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鬼见愁”。 便是真正的完达山腹地。
原始森林。 遮天蔽日。 这里的树，每一棵都有几百年树龄。 巨大的树冠。 像一把把巨伞。 挡住了阳光。 也挡住了风雪。
队伍行进在林间。 很安静。 只有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和那沉重的呼吸声。
冰棺。 依然被八名壮汉抬着。 虽然冷。 但没人喊累。 因为他们知道。 他们抬着的。 是魂。
“大哥。” 李铁蛋走在林啸天身边。 抬头看了看树梢。 眉头紧锁。
“咋了？”
“不对劲。” 李铁蛋抽了抽鼻子。 “太静了。” “连鸟叫声都没有。” “而且……” “俺好像闻到了一股味儿。”
“什么味儿？”
“像是……煤油味。”
林啸天心里猛地一沉。 煤油味？ 在这深山老林里？
“停！！！！” 林啸天举起手。 大吼一声。
就在这时。 远处的天空。 传来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的嗡鸣声。
“嗡嗡嗡……”
不是一架。 是一群。
“不好！！” 林啸天脸色骤变。 “是轰炸机群！！”
“隐蔽！！！！” “快找掩体！！！！”
然而。 这一次。 关东军没有给他们钻雪窝的机会。
几十架九七式重爆击机。 像一片乌云。 压在树梢顶上。
弹舱打开。 无数黑色的圆筒。 像下雨一样。 落了下来。
它们没有直接爆炸。 而是在半空中。 “噗！噗！噗！” 爆裂开来。
紧接着。 漫天的“雨点”。 洒了下来。 那是…… 粘稠的、黑色的液体。
“是火油！！！！” 林啸天嘶吼道。 “别沾身上！！！！”
晚了。
“轰————！！！！”
第一枚燃烧弹落地。 火星溅起。 整个森林。 瞬间被点燃！
那不是普通的火。 那是加了橡胶和白磷的…… “地狱火”。
沾着树皮就烧！ 沾着雪地就着！ 甚至是石头。 都在燃烧！
“呼——！！” 火借风势。 风助火威。 眨眼间。 这片千年的原始森林。 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焚尸炉！
“啊！！！！” 几名处于外围的战士。 被火油溅到了身上。 瞬间变成了火人！
他们在雪地上疯狂打滚。 但这火。 根本扑不灭！ 越滚越旺！ 直到把人烧成焦炭！
“救命啊！！” “疼死我了！！”
惨叫声。 比这烈火还要灼人。
“别救了！！” 林啸天含着血泪。 死死拉住想要冲上去的赵铁山。 “那是磷火！！沾身就死！！”
“保护冰棺！！！！” 林啸天转身冲向队伍中央。
此时。 大火已经形成了包围圈。 热浪滚滚。 周围的积雪都在迅速融化。 冰棺的表面。 也开始滴水。
杨将军的遗体。 在透明的冰层下。 若隐若现。
“快！！” “往河边跑！！” “只有进了水里才能活！！”
林啸天指着几百米外的一条不冻河。 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抬起来！！” “跑啊！！！”
八名抬棺的战士。 憋红了脸。 抬着几百斤重的冰棺。 在火海中狂奔。
“咔嚓！！” 一棵着火的红松。 被烧断了根。 带着呼啸的风声。 向着冰棺砸了下来！
“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壮硕的身影。 猛地冲了上去！
大牛。 那个扛着高射炮当机枪打的汉子。 那个最憨厚的大力士。
他扔掉了手里的枪。 张开双臂。 用自己的后背。 生生地。 顶住了那棵砸下来的火树！
“砰！！！”
几千斤重的树干。 加上烈火的灼烧。 瞬间压垮了他的脊梁。
“大牛！！！！” 李铁蛋疯了一样想冲过去。
“别过来！！！！” 大牛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 他的后背。 皮肉已经被烧焦了。 发出“滋滋”的声音。
但他没有倒下。 他双腿微曲。 死死地顶着那棵树。 为冰棺。 撑起了一道安全的通道。
“走……” 大牛的脸。 在火光中扭曲。 但眼睛。 却亮得吓人。
“带……将军……走……”
“俺……顶得住……”
“大牛……” 林啸天的眼泪。 瞬间被高温蒸发。
他看着大牛。 看着这个跟了他一路的兄弟。
“走啊！！！！” 大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声音凄厉。 震动山林。
“走！！！！” 林啸天一咬牙。 推着抬棺的战士。 从大牛身下的空隙。 冲了过去。
冰棺过去了。 苏云过去了。 最后一名战士。 也过去了。
“轰隆！！” 大牛再也撑不住了。 他和那棵火树一起。 倒在了烈火中。
直到最后一刻。 他的手。 依然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像一尊…… 浴火的金刚。
……
河边。
三千人。 连同冰棺。 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头顶是烈火。 身下是刺骨的寒水。 这就是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林啸天站在水里。 看着对岸那片还在熊熊燃烧的森林。 看着大牛倒下的方向。
他的手。 紧紧地抓着那把武士刀。 刀柄。 几乎被捏碎。
“大牛。” “兄弟。”
“你给将军开了路。” “这笔账。” “大哥记下了。”
“梅津美治郎。” “731部队。” “还有一个……” “航空兵团。”
林啸天的声音。 在哗哗的流水声中。 显得格外阴冷。
“你们烧了我的林子。” “烧了我的兄弟。”
“我会把你们的飞机。” “一架一架地……” “撕碎。”
“苏云。” 林啸天转过头。
苏云满脸是泪。 正在检查冰棺。 万幸。 虽然表面化了一些。 但并没有伤到里面的遗体。
“将军没事吧？”
“没事。” 苏云哽咽着。 “是大牛……用命护下来的。”
“好。”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
“上岸。” “这里不能久留。” “沿着河道走。” “去下游。”
“我们要找个地方。” “把这把火……” “还给鬼子。”
……
三天后。 佳木斯外围。 孟家岗。
这里有一个鬼子的野战机场补给站。 专门为轰炸完达山的机群提供油料和弹药。
深夜。 一支像鬼魅一样的队伍。 从河道里爬了出来。 他们浑身湿透。 结满了冰渣。 看着就像是一群…… 复活的冰尸。
林啸天走在最前面。 他的手里。 提着一桶…… 从那片燃烧的森林里。 收集来的、没烧完的“凝固汽油”。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油库。 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 死神般的微笑。
“大牛。” “看好了。” “大哥给你……” “放个大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