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山林里,夕阳西斜。
秦广王靠坐在一块岩石上,脸色灰败。他带来的四个侍卫死了两个,剩下的也伤痕累累。
慕姑娘在给阿月包扎腿伤,动作熟练但眼神疲惫。
陈平安蹲在溪边,清洗守心剑上的血迹。
剑身乌黑,水珠滑过不留痕迹。
忘川心源放在旁边石头上,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需要做一个决定。
现在手里有两把钥匙:孟婆给的线索指向第三把在阵法核心处,严判官那把下落不明,秦广王这把真钥匙到手了。
但苏晚生死未卜。影七还在孟婆那里养伤。能用的人手寥寥无几。
而赵元帅的阵法,看天上光柱的浓度,最多再撑一天。
一天。
“王爷。”陈平安开口,“您还能调动多少人?”
秦广王苦笑:“我府里的侍卫死的死散的散。判官司里……严老弟那边应该还有人,但他现在自身难保。赵公明肯定在搜捕他的人。”
“听风阁呢?”陈平安看向慕姑娘。
“我出来时留了信号。”慕姑娘说,“如果还有兄弟活着,看到信号会来汇合。但……不能指望太多。”
陈平安点头。他摊开从孟婆那里得到的地图,指着阎罗大殿:“阵法在地下三层。主阵眼在正殿下方,献祭阵在偏殿下方。三百个囚犯关在哪里?”
“应该是地牢。”秦广王说,“阎罗大殿有专门的羁押处,用来关押等待审判的重犯。”
“地牢入口在哪?”
“大殿西侧,有个不起眼的小门。但有重兵把守。”
陈平安在地图上标记:“我们分三路。一路救囚犯,一路破坏献祭阵,一路去主阵眼救婉娘的残魂。”
“三路人手都不够。”慕姑娘一针见血。
“所以需要借力。”陈平安说,“赵元帅的敌人不止我们。十殿阎罗里,难道都支持他?”
秦广王摇头:“至少有三个明确反对。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但他们都被赵公明用各种理由软禁在府里了。”
“能联系上吗?”
“难。”秦广王叹气,“府外都是巡阳司的人。”
陈平安沉思片刻:“如果他们知道赵元帅要献祭三百活人,还会沉默吗?”
“当然不会!那是天理不容!”
“那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陈平安说,“慕姑娘,听风阁还有传讯渠道吗?”
“有,但风险很大。赵公明肯定在监听所有通信。”
“用最原始的办法。”陈平安说,“派人去三家王府门口喊,大声喊。让全酆都都知道赵元帅要干什么。”
慕姑娘眼睛一亮:“制造舆论压力?这招可行。但去喊的人……”
“我去。”阿月挣扎站起,“我腿伤了跑不快,但喊几声的力气还有。”
“我也去。”一个秦广王的侍卫说。
“加上我。”另一个侍卫也举手。
陈平安点头:“好。你们三个,分头去三家王府。不要靠近,隔一条街就开始喊。喊完立刻躲起来,不要被抓到。”
三人领命。
“第二件事,”陈平安继续说,“我们需要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越大越好。”
秦广王皱眉:“怎么制造?”
“烧粮仓。”陈平安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巡阳司的军粮库在西城。如果那里起火,他们至少得派一半人去救火。”
“谁去放火?”
“我去。”慕姑娘说,“我对那里熟悉。”
“太危险。”
“总得有人去。”慕姑娘笑了笑,“放心,放火我还是会的。”
陈平安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小心。”
“第三件事,”他指向地图中心,“主阵眼。这需要真正的高手。王爷,您能和严判官联系上吗?”
秦广王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我年轻时和严老弟的通信玉符。只要他没死,就能收到。”
“告诉他,子时,阎罗大殿东侧角楼见。”陈平安说,“如果他来,说明还可靠。如果不来……”
“他会来的。”秦广王肯定地说,“严老弟嫉恶如仇,绝不会坐视赵公明作乱。”
“但愿如此。”陈平安收起地图,“现在对时。现在是酉时三刻。亥时放火,子时大殿见。天亮前,必须解决一切。”
众人点头。
夕阳完全落山了。夜幕降临,山林里响起虫鸣。
陈平安坐在溪边,看着水中的倒影。
脸上有伤,眼里有血丝,但眼神依然坚定。
忘川心源忽然微微震动。
他拿起宝珠,放在掌心。光芒虽然微弱,但很温暖。
“槐安君。”他轻声说,“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成功吧。”
宝珠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
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平安警觉起身,握剑戒备。
来人是李文。
他气喘吁吁,衣衫破烂,脸上有淤青。
看到陈平安,眼睛一亮:“陈兄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兄?”陈平安惊讶,“你怎么……”
“判官司乱了。”李文喘着气说,“严判官被软禁在议事堂,曹校尉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我装死才逃出来。”
“苏晚呢?”陈平安急问。
“苏姑娘被抓了。”李文脸色沉痛,“黑煞把她押回了巡阳司大牢。我打听到,赵元帅要亲自审问她钥匙的下落。”
陈平安心一沉:“她还活着?”
“暂时活着。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陈平安握紧拳头。苏晚是为了掩护他们才被抓的。
“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李文压低声音,“我听巡阳司的人说,阵法将在明日子时完全启动。到时候,不仅三百囚犯,连十殿阎罗都要被献祭。赵元帅要用地府所有高层的魂魄,来冲击更高的境界。”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秦广王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竟敢……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