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如同负伤的巨鲸,在相对平缓的混沌气流中缓慢航行。槎内,林风盘膝闭目,周身混沌之气如蚕茧般将他包裹,气息虽仍显虚弱,却已然平稳,并且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恢复着、壮大着。混沌宝珠与钥石悬浮于丹田,光芒虽不复全盛时的璀璨,却也稳定地洒落辉光,滋养着受损的道基与道花。那一丝墟印也沉寂下来,如同蛰伏的凶兽,默默汲取着源海中的寂灭之意。
苏沐晴守在一旁,看着林风气息逐渐趋于平稳,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她亦在调息,月华灵力流转间,似乎比以往更加凝练通透,与林风自然散逸的混沌道韵交融,让她对太阴之道的领悟也隐隐有所精进。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混沌气流豁然开朗,一片奇异的景象映入感知。
那并非死寂的虚无,也非混乱的法则碰撞区,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生机盎然”的星域。无数大小不一的浮空岛屿、破碎大陆,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混沌背景中,其上或有山川河流,或有琼楼玉宇,更有诸多奇异的混沌生灵栖息、翱翔。而在所有浮空物的中心,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通体仿佛由某种暗金色龙骨与星辰核心构筑而成的巨城,巍然屹立!
巨城散发着古老、威严、磅礴的气息,其城墙之上,隐约可见巨大的龙形浮雕游走,龙威浩荡,震慑着周边虚空。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没入城中,显然是一处繁华的聚集地。
“这里是……‘星海龙城’?”苏沐晴看着星图上自动浮现的标注,有些惊讶,“据说这是由远古星炬龙族建立的据点,在混沌源海中屹立了无数岁月,是少数几个秩序相对完善、允许不同种族往来交易的中立之地。”
林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沉淀,恢复清明。他感受了一下前方那座龙城散发出的磅礴龙威与相对稳定的法则环境,点了点头:“此地龙气盘踞,法则稳固,正好适合我们暂时落脚,恢复元气,也能打探一些消息。”
经历了“主宰”凝视的生死危机,他深知莽撞行事不可取。恢复实力、了解局势、寻找关于其他“门”的线索,是当前首要任务。这座星海龙城,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操控星槎,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着龙城指定的外域停泊港驶去。
缴纳了一笔不菲的混沌晶石作为停泊费后,林风与苏沐晴踏上了龙城那由暗金色龙鳞状金属铺就的广阔街道。
城内景象果然与外界源海的混乱截然不同。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不仅有售卖各种混沌奇物、功法典籍、神兵利器的商铺,更有许多风格各异的酒肆、茶楼、乃至演武场。来往的生灵形貌各异,有的身覆鳞甲,有的背生光翼,有的则完全是能量体形态,修为从元婴到化神不等,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隐晦的炼虚气息。
龙族的巡逻卫队身着制式铠甲,气息彪悍,维持着城内的基本秩序。整体氛围虽然算不上祥和,但也算井然有序。
两人寻了一处相对清净、由某种温润白玉构筑的客栈住下,布下禁制后,林风便开始了深层次的闭关疗伤。苏沐晴则负责外出,打探消息,并采购一些有助于恢复的灵物。
时间悄然流逝。龙城之内,虽然暗流涌动,关于“身怀混沌至宝的化神修士”的传闻偶尔也会在某些隐秘渠道中流传,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混沌源海广袤无垠,每天都有新的机缘与传说诞生,只要不直接在龙城内闹事,龙族也乐得收取停泊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半月之后,客栈静室之内。
林风周身缠绕的混沌之气如同长鲸吸水般被他纳入体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气息已然恢复至化神巅峰,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浑厚!混沌宝珠与钥石的光芒也恢复了七八成,在丹田内缓缓旋转,与道花交相辉映。虽然距离全盛状态还差一些,但已无大碍。
“这龙城之地,混沌之气中夹杂着精纯的星辰之力与龙元,对恢复倒是颇有裨益。”林风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微微颔首。
这时,苏沐晴也从外面归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林大哥,你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外面情况如何?”
苏沐晴坐下,低声道:“龙城内暂时还算平静,但关于我们的传闻似乎并未完全平息。我打听到,最近龙城来了几波陌生面孔,气息都很强,似乎在暗中搜寻什么。而且……我隐约感觉到,有龙族的高层,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
林风眼神微动:“龙族?”
“嗯,”苏沐晴点头,“星炬龙族是此地主宰,他们对混沌之气极其敏感。我们入住时虽然收敛了气息,但你可能在疗伤时无意中散逸出的混沌本源道韵,恐怕瞒不过某些强大的龙族。”
正说话间,静室外的禁制忽然被触动。
两人对视一眼,林风挥手撤去禁制。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华丽龙纹锦袍、头生一对小巧玉角、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傲然的青年,其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彪悍、明显是护卫的龙族大汉。这青年修为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龙威凝而不发,显然在龙族中地位不低。
“二位便是新入城的林道友与苏道友吧?”青年目光扫过林风,尤其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抱拳,语气还算客气,但那份骨子里的优越感却难以掩饰,“在下敖钦,星炬龙族七长老之子。奉家父之命,特来邀请二位,前往龙神殿一叙。”
龙神殿?星炬龙族核心之地?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七长老召见,所为何事?”
敖钦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矜持:“家父听闻林道友身负混沌大道,修为精深,心生向往,特想与道友论道一番,并无他意。况且,我星炬龙族乃此地主人,二位远来是客,家父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当。”
话说得漂亮,但其中的试探与不容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林风沉吟片刻。龙族势大,在此地与其交恶绝非明智之举。而且,他也想借此机会,接触一下龙族高层,或许能打探到关于其他“门”或者“肃清者”的消息。
“既是七长老相邀,在下岂敢推辞。”林风起身,从容道,“请敖道友带路。”
“林大哥……”苏沐晴有些担忧。
“无妨。”林风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敖钦的引领下,两人离开客栈,朝着龙城中心那座最为宏伟、散发着浩瀚龙威的龙神殿走去。
龙神殿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神木与星辰核心构筑,雕梁画栋,龙纹盘绕,气象万千。殿内空间广阔,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明珠,如同周天星斗。此刻,大殿之中已有数人。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暗金龙袍、面容威严、头生峥嵘龙角的中年男子,其气息如渊似海,赫然是一位炼虚后期的大能!正是星炬龙族七长老——敖擎!
其下首,还坐着几位龙族长老或年轻才俊,修为皆是不凡。所有人的目光,在林风踏入大殿的瞬间,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乃至一丝隐晦的贪婪。
“晚辈林风(苏沐晴),见过七长老,见过诸位道友。”林风不卑不亢,拱手行礼。
敖擎目光如电,扫过林风,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停留了一瞬,仿佛能看透虚实。他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温和的笑容:“林小友不必多礼。听闻小友身负罕见的混沌大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气息浑厚,道韵天成,竟能以化神修为,隐隐抗衡炼虚威压,实乃奇才。”
“长老过誉了。”林风平静回应。
“不知小友师承何处?来我星海龙城,所为何事?”敖擎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开始了盘问。
林风早已想好说辞,只说是散修,偶得传承,来此游历,寻求突破机缘。
敖擎闻言,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混沌大道,包罗万象,玄妙无穷。我龙族亦有传承自太古的‘星辰混沌龙诀’,或可与小友之道相互印证。不知小友可愿与我族年轻一辈,切磋一番,也让吾等开开眼界?”
图穷匕见。所谓的论道是假,借切磋之名,试探林风虚实,甚至可能想窥探其混沌本源才是真!
大殿内其他龙族的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尤其是几位年轻龙族,更是跃跃欲试,战意昂扬。龙族天性高傲,岂容一个人族在龙神殿内专美于前?
林风心知躲不过,也正好借此立威,免得被龙族当做软柿子。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群跃跃欲试的龙族青年,最终落在那为首的敖钦身上,淡然道:“既然长老有意,晚辈自当奉陪。不知哪位道友愿意赐教?”
敖钦早就按捺不住,一步踏出,龙威勃发:“敖钦不才,愿领教林道友高招!”
大殿中央,自有演武结界升起。
敖钦周身星光与龙元交织,化作一副星辰龙铠,气势滔天,直接显化出半龙之躯,一拳轰出,龙吟震天,蕴含着崩碎星辰的恐怖力量!他显然想以绝对的力量,迅速碾压林风,在父亲和族人面前立威!
面对这凶悍无匹的一击,林风却只是静静站立,直到那龙拳临近面门,他才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浩大的声势。他的手掌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化作了混沌本身,轻轻向前一按。
“嗡——!”
那足以崩碎星辰的龙拳,在触及林风手掌的刹那,其上蕴含的狂暴星辰龙力,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混沌手掌轻易地包容、分解、吸收!敖钦只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之中,所有的力量都被无限分散、消弭于无形!
他脸色剧变,想要变招,却感觉周身空间都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了混沌泥沼!
林风手掌微微一震。
“嘭!”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敖钦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重重撞在演武结界的壁障之上,虽然未受重伤,但已然落败!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龙族,包括那位七长老敖擎,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敖钦乃是龙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化神后期修为,配合龙族强悍的肉身与星辰龙诀,便是面对寻常炼虚初期也有一战之力!竟然……被这林风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掌击败?!
这混沌大道,竟恐怖如斯?!
林风收回手掌,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平静地看向主位上的敖擎:“七长老,承让了。”
敖擎眼中精光闪烁,惊疑不定地看着林风,之前的从容与掌控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更加炽热的探究。
此子,绝非普通身怀混沌传承那么简单!其根基之深厚,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之精妙,远超想象!
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正欲开口。
突然!
一名龙族侍卫匆匆入殿,神色紧张,对着敖擎躬身禀报:“启禀七长老!城外……城外发现‘肃清者’的踪迹!数量不少,似乎……在搜寻什么!”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龙族,包括敖擎,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肃清者的凶名,他们岂能不知?
而林风与苏沐晴的心,也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