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凭空出现在混沌母气井上方的裂隙,细若发丝,却仿佛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在了这片归源之海最核心的区域。它散发出的气息,与星界废墟的死寂混乱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空无”的意味,仿佛连“存在”本身的概念在那里都变得稀薄。
而那道如同轻风般拂过的淡漠意志,虽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林风体内的混沌源核与初生的道种同时传来了清晰的悸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类”却又截然不同的、带着警惕与探究的共鸣。
“彼端……之眼……”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从混沌源核中流出,传入林风识海。
这裂隙之后,那未知的虚空彼端,存在着某个难以言喻的存在,它刚刚……“看”了这里一眼!
林风周身混沌母气缓缓收敛,气息稳固在元婴后期,但他此刻的心神却比面对屠罡和幽冥星使时更加凝重。他凝视着那道细小的裂隙,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空间壁垒极其坚固,且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显然,方才他全力引动母气井,定住幽冥星核的举动,其爆发的能量层级,短暂地触及了此地上古禁制的某个临界点,才意外撕开了这道通往未知之地的缝隙。
这缝隙之后是什么?是另一片废墟?是某个被遗忘的古老世界?还是……幽冥道真正目标,“起源之门”所连接的真正终点?
信息太少,无从判断。但林风本能地感觉到,那“彼端之眼”的主人,其层次恐怕远超幽冥之主,是真正需要仰望的恐怖存在。
“必须立刻离开此地,并将此处情况告知璇玑仙子等人。”林风当机立断。此地变故已生,那道裂隙虽小,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谁也无法预料它是否会扩大,或者引来什么。
他目光扫向一旁重伤萎靡、已然失去战意的屠罡。
屠罡接触到林风的目光,庞大的魔躯微微一颤,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颓然。他挣扎着半跪于地,声音沙哑:“俺……认输。混沌母气井归你,只求……留俺一命。”见识了林风那近乎言出法随的混沌权能,他深知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林风看着他,此人心性暴戾,所修寂灭之道也偏向极端,但实力不俗,且对幽冥道似乎并无勾结。
“你之寂灭,路走偏了。”林风淡淡开口,屈指一弹,一缕精纯的、蕴含着“终结”与“净化”真意的混沌之气没入屠罡体内。这并非攻击,而是引导。那缕混沌之气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其体内那些狂暴、混乱、源自外物的死气一一剥离、净化,只留下最本源的寂灭道基。
屠罡浑身剧震,只觉得多年来困扰他、侵蚀他神智的驳杂死气竟被迅速清除,虽然修为因此跌落回元婴初期,但道基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与稳固!他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与复杂之色,最终化为一丝感激,对着林风深深一拜:“多谢……道友点化之恩!俺屠罡,欠你一条命!”
林风微微颔首:“好自为之。”他并非嗜杀之人,若能导其向善,或可在未来对抗幽冥道时多一分力量。
不再理会屠罡,林风将注意力放回那口混沌母气井。他心念一动,丹田内的混沌道种散发出亲和的气息,那口古井仿佛有灵性般,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丹田,悬浮于混沌道种之下,丝丝缕缕的精纯母气不断滋养着道种幼苗。有此井在身,他的修炼速度将一日千里,对混沌之道的感悟也将愈发深刻。
收取了母气井,此间最大的机缘已得。林风能感觉到,随着母气井的消失,这片归源之海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那三道混沌之门也光芒闪烁,似乎即将关闭。
“我们走。”林风牵起苏沐晴,循着与归源之门的那一丝联系,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朝着来路疾驰而去。屠罡略一犹豫,也咬牙跟上,此刻唯有跟着林风,才有可能离开这即将封闭的遗迹。
穿过逐渐变得稀薄的混沌气流,三人很快回到了那三扇巨门矗立的青石广场。此刻,寂灭之门与创生之门光芒黯淡,门上的图案也变得模糊,唯有归源之门依旧稳定。
没有丝毫迟疑,林风带着二人一步踏入归源之门。
熟悉的时空转换感传来。
当周围景象稳定,他们已然回到了那条星光璀璨的星穹古路之上。然而,与来时不同,此刻的古路正在剧烈震荡!两侧流淌的星辰光影变得混乱不堪,无数时空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四处飞溅,脚下的星光路径也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显然,核心区域的变故,尤其是混沌母气井被收取,影响到了整个遗迹的稳定!
“快!古路要塌了!”苏沐晴急声道。
林风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混沌母气加持之下,他周身流光溢彩,硬生生在混乱的时空乱流中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护着苏沐晴和屠罡向前疾冲。
不时有巨大的星辰碎片砸落,有扭曲的空间裂隙试图将他们吞噬,但都被林风以强横的混沌之力强行轰开或定住。元婴后期的修为,加上混沌道种与母气井的加持,让他在这绝境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
终于,前方出现了那片荒芜高原峡谷的出口光晕!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光晕,重新回到了那片布满嶙峋怪石的高原之上。身后,那峡谷中的混沌迷雾剧烈翻涌,发出一声不甘的、仿佛源自远古的叹息,随即猛地向内坍缩,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普通巨坑,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星穹古路,混沌遗迹,就此彻底封闭。
高原之上,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
林风三人刚刚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喘息,数道强大的气息便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他们隐隐包围。
为首的,正是璇玑仙子与玄玝真人,他们感应到遗迹异动,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林风与苏沐晴无恙,且林风气息暴涨,二人眼中皆露出惊喜。但看到林风身后那气息萎靡却道基纯粹的屠罡时,又不禁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
除了他们,还有两人。
一位是身着监天司服饰、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气息渊深,竟是元婴中期修为,乃是监天司另一位副使,铁无痕。他目光锐利如鹰,首先落在了屠罡身上,带着审视与敌意。
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穿蜀山剑袍、背负双剑的冷艳女子,乃是蜀山派另一位剑道长老,霜华仙子。她目光如剑,扫过林风,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停留一瞬,柳眉微蹙。
“林小友,你们终于出来了!”璇玑仙子上前,语气带着关切,“方才此地能量暴动,遗迹封闭,我等甚是担忧。”
“有劳前辈挂心,晚辈无事,且略有收获。”林风拱手道,随即目光看向铁无痕与霜华仙子。
璇玑仙子会意,介绍道:“这位是监天司铁无痕副使,这位是蜀山霜华长老。他们亦是接到消息,前来接应探查。”
铁无痕冷硬开口,直接指向屠罡:“此人是谁?身上煞气如此之重,可是幽冥道余孽?”他职责所在,对任何可疑人物都极为敏感。
屠罡脸色一变,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看了眼林风,还是忍了下来。
林风淡然道:“铁副使误会了。这位是屠罡道友,此前被困于遗迹之中,与幽冥道并非一路,且已被我点化,弃暗投明。”
“点化?”霜华仙子清冷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林道友修为精进神速,着实令人惊叹。不过,此人根基诡异,煞气虽敛,本源却仍是寂灭死道,所谓点化,恐非易事。不知林道友在遗迹之中,究竟得了何等机缘?又可否告知,那引发天地异动、疑似混沌本源的波动,究竟是何物?”
她话语虽客气,但其中的质疑与探究之意却毫不掩饰。混沌之宝,动人心魄,即便是正道同僚,也难免心生好奇,乃至……贪念。
玄玝真人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林风却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地迎上霜华仙子那锐利的眼神,周身那元婴后期的气息虽未完全展露,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机缘巧合,偶有所得罢了,不足挂齿。至于那波动,乃是遗迹核心一处禁制被触发所致,已然平息。”他轻描淡写地将混沌母气井之事带过,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不过,晚辈在遗迹深处,有一重大发现,需立刻禀报诸位前辈。”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那幽冥道,似乎并非我等此前所想,仅仅觊觎此界。他们在追寻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东西。而晚辈意外触及的某个裂隙之后,似乎存在着连幽冥之主都需仰望的……‘彼端之眼’!”
“彼端之眼?”
此言一出,连同璇玑仙子和玄玝真人在内,所有人脸色都骤然一变!
林风带来的消息,无疑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预示着未来的风波,将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林风自己,则感受着丹田内那扎根于母气井中的混沌道种,心中清楚,他的道途,已然与这些隐藏在历史迷雾与虚空深处的古老秘密,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归途虽险,前路更艰。但混沌在手,他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