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空间内,空气凝滞如铅。那株由黑色水晶、暗红血肉与暗金符纹扭曲共生的“畸变体”,如同从最深噩梦中爬出的亵渎造物,其无瞳的“眼窝”锁定了闯入者,混合了吞噬渴望与冰冷秩序的咆哮在封印空间内回荡,震得边缘符文明灭不定。
“它还在生长!必须立刻阻止它,切断它根系与污染符文的连接!”敖擎怒吼,手中龙形玉佩青光大盛,化作一道凝实的龙影,率先扑向那畸变体的主干。龙影所过之处,试图缠绕上来的血肉水晶触须纷纷崩碎,但立刻又有更多从主干或地面增生而出,前赴后继。
林风与苏沐晴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已成。
苏沐晴身形飘然而起,悬于半空,双手结印,清冷的月华如九天瀑流般倾泻而下,不再是广域的隐匿或净化,而是高度凝聚、锋锐无匹的“月华斩”!无数道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淡淡金芒(至阴生阳之力)的月华光刃,如同精准的手术刀,避开那些仍残留着净化金光的正常符文,专门切割向缠绕、侵染在符文光池边缘的那些暗金色“嫁接纹路”以及畸变体扎入池中的根系。
滋滋滋——!
月华光刃斩在暗金纹路上,发出灼烧腐蚀般的声响。那些蕴含着“强制秩序”之力的纹路对纯粹的物理或能量攻击抗性极强,但苏沐晴的月华中蕴含的“至阴生阳”意境,以及她之前干扰“秩序框架”的经验,使其对这种“扭曲的秩序”具有特殊的瓦解之效。一道道暗金纹路在月华持续切割下开始断裂、黯淡,畸变体部分根系的能量供应随之减弱。
然而,畸变体主干猛地一震,更多的暗红血肉与黑色水晶如同潮水般从主干涌出,顺着残留的纹路疯狂蔓延、修复,甚至反扑向月华光刃,试图将其污染、吞噬。同时,它那扭曲的龙首状“树冠”转向苏沐晴,数道混合了暗红吞噬能量与暗金秩序光束的污浊吐息,如同毒龙般喷薄而出!
“你的对手是我!”林风一声低喝,身影已拦在吐息路径之前。混沌虚界全力展开,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或包容,而是演化出一片旋转的、灰蒙蒙的星云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归墟”之意弥漫。
污浊吐息撞入混沌漩涡,并未像之前那样被瞬间“消化”,而是被漩涡中那股隐现的“归墟”之力引导、分化、瓦解。林风在与异种巨像一战后,对处理这种高度混乱、蕴含冲突法则的能量有了更深体会。他以虚界模拟出微型的“归墟”效应,并非真正的万物寂灭,而是针对性地加速这些污浊能量内部“吞噬”与“秩序”两种本就勉强共存特性的冲突与崩解。
噗嗤嗤——!
污浊吐息在混沌漩涡中迅速溃散成毫无威胁的暗色烟尘。但林风也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一分。同时驾驭“包容演化”与“引导归墟”,对他刚稳固不久的炼虚初期修为负担极大,元神传来阵阵刺痛。
敖擎则已与畸变体近身缠斗在一起。他显化出部分龙族真身,一只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大龙爪缠绕着风雷之力,狠狠拍击在畸变体主干上,炸开大片水晶碎屑与腥臭血肉。但那些破碎的部分落地即化为脓血般的能量,又重新被主干吸收,甚至刺激其生长出更多尖锐的、如同骨刺般的黑色水晶簇,反过来刺向敖擎。
两位龙族符师敖铭和敖箴也没闲着。他们快速游走在环形空间边缘,避开战斗余波,手中不断打出一个个古老的龙族净化符文,试图修复、点亮那些被污染暗淡的抑制阵列符文。每当一个符文被成功重新激活,净化金光亮起一分,畸变体根系的蔓延和能量汲取就明显受阻一瞬,其生长的速度也随之减缓。
战斗陷入僵持。畸变体依靠着与封印污染(敖煞之力)的嫁接以及持续的“扭曲共鸣”能量供应,拥有强大的再生与污染能力。而林风三人则凭借各自的特长与之周旋,两位龙族符师则在外围竭力修复抑制阵列,削弱其根基。
但林风清楚,僵持下去对他们不利。畸变体仍在缓慢生长,能量层级隐隐向炼虚中期逼近。而他们每一分力量都在消耗,苏沐晴的月华虽能克制暗金纹路,但斩断的速度赶不上对方再生蔓延的速度;他的混沌虚界负担沉重;敖擎的龙力攻击难以造成致命伤;符师的修复更是杯水车薪。
必须找到更根本的破解之法!
林风一边维持混沌漩涡对抗畸变体的攻击,一边将神识沉入虚界,同时感应着整个环形空间的能量流动。虚界之中,那点生机绿芒与消化异种巨像后获得的“异常消化”灰芒急速流转。
“敖煞的力量本质是‘吞噬’与‘归墟’,被‘扭曲共鸣’嫁接后,才与‘强制秩序’强行融合,诞生了这东西。”林风心念电转,“苏沐晴的月华能克制‘秩序’,我的混沌能包容、演化甚至引导‘归墟’……如果……如果能将这两种力量,以一种更精妙的方式结合起来,不是简单的联手攻击,而是……”
他看向苏沐晴。苏沐晴似有所感,也回望过来,月华双眸中清澈映心。
林风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之前净化“造化之门”投影时,苏沐晴以太阴之力抚平法则褶皱,而自己以混沌包容引导的情景。也想起了在星云中,苏沐晴以月华干扰秩序框架,自己从旁辅助消化的配合。
“沐晴!”林风传音道,“将你的月华之力,特别是‘至阴生阳’后那丝化育与瓦解僵硬结构之力,以最凝练的方式,注入我的混沌虚界之中!不要对抗,引导它,融入我的混沌演化!”
苏沐晴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印诀一变,漫天月华光刃骤然回收,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枚仅有拳头大小、却璀璨如微型皓月、内蕴一丝暖金的光球。光球纯净剔透,蕴含着极致的净化、分化与抚育之意。
她将这枚“月华真髓”轻轻一推,光球化作一道流光,毫无阻碍地没入林风身前的混沌漩涡!
月华入混沌!
没有预想中的冲突或爆炸。那枚“月华真髓”在混沌漩涡中,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却又截然不同),瞬间化开,却又被混沌之力完美地包容、承载。混沌的“演化”特性,开始主动吸纳、融合月华中蕴含的“太阴真谛”与“至阴生阳”之意!
灰蒙蒙的混沌漩涡,内部骤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漩涡的颜色并未改变,但其流转的韵律中,多了一丝月华的清冷与柔韧,多了一分阴阳流转、刚柔并济的圆融之意。更重要的是,漩涡对“秩序”与“异常”的感知与处理能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如果说之前的混沌虚界,面对“强制秩序框架”更多是依靠包容后的强行消化或引导冲突,那么此刻,融合了苏沐晴“月华真髓”的混沌之力,仿佛拥有了“理解”、“剖析”甚至“温柔化解”那种扭曲秩序的能力!
“就是现在!”林风眼中混沌星海光芒大放,双手虚抱,向前猛地一推!
那融合了月华真髓的混沌漩涡,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如同一张弥天大网,又似一道温柔的洪流,朝着那株畸变体笼罩而去!
这一次,混沌之力不再试图直接攻击或吞噬畸变体坚固的主干,而是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顺着那些被苏沐晴斩断大半、却仍在试图再生的暗金色“嫁接纹路”,向着畸变体的根系深处,向着它与敖煞污染、与抑制阵列符文的连接处,渗透而去!
融合了月华分化、瓦解之能的混沌之力,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渗透性”与“解离性”。它轻柔地“抚过”那些暗金纹路,纹路中冰冷的强制秩序被混沌包容,又被月华的“分化”之意从内部瓦解其结构;它顺着根系渗入被污染的符文光池,池中污浊的、混合了“吞噬”与“秩序”的能量,在混沌的引导与月华的抚平下,开始发生奇异的“离析”——“吞噬归墟”的黑暗部分被混沌中的“归墟”之意悄然引偏、中和;而“强制秩序”的冰冷部分则被月华之力持续分化、净化。
畸变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痛苦与惊慌的尖啸!它感觉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从敖煞污染与扭曲共鸣中汲取力量的“根基”,正在被一种温柔却无可抗拒的力量,一点点地“剥离”、“净化”!
它疯狂地扭动躯体,更多的触须和骨刺攻向林风,污浊吐息不要钱般喷发。但敖擎拼死挡住近身攻击,苏沐晴则在一旁以纯粹的月华屏障为林风挡下能量吐息,让他能全力操控那融合的混沌月华之力。
两位龙族符师也精神大振,趁此机会,更加卖力地修复抑制阵列。随着一个个符文被点亮,净化金光逐渐夺回失地,进一步压缩畸变体的活动空间和能量来源。
此消彼长!畸变体的生长彻底停滞,体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大片大片地熄灭、剥落,黑色的水晶失去光泽,暗红的血肉化为飞灰。
“最后一击!切断它最后的核心连接!”林风低吼,额头青筋暴起,将全部心神与力量灌注其中。
融合的混沌月华之力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一道细若发丝、却灰白交融、流转着淡淡金芒的奇异光线,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沿着畸变体主干与符文光池最后、也是最粗壮的一处连接点,轻轻一划!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轻鸣。
那株高达十余米、散发着炼虚威压的畸变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雕,轰然垮塌!所有黑色水晶化为齑粉,暗红血肉蒸发成黑烟,暗金纹路彻底黯淡消失。残存的、未被净化的些许污浊能量,则被周围亮起的净化金光彻底吞噬、湮灭。
环形空间内,为之一清。
只有中央的符文光池,虽然边缘仍有不少被污染暗淡的区域,但主体已重新开始流淌纯净的金色光芒,下方的疯狂龙吟也似乎减弱了一些,变得更为低沉、困倦。
成功了!他们成功阻止了畸变体的完全成型,并切断了“扭曲共鸣”对抑制阵列的持续污染嫁接!
噗通。林风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被苏沐晴及时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力量,混沌虚界都黯淡了不少。
苏沐晴情况稍好,但月华也消耗甚巨,气息不稳。
敖擎也解除了部分龙化,身上多了几道被骨刺划开的伤口,龙血滴落,但他毫不在意,看着恢复平静的环形空间,长舒一口气。
“快!趁现在共鸣被切断,畸变体被毁,立刻加固抑制阵列,修复被污染的符文!”敖铭和敖箴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忙碌。
敖擎也强打精神,配合两位符师,以自身龙血和龙力为引,结合古法,开始对第七殇龙眠所的外围抑制阵列进行紧急加固与净化修复。
林风和苏沐晴则退到一旁,服下丹药,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数个时辰后,敖擎三人才勉强完成了初步的加固工作。虽然无法让抑制阵列完全恢复如初,但至少稳定了下来,阻断了外部共鸣的再次侵入,净化了大部分残留污染。那枚作为“钥匙”的晶体碎片,在畸变体被毁时似乎也耗尽了能量,彻底化为灰烬。
“暂时……安全了。”敖擎疲惫地坐在地上,看着重新稳定流转的符文金光,“但这只是治标。只要那‘扭曲共鸣’的源头还在,类似的风险就可能在其他封印薄弱点再次发生。而且,敖煞的意志似乎……被这次刺激,唤醒得更多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光池下方,那疯狂的龙吟声再次隐约传来,但这一次,其中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饥渴与混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清醒的痛苦与警告?
一个极其微弱、却直接作用于在场所有龙族血脉与高修为者元神的残破意念,断断续续地从深渊中飘出:
“……外……来……之‘序’……非……序……乃……枷锁……”
“……渴……望……源……头……终……结……”
“……苗……圃……花……开……万……物……同……凋……”
苗圃花开,万物同凋?!
这残破的意念,竟再次指向了“腐化苗圃”!而且,似乎将“腐化苗圃”与一种“终结万物”的恐怖景象联系在了一起!
林风与苏沐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深震撼与紧迫。敖煞的疯狂意志,在受到那种“扭曲共鸣”刺激后,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源自“腐化苗圃”的、更加本质的恐怖信息?
必须尽快行动了!
众人不敢久留,迅速沿着原路返回。当他们重新出现在“龙眠渊”战堡指挥大厅时,等候已久的敖钦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得知古冢内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敖煞最后传达的恐怖信息后,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不能再等下去了。”林风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斩钉截铁,“‘腐化苗圃’的威胁,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它甚至能与我族封印的古老恐怖产生共鸣与揭示。我们必须立刻着手准备,在舰队完成基本维修后,以最快速度,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众人看向他。
“一路,由我、沐晴、敖钦长老、素影长老、岩心长老、蕾娜长老,以及精锐主力舰队组成,直扑‘腐化苗圃’!根据现有情报和敖煞的警示,那里很可能是‘暗潮’在‘造化之门’区域计划的关键,必须先拔除或至少重创它,才能为后续接触‘造化之门’本体扫清障碍、创造机会。”
“另一路,”林风看向欧米伽核心和敖擎,“请欧米伽使者坐镇,敖擎将军全力协助,带领剩余舰队、技术人员以及部分伤员,继续在‘龙眠渊’完成深度维修与休整,并以此为前进基地,建立与‘真理之星宇’、‘星海龙城’的稳固通讯与补给线。同时,持续监控‘造化之门’区域动向,收集一切关于‘暗潮’及那个可能存在的‘隐藏棋手’的情报。”
他环视众人:“‘腐化苗圃’是险地,但也是揭开‘暗潮’部分核心计划的关键。我们没有时间彻底恢复,必须在敌人完成布局前,打断它的节奏!诸位,可愿随我再闯险境?”
短暂的沉默后。
“龙族,愿往!”敖钦沉声道。
“精灵,义不容辞!”素影光芒坚定。
“树人,同进同退!”岩心烙印平稳。
“风语者,誓报血仇!”蕾娜眼中燃着火焰。
“千机族,将提供最优情报与后勤支持方案。”欧米伽核心回应。
苏沐晴轻轻握住林风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星火同盟,这艘在接连打击与内部阴影中艰难前行的方舟,在短暂的停泊与内部危机化解后,终于明确了下一个,或许是最为关键的作战目标——
深入敌后,直捣“腐化苗圃”!
龙眠渊的战堡之外,混沌气流依旧无声流淌。但一支经过短暂休整、凝聚了更强决心的舰队,即将再次启航,驶向那片被古老殇龙意志都警示为“万物同凋”的未知恐怖之地。
而在那枚已化为灰烬的晶体碎片最深处,一段早已预设、却在被彻底销毁前一刻悄然发送完毕的、指向某个更加遥远深邃坐标的微观信息,正静静地躺在未知的接收端:
“……‘种子’植入成功,‘苗圃’坐标已强化标记……”
“……‘园丁’已就位,等待‘花朵’盛开……”
“……向‘庭院’汇报:第一阶段‘筛选’与‘刺激’任务,超额完成……”
“……静待……‘收获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