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眸光骤然一凝,指节不自觉收紧:“方才给老夫人滋补的血燕,可还有剩余?”
侍立的老管家心头一咯噔,躬身回话时声音已带了几分慌:“回林公子,午后炖燕时特意留了少许,现仍在膳房冰鉴中镇着。”
不过半盏茶功夫,老管家捧着描金食盒疾步归来。林公子亲自揭开盒盖,只见雪白瓷碟中盛着半勺莹润的血燕,盏沿还凝着细密水珠。他先凑近闻了闻,眉峰蹙得更紧,又从随身锦囊里取出一根银亮的银针,缓缓探入燕盏。
银针触到燕窝的刹那,原本光洁的针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青黑,连带着碟中燕丝都似失了光泽。
满室寂静,只听得窗外蝉鸣聒噪。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青布长袍沾满尘埃,声音发颤得不成样子:“老奴失职!是老奴糊涂,竟让歹人在给老夫人的食材里做了手脚,这要是……这要是出了差错,老奴万死难辞啊!”
坐在上首的宋霁早已握紧了梨花木椅的扶手,指节泛得发白,连腕间银钏都硌得皮肤生疼。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声音沉得像浸了冰水:“此事暂且不要声张,若传出去,不仅会惊扰老夫人,还会让幕后之人有了防备。”
宋霁说罢转头看向林公子和王医师,目光里满是急切,“眼下可有解法?老夫人年事已高,实在经不起折腾。”
林公子将银针收回锦囊,指尖还沾着些许燕汁,沉吟片刻道:“万幸发现得早,毒素只附着在燕窝表层,尚未深入脏腑,不算棘手。只是老夫人本就身子虚弱,解毒后还需慢慢调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才能复原。”
说话间,暮色已彻底漫过庭院,天边那抹橘红的晚霞渐渐散了,只余下几缕淡紫的云絮。
宋霁起身走到廊下,晚风吹起她月白襦裙的衣角,带着几分凉意。春画连忙上前,将一件绣着暗纹的素色斗篷披在她肩上,轻声劝道:“公主,天快黑了,露气重,您身子弱,该回去了。”
宋霁回头望了眼内室,窗纸上映着侍女轻手轻脚整理被褥的影子,老夫人许是累了,早已沉沉睡去。
宋霁她又转向仍跪在地上的老管家,声音缓和了些:“起来吧,往后照看老夫人时多上点心,切不可再出这样的差错。好生照看着,待我明日处理完府中事务,再过来探望。”
回府的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平稳而单调。
宋霁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眼帘却止不住地轻颤,脑海中思绪翻涌得厉害——老夫人素来温和,在扬州城内从未与人结怨,如今有人敢在她的滋补品里下毒,目标恐怕不是老夫人,而是她的儿子周珩安。
能在周府的食材里动手脚,还做得这般隐蔽,定是周珩安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无疑了,她又在想会不会和杀叶霜华的是一批人。
车帘被晚风掀起一角,宋霁睁眼望去,只见车外最后一缕天光已没入远处的西山,墨色的夜像潮水般涌来,将整座扬州城都裹了进去。长
夜将至,一场无声的暗战,怕是才刚刚开始。
马车行至宋府门前,车帘被侍从掀开时,檐角灯笼的暖光恰好落在宋霁脸上。
宋霁她扶着春画的手下车,指尖仍带着几分凉意,刚踏上石阶便吩咐:“这天怕是要下雨了,赶紧吩咐下头的人收拾收拾吧。”
风先起了,起初只是拂动檐角的铜铃,发出几声细碎的叮当,转瞬便裹着沙尘卷过庭院,院角那株老石榴本还缀着几朵残花,被风这么一扯,花瓣便簌簌落在青瓦上,又顺着瓦缝滚进积水的沟槽里。
空气骤然变得凝滞,鼻间满是潮湿的土腥气,连呼吸都似沾了水汽。廊柱上挂着的竹帘被风掀得噼啪作响。
是的,要变天了。
春画赶紧护着宋霁回了房间,随后便去跟着他们一起收拾外头的东西。
远处的屋脊线尽头,一道暗灰色的雨幕正顺着风势压过来,将天边的飞鸟都逼得低低掠过墙头,翅膀上沾着的水汽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檐角的铜铃忽然不响了,风像是憋了劲似的顿了顿,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儿便“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水花。不过片刻,远处的雨幕已漫过院墙,带着沉闷的声响裹住整座宅院,连窗纸上的光影都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