、更加孤高,仿佛他自身便是一柄出鞘的神剑。
“蜀山,玄玝(kung)真人。”凌虚真人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蜀山剑派,乃是天下剑修之执牛耳者,玄玝真人更是蜀山当代掌教的师兄,一身剑道修为已臻化境,堪称修真界顶尖的战力之一。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温润平和的清辉,宛如月华流淌。清辉中,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慈和,眼神深邃如星海的女冠悄然现身。她周身并无凌厉气势,却给人一种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深不可测之感。她手中持着一柄白玉拂尘,尘尾轻扬,仿佛能拂去世间一切尘埃。
“昆仑,璇玑(xuán ji)仙子。”龙王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也收敛了几分随意。昆仑,道门祖庭之一,传承最为古老悠久,门人弟子多精研天道,神通莫测。璇玑仙子更是昆仑宿老,地位尊崇。
最后到来的,则是一架由四匹神骏异常、肋生双翼的白色天马拉着的青铜车辇。车辇古朴大气,雕刻着日月星辰与山河社稷的图案,散发着威严厚重的皇道气息。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玄色蟒袍,头戴进贤冠,面容儒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中年文士,缓步走下。他目光扫过场间,如同帝王巡视疆土,自有股掌控一切的气度。
“监天司,夏侯皓。”中年文士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回响,仿佛有龙气相伴。监天司,直属于当世华夏朝廷,监察天下修行界,平衡宗门势力,处理超凡事件,实力与底蕴深不可测。这位夏侯皓,正是监天司三位正使之一,权柄极重。
这三位,再加上早已在此的龙组“龙王”与纯阳宗凌虚真人,几乎代表了当今华夏修真界明面上最顶尖的力量!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首先落在了场中气息尚未完全平复,却已然成为焦点的林风身上。
破碎的冰川,残留的虚空波动,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交织着混沌、冰寒、炽热以及幽冥死寂的法则气息……无不昭示着刚才此地爆发了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大战。而场中唯一一个他们相对陌生,却又散发着奇异金丹气息的年轻人,自然成为了所有疑问的中心。
玄玝真人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要刺穿林风的身体,看清他丹田内那枚混沌金丹的奥秘。他眉头微挑,闪过一丝讶异:“混沌气息?还有玄冥真意与焚天之力……如此驳杂却又浑然一体,这是何种金丹?”
璇玑仙子的眼神则温和许多,但探究之意更浓,她轻轻挥动拂尘,感应着周围天地灵气的残留轨迹,轻声道:“此地法则紊乱,有‘归无’之道的痕迹,亦有新生混沌之道的抗衡……这位小友,方才可是在与幽冥道的高手交锋?”
夏侯皓没有直接发问,他的目光扫过凌虚真人和龙王,最后落在林风身上,带着审视与考量。监天司的职责,让他更关注的是局势的稳定以及林风这个突然出现的、拥有未知力量的金丹修士,会对现有格局产生何种影响。
凌虚真人上前一步,作为此地与林风最为相熟,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主动开口,简要说明了情况:“诸位道友来得正好。方才在此地与幽冥道主青冥厮杀的,正是这位林风小友。”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若非林小友临阵突破,结成金丹,拼死力战,恐怕我等也等不到诸位前来支援了。青冥……已然遁走。”
“幽冥道主青冥?!”玄玝真人眼中剑芒暴涨,周身剑气不由自主地激荡开来,让周围空间都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显然深知青冥的恐怖。“他竟然亲自现身了?此子……能与他抗衡?”
璇玑仙子亦是面露惊容,看向林风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夏侯皓虽然面色不变,但眼神深处的震动却难以掩饰。
凌虚真人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惊人的事实,并继续道:“不仅如此,根据青冥亲口所言,以及我等之前调查的线索,幽冥道似乎在谋划一个名为‘起源之门’的惊天阴谋。而林风小友,因其身负的特殊道基,被他们选为了开启此门的‘钥匙’。”
“钥匙?起源之门?”璇玝仙子喃喃自语,掐指推算,眉头却越皱越紧,仿佛天机被一层浓重的迷雾所遮蔽。
夏侯皓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林风?可是此前在江城、南疆等地,协助龙组处理多起超凡事件的那位年轻人?据报,你身负疑似上古失传的混沌传承?”
他的情报网络显然极为灵通,早已注意到了林风的存在。
面对三位巨擘的注视与询问,林风不卑不亢,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拱手行礼:“晚辈林风,见过玄玝真人、璇玑仙子、夏侯正使。晚辈所修,确为混沌之道。至于‘钥匙’一事,亦是方才从青冥口中得知。”
他并未详细解释混沌道胎的来历,也没提及薪火相传的隐秘,只是承认了混沌传承与“钥匙”的身份。有些底牌,不宜过早暴露于人前。
玄玝真人盯着林风,语气带着一丝质疑:“即便身负混沌传承,以筑基之境,如何能在青冥手下支撑到突破?又如何在初入金丹,便能与之抗衡,甚至逼其退走?”不是他不愿相信,而是这实在超出了常理。青冥的实力,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深知其可怕。
林风尚未回答,一旁的苏沐晴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维护之意:“真人明鉴,林风他道基深厚,屡有奇遇,更兼意志坚定,临战突破亦是水到渠成。方才一战,我等皆亲眼所见,他确实凭借混沌金丹之力,正面接下了青冥的杀招!”
龙王也哈哈一笑,声如洪钟:“玄玝老儿,你别拿老眼光看人!林小子这金丹,可不是普通的金丹!那青冥老鬼的什么‘归无’之力,邪门得很,老子看着都头皮发麻,偏偏被林小子的混沌之力给克得死死的!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凌虚真人也颔首证实:“林小友的金丹,蕴含混沌至理,包容万象,确能一定程度上克制幽冥道的虚无之力。此乃我人族之幸。”
见凌虚真人和龙王都如此力挺,玄玝真人眼中的质疑稍缓,但锐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风身上,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璇玑仙子打圆场道:“无论如何,林小友金丹大成,并能击退青冥,此乃大喜之事,亦是对幽冥道阴谋的一次重大挫败。只是这‘起源之门’与‘钥匙’之说,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
夏侯皓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官方的严谨:“林风,你既已卷入此事中心,又身负关键。按监天司条例,需请你随我返回司内,详细录述此事经过,尤其是关于幽冥道阴谋与青冥的一切信息。同时,关于你的混沌传承与金丹状况,也需进行必要的评估与备案。”
他这话语虽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监天司的职责,便是要将一切不可控的因素纳入监管。
林风眉头微蹙。他理解监天司的立场,但刚刚经历大战,实力尚未完全恢复,就要去一个完全由对方掌控的地方接受“评估”和“备案”,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他追求的,是逍遥自在,由我掌道,而非受制于人。
凌虚真人看出了林风的犹豫,开口道:“夏侯正使,林小友方才经历恶战,损耗颇巨,不若先让他随我回纯阳宗调息恢复。待他状态稳定,再前往监天司协助调查不迟。况且,关于幽冥道之事,我等也需共同商议对策。”
玄玝真人也冷声道:“此子身负对抗幽冥道的关键,岂能轻易交由你们监天司?若那青冥去而复返,或是幽冥道另有埋伏,谁来负责?”
蜀山与监天司,一方是超然物外的宗门巨头,一方是代表朝廷秩序的官方机构,彼此之间本就存在着微妙的制衡与竞争。
璇玑仙子则道:“林小友的去处暂且不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起源之门’究竟在何处,幽冥道接下来会有何动作。我等需共享情报,早做防范。”
几位大佬意见不一,场面一时有些僵持。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林风感受着这微妙的氛围,心中了然。自己展现出的潜力与价值,以及所牵扯的巨大秘密,已经让他成为了各方势力都想争取或控制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金丹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平和却坚定的气息,将周遭无形的压力悄然化解。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平静地看向夏侯皓,也扫过玄玝真人与璇玑仙子,朗声道:
“多谢夏侯正使好意,也感谢诸位前辈的关心。幽冥道为祸,关乎苍生,晚辈义不容辞,自当将所知信息尽数告知。然晚辈散漫惯了,不喜约束,备案评估之事,可否容后商议?”
他语气不卑不亢,既表达了配合的态度,也明确了自己的底线。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决然:
“至于那‘钥匙’之说,无论幽冥道有何图谋,晚辈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的道,我的人,我的命,皆由我自己主宰!无人可拿我当钥匙,无人可决定我的命运!幽冥道若想来取,尽管放马过来!我林风,一并接下!”
声音朗朗,在这破碎的冰原上回荡,带着初生金丹的锐气,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意志!
此言一出,玄玝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璇玑仙子微微颔首,凌虚真人面露欣慰,连夏侯皓也目光微动,重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
一时间,群英汇聚的北极冰原上,暗流虽仍在涌动,但一股新的力量,已然崛起,并清晰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而远在无尽虚空之外,一片永恒的黑暗深处,青冥的身影缓缓凝聚。他感受着本尊与化身之间传递回来的信息,特别是林风最后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由你主宰?呵呵……棋子,终究是棋子。钥匙既已铸成,门……终将开启。林风,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