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离开了万象星城那相对有序的领域,再次投身于源海无垠的本源乱流之中。航向直指星图标注的“万法源流”区域。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周遭的混沌气流便越发显得“活跃”甚至“狂暴”。不再仅仅是缓慢地涌动与生灭,而是开始呈现出鲜明的、相互冲突的法则特性。
左侧的混沌之气可能骤然凝聚,化作焚尽万物的纯阳真火领域,烈焰滔天,将虚空都灼烧得扭曲;右侧却可能同时涌现出冻结神魂的九幽玄冰风暴,极寒之力仿佛连思维都能凝固。前一刻还是生机勃勃、催发万物生长的乙木青霞,下一刻就可能被锋锐无匹、斩断因果的庚金煞气撕裂、取代。
各种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对立的大道法则,在这里如同被打碎的调色盘,粗暴地混合、碰撞、湮灭、又重生。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却又蕴含着无穷道韵的法则沼泽。
星槎航行其中,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规则冲击。槎体上的暗红寂灭纹路与银白秩序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不断将侵袭而来的极端法则之力或吞噬归无,或引导偏移,维持着星槎本身的稳定。
林风盘坐槎首,混沌道纹在眉心显化,散发出朦胧清辉,将他和苏沐晴护在其中。他的神识高度集中,不仅是在操控星槎规避最危险的法则风暴,更是在主动地“阅读”和“解析”着这片区域狂暴而珍贵的道则信息。
对于其他修士而言,此地或许是绝地,但对于身负混沌大道的林风,这里却是一座无上的悟道宝库!
他能看到火之法则如何从暴烈走向涅盘,水之法则如何从柔韧演变为冰封与吞噬,生死法则如何在此地模糊界限,时空法则如何因剧烈的道则碰撞而产生褶皱与断层……无数种大道的轨迹、演变与冲突,如同最复杂的交响乐,在他“眼前”轰然奏响,又被他以混沌道纹为核心,强行纳入自身的认知体系,加深着对“混沌衍万法”的理解。
他的气息在这种高强度的感悟与对抗中,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愈发深沉内敛,仿佛一块璞玉,正在经受千锤百炼,逐渐散发出内在的光华。
苏沐晴亦在苦苦支撑,月华灵力在这种环境下举步维艰,但她紧守道心,以太阴之宁静对抗外界的极致混乱,竟也隐隐触摸到了一丝“阴尽阳生”、“动静相宜”的更高意境,修为在压力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
然而,混沌源海从不会让旅者安逸太久。尤其当一位新的、身怀特殊道韵的求道者,踏入这片本就充满竞争的区域时。
就在星槎艰难穿越一片由“诅咒”与“祝福”两种矛盾法则交织成的灰色迷雾时,异变陡生!
前方那原本混乱碰撞的法则乱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骤然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短暂的、相对“平静”的通道。而在通道的尽头,一片由无数破碎镜面般空间碎片构成的区域中心,一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着形态的阴影。这阴影没有固定的面貌,时而凝聚成狰狞魔相,时而散作亿万怨魂哀嚎,时而又化作诱惑人心的瑰丽幻影。它周身弥漫着一股极其精纯而古老的寂灭、终结、以及……掠夺的道韵!其气息之强,远超林风之前遇到的幽冥大主教,甚至比那被磨灭的寂灭之主一缕意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
这是一位早已在此地修行不知多少岁月,将“寂灭”与“掠夺”之道走到极深境界的古老存在!
“陌生的同道……”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亿万世界尘埃摩擦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风与苏沐晴的神魂深处,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你的身上,有令我愉悦的气息……纯粹的寂灭,还有……更高层次混沌的萌芽?真是……美妙的食粮。”
那阴影的存在,仅仅是其散发的道韵,就让周围的混沌气流变得更加狂躁,各种法则的碰撞都带上了浓烈的毁灭与终结意味。
林风瞳孔微缩,心沉了下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与贪婪。这位古老存在,显然看中了他混沌道花中那三片寂灭花瓣的本源,甚至可能对他刚刚萌芽的混沌道纹也产生了觊觎!
“道争……”林风缓缓吐出两个字,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在混沌源海,大道之争是常态。不同的道,彼此印证,彼此吞噬,胜者道行精进,败者道消身殒,乃是此地最残酷也最直接的规则。
没有任何废话,那阴影存在率先发动了攻击。它只是简单地抬起一只由纯粹寂灭之意凝聚成的“手”,朝着星槎遥遥一抓!
“万籁俱寂!”
刹那间,以星槎为中心,方圆千里内的所有法则波动、能量流动、甚至光线与声音,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扼住、抽离!一切归于死寂,连混沌气流都停止了涌动,仿佛化作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这不是空间的冻结,而是“存在”本身被施加了“终结”的定义!林风甚至感觉到自身的法力运转、思维活动都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变得迟缓、僵滞!
苏沐晴更是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周身月华几乎要被这绝对的死寂所扑灭。
“混沌……动!”林风低喝,全力催动混沌道纹!道纹清光大盛,如同在绝对寂静的深海中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蕴含着“生”、“动”、“变”之意的涟漪!
混沌包容万法,自然也包括“静”与“寂”!道纹之力强行在这片死寂的领域中,重新定义出了一片属于林风自身的、充满变化与生机的“混沌领域”!
星槎猛地一震,挣脱了束缚,槎首那点融合了寂灭与秩序的锋芒骤然亮起,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主动撞向那只抓来的寂灭之手!
“轰——!!!”
无声的碰撞,却爆发出撼动神魂本源的剧烈震荡!
寂灭之手蕴含着掠夺与终结一切生机的意志,而星槎的冲击则带着混沌包容、衍化,乃至以寂灭反哺自身的奇特道韵。
两种力量疯狂侵蚀、湮灭。星槎表面的暗红纹路疯狂闪烁,不断吞噬着袭来的寂灭之力,转化为自身的动力与防御;而那寂灭之手也在不断瓦解星槎冲击中蕴含的秩序与生机。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
终究是那阴影存在修为更深,对寂灭之道的理解更为老辣。寂灭之手猛地一握,星槎表面的暗红纹路骤然黯淡,槎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拍飞出去,在混沌乱流中翻滚了数千里才勉强稳住!
槎内,林风喉头一甜,强行将逆血咽下。苏沐晴更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不错的韧性,可惜,你的道,还未长成。”阴影存在发出沙哑的笑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跨越空间,直接出现在星槎上空,一只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仿佛由无数枯萎星系构成的寂灭巨掌,携带着埋葬诸天的恐怖威势,轰然压下!
这一掌,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蕴含着对方对寂灭之道更深层次的领悟,仿佛要将林风连同星槎一起,彻底打入永恒的归墟!
危急关头,林风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散开了星槎的部分防御,将自身与混沌道花完全暴露在那恐怖的寂灭道韵之下!
“你要寂灭,我便给你寂灭!”林风长啸一声,丹田内,那三片早已化为归墟黑洞虚影的寂灭花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起来!
他并非要硬抗,而是要……引狼入室,以毒攻毒!
他要借助对方这精纯而强大的寂灭道则,来彻底激发、淬炼自身这三片花瓣的潜力,甚至借此反哺混沌道纹,在绝境中寻求突破!
“吞!”
三道微型的归墟黑洞自林风身后浮现,爆发出恐怖的吸力,非但不是抵抗那寂灭巨掌,反而是主动地、贪婪地吞噬着其中蕴含的寂灭本源!
“找死!”阴影存在先是一怔,随即暴怒。它感觉到自身的力量竟被对方强行汲取,这无疑是一种挑衅与侮辱!它更加疯狂地催动寂灭巨掌,要将林风连同那三个黑洞一起碾碎!
然而,它低估了混沌的包容性与林风的决断。
海量的、精纯的寂灭道则涌入林风体内,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与丹田。那三片寂灭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漆黑、深邃,其上的归墟黑洞虚影甚至开始凝聚出实体般的质感,疯狂炼化、吸收着这“大补之物”!
但同时,过于庞大的外来寂灭意志也在侵蚀林风的神魂,试图将他也同化为寂灭的一部分!
“混沌……镇!”
关键时刻,混沌道纹与那枚混沌源晶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花蕊处的道纹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守住林风的神魂核心与大道根基,将那些狂暴的寂灭意志强行梳理、包容、转化!源晶则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精纯混沌之气,支撑着这一切。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旦混沌道纹支撑不住,林风立刻就会被寂灭反噬,化为飞灰。
但若是成功……
“嗡——!!!”
就在那寂灭巨掌即将彻底落下,星槎护盾明灭不定,苏沐晴几乎要不顾一切出手相助的刹那——
林风体内,那三片疯狂吞噬寂灭本源的寂灭花瓣,猛地停止了旋转。它们的颜色深邃到了极致,仿佛化为了三个微型的、真实的宇宙黑洞,散发出连那阴影存在都为之动容的纯粹归墟之意!
而与此同时,花蕊处的混沌道纹,在承受了巨大压力并成功“消化”了部分寂灭意志后,光芒再次暴涨,其上的纹路变得更加复杂、玄奥,隐隐散发出一丝……不朽的韵味!
借助外力压迫与自身领悟,林风的混沌大道,在生死关头,再进一步!他对寂灭的掌控,达到了全新的高度,而混沌道纹也因此变得更加稳固、强大!
“还给你!”
林风猛然睁眼,双眸之中左眼混沌生灭,右眼寂灭归无!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那三片已然蜕变的寂灭花瓣虚影骤然合一,化作一道细若发丝、却漆黑到吞噬一切光线的寂灭剑指,逆着那庞大的寂灭巨掌,直刺阴影存在的核心!
这一指,蕴含的不再是简单的吞噬,而是经过混沌淬炼、提纯后的,最极致的——终结!
“什么?!”阴影存在终于色变,它从那道细微的指力中,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它想要收回巨掌防御,却已然不及!
“噗嗤!”
细微的声响中,寂灭剑指如同热刀切牛油,轻易地洞穿了凝实的寂灭巨掌,并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瞬间没入了阴影存在的体内!
阴影存在猛地一僵,周身的扭曲形态骤然凝固。它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从内部崩溃、瓦解,化作最精纯的寂灭本源,反而被林风身后那三个尚未消散的黑洞虚影再次拉扯、吸收!
“不……不可能……你的道……”阴影存在的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惊骇,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一团比之前精纯数倍的寂灭本源,被林风缓缓收回。
星槎周围,那绝对的死寂领域随之崩溃,狂暴的法则乱流再次涌来。
林风站立槎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却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更加凝练、更加锋锐。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那片阴影存在消散的区域,眼神平静无波。
“道争之劫,亦是薪火之燃。”
经此一役,他不仅击退了一位强大的古老存在,更借此锤炼了自身道法,混沌道纹趋于小成,对寂灭之道的掌控也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然而,他也深知,这片“万法源流”区域,危机远不止于此。刚才的动静,恐怕已经引起了其他存在的注意。
他不敢久留,立刻催动星槎,收敛气息,朝着星图标注的、相对安全的临时锚点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强弱不一的意念扫过这片区域,带着探究、警惕,乃至一丝新的贪婪,悄然隐没在狂暴的混沌气流之中。
道争,才刚刚开始。而林风这个名字,或许将随着这次以弱胜强的逆伐,开始在这片危险的区域,悄然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