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青罗忽然问,“晋王现在处境如何?”
“危在旦夕。”谢庆遥神色严峻,“太子的人已到代州,王崇山又控制了他的饮食医药。我今夜去时,他虽神志尚清,但已虚弱至极。若再留在都督府,恐怕……”
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
晋王若死,夏家旧案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将随之湮灭。
“侯爷,我们必须救他出来。”青罗沉声道,无论是否为了查旧案,晋王这样的人都不应该死。
“我知道。”谢庆遥沉吟片刻,“我此来本就奉旨探视晋王伤势,若有必要,可将他接回京城医治。只是……王崇山把持军务,太子的人又在府中,要带晋王离开,也恐非易事。”
青罗咬牙:“侯爷可有稳妥之法?若无,那便一把火烧了这都督府!”
谢庆遥按住她的手:“不可冲动!”
青罗双目血红,看着谢庆遥,一字一顿:“北境一战未远,晋王冒死为大奉守国门,身负重伤却反遭人暗算,高位上的那位,便是样子也不做了吗?那是他的亲儿子!英雄……不该死得如此不堪!”
周遭死寂,谢庆遥右拳紧握。
良久,他终于道:“明日,我以钦差身份正式入都督府,若晋王尚能移动,我便以回京医治之名,光明正大带他离开。若王崇山阻拦……”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我便请出圣旨,以抗旨不尊之罪,先拿下他。”
“太子的人……”青罗道。
“太子的人若敢阻挠,便是干涉钦差办案。”谢庆遥冷笑,“杀!”
青罗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终于心中稍安。
谢庆遥行事向来周全,既已决定,定有把握。
“侯爷,”她忽然想起什么,“晋王可还说了别的?”
谢庆遥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还说……若他身死,便让此事与他一起埋入黄土,李延死了,夏将军被污,夏家七十三口被斩,二十一女眷自绝,如今他亦危矣,不能再死人了!”
青罗心头大恸!她虽非镇北将军府中人,但此时仍有彻骨的悲凉!
“我明白了。”
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不定。
明日,将是一场硬仗。
能否救出晋王,能否以此为突破揭开真相,全在此一举。
翌日,辰时三刻。
代州都督府门前,气氛肃杀。
谢庆遥一身玄色钦差官服,腰悬御赐宝剑,身后跟着二十名禁军精锐,人人甲胄鲜明,神色冷峻。
青罗作亲卫装扮,立在谢庆遥身侧,黑甲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
府门前,副将王崇山已率众等候。
他年约四十,肤色黝黑,眼中透着精明与警惕,见谢庆遥一行到来,忙上前行礼:“末将王崇山,恭迎钦差大人。”
谢庆遥勒马停住,目光扫过王崇山身后众人——约三十余名亲兵,个个腰佩刀剑,看似恭谨,实则呈半围之势。
再往府内看去,隐约可见廊下、墙角皆有兵士埋伏。
“王副将。”谢庆遥声音平静,“本侯奉旨探视晋王殿下伤势,烦请引路。”
“是。”王崇山侧身让道,却道,“晋王殿下伤势过重,御医说需静养,不宜见客。钦差大人不如先在厅中稍坐,待末将去请示殿下?”
“不必。”谢庆遥翻身下马,大步向前,“本侯奉旨前来,要即刻面见晋王殿下。若有阻拦,以抗旨论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王崇山脸色微变,却不敢硬拦,只得跟上。
一行人穿过前院,直奔后院晋王居所。
沿途所见,守卫明显比平日增加数倍,且多是生面孔,眼神锐利,不似普通军士。
青罗默默观察,心中计算着各处守卫人数与位置。
晋王寝殿外。
殿门紧闭,四名身着东宫侍卫服色的人守在门前,见谢庆遥到来,为首一人上前行礼:“卑职东宫侍卫副统领武威,见过靖远侯。太子殿下听闻晋王殿下伤重,特命我等前来探视。”
谢庆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武副统领既已探视完毕,可以回京复命了。”
“这……”武威迟疑道,“太子殿下吩咐,需我等确认晋王殿下安危,方能回京。”
“晋王殿下的安危,自有陛下与本侯操心。”谢庆遥声音转冷,“武副统领是要质疑本侯,还是质疑陛下?”
这话说得极重,武威脸色一白,忙道:“卑职不敢。”
“既如此,让开!”谢庆遥不再多言,径直上前。
武威眼神闪烁,最终侧身让开,却对身后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悄然后退,隐入廊柱后。
青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对身旁墨羽使了个眼色。墨羽微微点头,悄然后撤,跟了上去。
寝殿内。
药味浓重,混合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气息。
晋王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一名御医守在榻前,见谢庆遥进来,忙起身行礼。
谢庆遥快步走到榻前。
“殿下。”谢庆遥轻唤。
晋王缓缓睁开眼,眼中尚有清明,却已无往日神采。他看了看谢庆遥,嘴角微微扯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殿下不必说话。”谢庆遥握住他的手,沉声道,“臣奉旨前来,接殿下回京医治。”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手指微动,在谢庆遥掌心划了几下。
谢庆遥会意——那是“小心”二字。
“御医。”谢庆遥转头,“殿下情况如何?可否移动?”
御医忙道:“殿下体内余毒未清,若长途颠簸,恐有性命之忧。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若留在此处,药草不足,亦难根治。”
谢庆遥眼神一凛。
药草不足,也有可能是……下毒之人仍在晋王身边。
“既如此,即刻准备,送殿下回京。”谢庆遥当机立断,“本侯已调来特制马车,内有软榻,可减颠簸。沿途有御医随行,定保殿下平安。”
“是。”御医眼角余光却瞟向了王崇山。
王崇山忙道:“钦差大人,晋王殿下重伤在身,实在不宜远行。不如让御医在此医治,待殿下好转……”
“王副将。”谢庆遥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殿下在这都督府中,越医治越严重!本侯奉的是圣旨,你一再阻拦,是何居心?莫不是……不想让晋王殿下回京?”
这话直指要害,王崇山脸色大变:“末将不敢!只是……”
谢庆遥从怀中取出圣旨,高举过顶,“王崇山接旨!”
殿中众人尽皆跪下:“臣等接旨!”
“靖远侯谢庆遥奉旨探视晋王伤势,若有必要,可即刻护送晋王回京医治。沿途官员、将领,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违者,以抗旨论处!”
殿内众人齐齐应道:“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