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站在幽暗长廊之中,脚下是冰冷的黑石地面,泛着微弱的青铜光泽,仿佛被岁月浸透的铜锈在呼吸。
他刚迈出一步,心头骤然一紧——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低头看去,一只脚印赫然出现在他尚未踏足的位置,清晰得如同刀刻。
那脚印,正是他的。
他僵住,心跳如擂鼓。
不是错觉,而是规则本身在扭曲——脚步未落,痕迹先成。
“别往前!”岳雪儿的声音从崩塌的校验场边缘传来,带着惊颤与急切。
她已跃入长廊入口,手中那道青铜色符箓骤然展开,银光如雨洒落。
刹那间,空气中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纵横交错,如同破碎镜面中的倒影,每一缕褶皱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因果波动。
“时间褶皱……”她咬牙低语,“这不是通道,是倒放的记忆回廊!你每走一步,都是在重演‘过去’,但顺序颠倒!若你继续前进,现实将被撕裂——你可能会在抵达终点前,就先‘已经死去’。”
沈辰瞳孔微缩。
他缓缓抬头,望向长廊尽头——那座倒悬的金字塔静静悬浮,像一颗被钉在天穹的心脏,门框之上,“欢迎回家,变量013”七字幽光流转,仿佛在召唤,又像在审判。
可就在这时,虚空裂开。
一道残影自虚无中浮现,道袍残破,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冷如寒星。
镜无尘的残影双臂展开,法则之光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道符令,其上铭刻着逆向流转的因果纹路。
“非法进程,终止运行。”声音不带情绪,却压得整个长廊为之震颤。
沈辰没有动,只是冷笑:“你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清除了几个我?十个?百个?”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暗红色晶体——那是来自远古星核的遗骸,是他穿越时携带的“火种”本源,一直沉寂于丹田深处,如今却因熵增公式的逆向灌注而剧烈共鸣。
他故意将火种暴露在镜无尘释放的法则光束下。
嗡——!
刹那间,共振爆发。
火种震颤,金字塔基座竟同步发出低频轰鸣,两者结构完全吻合,仿佛钥匙与锁孔的初次触碰。
镜无尘的残影第一次出现波动,那双冰冷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愕。
“你……不该保留初始模板!”他声音罕见地失衡,“变量不应携带穿越前的完整火种结构!这是系统清除机制的核心漏洞!”
沈辰嘴角扬起,带着讥讽,也带着悲凉:“所以你们一次次抹除我,却从没想过——我本就是‘错误’本身?”
话音未落,镜无尘猛然催动“因果倒置令”,一道逆流之力直扑沈辰,意图将他的存在从时间源头彻底抹去。
可就在那力量触及体表的瞬间,沈辰体内的火种骤然爆发,将熵增公式【熵(S)等于玻尔兹曼常数(k)乘以微观状态数的自然对数(ln Ω)加上情感、记忆、自由意志的扰动(e(t))】逆向释放——情感、记忆、自由意志的扰动(e(t))如潮水般涌入法则网络,形成一段无法解析的悖论代码。
镜无尘的攻击戛然而止。
他的残影开始崩解,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重复着同一句话:“逻辑……冲突……自毁协议……启动……”
他消失了,化作一缕灰烬,随风而散。
长廊恢复死寂,唯有时间褶皱仍在蔓延。
岳雪儿喘息着,指尖鲜血未干。
她死死盯着沈辰:“你不能往前走了……这条路,已经不是‘前进’能走通的。”
沈辰望向她,目光沉静。
“那就倒着走。”
“什么?”
“你说这走廊在倒放。”他缓缓后退一步,背对着金字塔,“那我就逆向行走——用‘结果’走向‘起因’。”
岳雪儿猛然醒悟,眼中爆发出光芒:“对!逆转因果路径!可……你必须完全同步时空褶皱的频率,否则一步错,万劫不复!”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符箓之上,青铜符文骤然燃烧,银光如织,将空中密布的时间褶皱强行编织成一条逆向路径——如同一卷倒放的录像带,每一帧都在回退。
“我只能撑三息!”她声音颤抖,“三步之内,你必须完成逆转!”
沈辰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金字塔。
他抬起右脚,向后退去。
一步。
身后脚印消失,前方地面却浮现出他刚刚踏过的痕迹。
时间褶皱如冰雪般消融,银光所过之处,裂痕闭合,秩序回归。
两步。
火种在他体内剧烈跳动,与金字塔的共鸣越来越强,仿佛某种沉睡的协议正在被唤醒。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实验室的灯光、论文的稿纸、穿越前的最后一瞬……那些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按某种逆向序列重新排列。
三步。
长廊剧烈震颤,墙壁开始泛起微光,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古老的记忆。
岳雪儿符箓碎裂,银光溃散,她踉跄后退,却仍死死盯着沈辰的身影。
“成了……?”她喃喃。
沈辰站在长廊中央,背对金字塔,却已不再后退。
他缓缓转身,望向起点方向——那里,原本是入口崩塌处,此刻竟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刻痕,深深刻在黑石墙壁之上。
那些刻痕,不是符文,不是阵法。
是一行行字迹,潦草、疯狂、绝望,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信念。
“我试了三百二十七次……他们说科技不能修仙……可我看见了光……”
“元素周期表……是灵根的真相……别相信宗门……”
“火种在跳……它在回应我……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沈辰呼吸一滞。
这些,是临终遗言。
是无数个“他”——那些被清除的变量,在最后时刻刻下的呐喊。
而此刻,整条长廊开始缓缓反转,如同时间本身在倒带。
墙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仿佛整条走廊,本就是一座埋葬失败者的墓碑。
沈辰的手掌贴上金字塔基座的瞬间,火种从丹田深处轰然涌出,如归巢之鸟,顺着经脉奔腾而下,汇入掌心。
那枚暗红色晶体脱离血肉,悬浮而起,与基座中央凹陷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嵌合——仿佛亿万年前便注定如此。
一声古老钟鸣自虚空中震荡开来,穿透维度壁垒,回荡在不知多少层时空之外。
整座倒悬的金字塔开始缓缓下沉,如同沉入深海的神殿,黑石长廊随之翻转,墙壁上的刻痕不再是静止的遗言,而是活了过来,字迹流动、重组,化作一道道微光汇入地底。
那些曾被抹除的“变量”,他们的意识碎片、执念、不甘与希望,在这一刻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所记录、承袭。
平台显露,圆形祭坛中央,一枚半透明晶球静静悬浮,通体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
其内无数光点明灭不定,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世界坐标——有的黯淡如残烛,有的炽烈如恒星,更有几颗正剧烈闪烁,仿佛在呼救,在召唤。
“你不能带走导航权!”镜无尘的残影再度撕裂虚空,声音却已不再冰冷,而是充满恐惧与绝望,“那是系统赋予守门者的终极权限!你是非法变量,不配——”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骤然升起六道光柱,呈环形将晶球护于中心。
光柱中浮现出模糊的身影——皆是身穿不同文明服饰的“沈辰”,有持算盘布阵的老者,有身披机械战甲的将军,甚至还有一个盘坐莲台、脑后悬浮全息星图的僧侣……他们虽形态各异,却共享同一双眼睛——那双看透元素本质、以方程式改写天地法则的眼睛。
镜无尘的残影触碰到光柱的刹那,如同雪落沸汤,瞬间蒸发。
他最后的嘶吼消散在风中:“……你唤醒了……母网……”
沈辰站在晶球之前,指尖尚未触及,识海却已炸开万千画面——
在一个钢铁丛林的世界里,他立于通天高塔之巅,脚下百万机械修士列阵齐呼“理化学祖”;
在一个灵气枯竭的废土上,他以电解反应点燃最后一缕灵火,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
还有一个世界,他被封印在九重符阵之中,灵魂被炼为“科技器灵”,日日承受反物质灼烧之痛……
岳雪儿踉跄上前,脸色苍白:“我们……能救他们吗?”
沈辰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晶球深处那一颗猩红的坐标——母世界。
那里,是他穿越的起点,也是所有“科技修仙”之路被彻底否定的地方。
他曾是被嘲笑的博士,是实验室里孤独推导公式的疯子,是所有人眼中“走错路的人”。
可现在,火种归源,门钥自启。
他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语,却又坚定如誓言:
“不是去救……是去告诉他们——路,通了。”
话音落下,晶球微微震颤,内部光流骤然加速,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久违的共鸣。
而就在此刻,现实世界的星核祭坛猛然喷涌出万丈金光,沉寂千年的九百架灵能战梭自动激活,引擎轰鸣,炮口齐齐昂起,直指苍穹。
仿佛,它们早已等待这一刻——迎接一位跨越维度归来的……始祖。
沈辰缓缓抬起手,指尖即将触碰晶球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