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方向，有韩昶和皇城司的人盯着。城内，搜捕蒙面人和排查金川商会关联场所的命令已下达。但陈序策马奔出不到三里，忽然勒住了缰绳。
不对。
他调转马头，看向东市方向。刚才在商会总号，虽然遭遇伏击，拿到了陶罐，但整个过程……似乎有些太“顺利”了？对方像是知道他们会去，提前埋伏，却又没在最重要的陶罐埋藏点设防？蒙面人出现的主要目的，更像是为了夺回陶罐，而非杀人灭口？
这像是一种……掩护？或者说，声东击西？
钱秉忠去了黑风峪，动静很大，吸引了皇城司和大部分注意力。蒙面人在商会总号出现，与他交手，进一步牵制了他。
那么，金川商会真正的核心秘密，或者来不及转移的最关键证据，会不会还藏在别处？比如，他们之前查到过、但被清理干净的码头货栈？或者，其他更不起眼的地方？
对方越是把水搅浑，越是说明他们还有怕被发现的要害！
“掉头！”陈序对跟随的队员下令，“不去黑风峪了！去码头！去永丰仓附近那个我们之前监控过的金川商会货栈！”
“大人，那黑风峪那边……”一名小队长疑惑。
“韩昶和赵档头足以应付监视。如果‘旧库’真在那里，钱秉忠进去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东西。但城里的线索，可能稍纵即逝！”陈序语气果断，“我们杀个回马枪！”
一行人改变方向，快马加鞭，趁着夜色赶往码头区域。
那个位于永丰仓附近、之前被“泥鳅孙”和杜衡重点监控过的金川商会货栈，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大门紧锁，看起来毫无异常。但越是这样，陈序心中疑窦越深。
他没有直接强攻，而是带着人绕到货栈后方僻静处。他记得杜衡之前的侦查报告提到，这个货栈侧面有一段围墙比较老旧，而且后面临着一条臭水沟，守卫相对松懈。
“你们几个，分散开，把住前后出口和主要通道，一旦有异常，立刻示警。”陈序低声吩咐，“杜……韩昶不在，我自己进去探探。”他下意识想说杜衡，心中一痛，随即被更强烈的决心取代。
“大人，太危险了！让我们进去吧！”队员们急道。
“不必，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有分寸。”陈序摆手。他需要用到系统的【区域扫描】，人多了不方便。
他让两名身手最好的队员在墙下戒备，自己则借助墙角堆积的杂物，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落入货栈后院。
院子里堆着一些盖着油布的货箱，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霉味。陈序伏低身子，凝神静听。远处隐约传来码头方向夜船的汽笛声，近处则一片死寂，连虫鸣都很少。
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大意。
“系统，扫描半径十五丈内，有无活人生物热源，或近期人为活动留下的明显能量痕迹。”陈序在心中下令。能量扫描虽然消耗大，但此刻值得一用。
【指令确认。深度扫描启动。能量消耗10%。扫描中……】
片刻后，反馈传来：【扫描完成。发现三处生物热源，均处于静止或浅眠状态，位于前方主仓房二层左侧房间（疑似守卫室）。未发现近期强烈能量波动痕迹。发现三处微弱的异常金属信号聚集，位于地下约六尺深，分布呈规则排列，疑似金属箱体。】
地下六尺？金属箱体？规则排列？这很像是一个地下密室或金库！
而且守卫只有三人，还在睡觉？这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就是陷阱！
陈序更加小心，他避开主仓房正门，贴着墙根阴影，朝着系统指示的大致方位摸去。金属信号聚集点位于主仓房后方与围墙之间的一片空地，地面上铺着青石板，看起来毫无异常。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石板缝隙。很快，他发现其中两块石板的边缘有极细微的、不同于自然风化的磨损痕迹，像是经常被撬动。他试着用手指扣住缝隙，用力一抬——石板竟然微微松动！
果然有机关！但下面应该是厚重的金属门或盖板，仅凭人力难以打开。
“系统，扫描这两块石板下方具体结构，寻找开启机关或锁具位置。”陈序再次下令。
【扫描中……石板下方为厚约一尺的混合夯土层，下覆铸铁板。在右侧石板下方三尺处，夯土内嵌有铜制拉环及简易齿轮联动装置，连接至铸铁板内侧插销。】
有内部机关！但这机关显然需要从里面或者用特定的钥匙、方法才能从外面开启。
强攻不可能，声音会惊动守卫。
陈序想了想，站起身，再次使用扫描，这次目标更明确：“扫描主仓房一层及二层，寻找与地下机关可能相连的操控点，或任何异常的空心夹层、密室入口。”
【扫描中……发现主仓房一层西北角堆放麻袋的区域，地面下方有空洞，深度约五尺，内有木质阶梯向下延伸。空洞入口被活动木板覆盖，上方压有麻袋。该空洞通道与地下金属信号聚集区方向吻合。】
找到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入口竟然在仓房里面！
陈序立刻悄然摸向主仓房。仓房侧面有一扇透气的小窗，窗棂腐朽。他小心地撬开，侧身钻了进去。
仓房内堆满了各种货物，散发着混杂的气味。他根据系统指示，摸向西北角。那里果然堆着几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他屏住呼吸，轻轻挪开最上面的几个麻袋，露出了下面一块颜色略新的木板。
就是这里了！
他撬开木板，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出，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墨香和金属油脂味？
陈序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再次扫描洞口下方，确认无陷阱和活物后，才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一手按刀，小心翼翼地沿木梯走下。
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下室，约莫两丈见方。墙壁是厚重的青砖，地面铺着石板。正如系统扫描所示，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铁皮箱子。
但吸引陈序目光的，却是靠墙的一张长条木桌，以及桌上未来得及完全收拾的东西！
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纸张、笔墨、刻刀、小刷子、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碗，里面残留着不同颜色的胶质或粉末。最引人注目的是，桌角有一个木制的小型压印台，旁边还放着几枚黄铜制成的、极其精巧的……指纹模具？其中一枚模具的凹槽纹理，陈序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苏宛儿右手拇指的指纹！
伪造指纹的工具！就在这里！
除了指纹模具，桌上还有几页写了一半、又被揉皱的纸张，上面是模仿春桃笔迹的练习稿！旁边一个打开的盒子里，装着几枚不同样式的印章，其中一枚，赫然刻着“回春堂印”！
栽赃苏宛儿、伪造春桃遗书、假冒回春堂李掌柜的所有工具和草稿，竟然都藏在这里！对方仓促撤离或清理时，显然漏掉了这个最关键的密室！
陈序强压激动，快步走到那些铁皮箱前。箱子没有上锁，他轻轻掀开其中一个。
里面不是金银，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卷卷羊皮纸和信笺！他随手拿起一卷展开，上面是用一种他看不懂的、扭曲如蛇的文字书写的密信，但末尾的落款图案，却是一只展翅的鹞鹰！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大量用高丽文、甚至还有疑似罗斯文字书写的商业契约和货单副本，涉及的货物种类繁多，数量惊人。
第三个箱子更重，打开后，里面是几套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造型奇特的工具：有带透镜的铜管，有精密的小齿轮组，有刻着度数的金属圆盘，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由水晶和金属丝构成的复杂部件。这显然就是那种神秘“装置”的备用零件或制作工具！
铁证如山！
这里就是金川商会，或者说其背后势力，在京城的一个重要行动基地和证据存放点！他们在这里策划阴谋，伪造证据，联系各方！
陈序立刻开始快速翻检，寻找可能指向更高层人物、或者记录核心交易的信件。很快，他在一叠用汉字书写、但措辞古怪的密信草稿中，发现了几处频繁出现的代号：“清风”、“鹞主”、“三眼”，以及一个被反复提及的货物代号——“星尘”。
“星尘”？是指那种神秘的蓝色晶体吗？
他还找到了一份破损的名单，上面记录了一些人名和代号，旁边标注着金额和日期，像是佣金支付记录。其中几个名字，让他眼皮一跳——有已经“暴毙”的刘明远府上的管事，有前兵部郑坤的一个远房亲戚，甚至……还有一个名字后面，模糊地写着“相府门路，畅通，价昂”！
相府！虽然没直接写名字，但整个大景朝，能被简称为“相府”且能让这些人觉得“价昂”也值得的，能有几个？
陈序的心跳加速，他小心地将这份名单、指纹模具、几封关键密信草稿和一部分奇异工具零件，用随身带的油布包好。这些是能直接钉死对方、甚至可能牵扯出幕后大人物的核心证据！
必须立刻带走！
然而，就在他打包完毕，准备原路返回时，头顶的仓房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妈的，这大半夜的，钱掌柜突然飞鸽传书，让咱们再彻底检查一遍货栈，尤其是地下室……真他妈折腾人！”
“少废话，赶紧查完回去睡觉。听说城里出事了，蒙面大人那边好像没得手……”
是换班的守卫？还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回来复查？
陈序立刻吹灭火折子，屏住呼吸，紧贴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手按在了刀柄上。
脚步声在头顶的木板上徘徊，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