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妇人无意与他们过多纠缠,二人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莫名生出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等到回过神来,二人数着房屋的位置,乌衣巷北边第三个门,就是如今方隐和鲁月枝的住处。
二人来回数了好几遍,发现不管是正着数还是倒着数,第三户都是刚刚那美貌妇人住的那一家。
二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刚才偷看被抓包了的尴尬,一边吆喝叫卖着,一边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院门。
开门的还是刚刚那个妇人,见是他们二人,那妇人很是不悦,开口就是:“怎么,刚刚戏没有看够 还追到人家家里来看戏了?”
孙大拿出来了两块饴糖,满是歉意地对那妇人说道:“娘子见谅,我们兄弟二人本就是无意路过此地,刚刚多有冒犯,这两块饴糖就算做是我们给娘子的赔礼了。
娘子拿去,也好给家里的孩子甜甜牙。”
这年头,饴糖不算便宜,只为刚才的事情赔礼,这东西不算轻了,因此鲁月枝心中起了疑,仔细打量起来了二人。
“这还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平白无故地,居然还有自己送上门的冤大头,说吧,你们是不是拐子?”
鲁月枝说着,顺手就抄起来了院子里面的扫帚,家里面的几个小孩子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两个半大的男孩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全都跑了出来。
两个男孩子见到站在了门口的胡三和孙大,也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伸手将妹妹拉到了身后,又握紧了拳头,对着两人怒目而视,仿佛随时都要冲过去拼命。
大一点的男孩子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都躲到西固县来了,你们还没完没了了是吗?”
鲁月枝也没有想到自己孩子全都出来了,用力将三个孩子全都塞回了屋内,将门从外面拴住。
回过身来,鲁月枝见胡三和孙大还没有离开,脸上的神色更加烦躁了几分。
“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现在,你们离开我家,不然当心我抱官,说你们是拐子,要拐我的孩子。”
胡三见那妇人一副十分泼辣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子可认识李缘正?”
这话一问出口,鲁月枝的反应比之前还要激烈:“我呸,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老娘好歹跟他睡了几年,哪里就对不起他了?
对,孩子不是她的,可是我和我现在的男人能怀上,和他几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他有毛病。
我们一家人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两个还想为那个混账东西出头打抱不平不成,都给我滚出去。”
这次鲁月枝手里的扫帚不再是虚张声势,而是实打实的朝着两个人给挥了过去,看样子是恼怒极了。
孙大和胡三一时也招架不住,只好先退了出去又跑出去老远,直到跑出去两条街,这才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鲁月枝将人赶走,就又关上了院门,回身去打开了屋门,就见三个孩子全都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惶恐不安。
李大郎问道:“娘,是那些人又找来了吗?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了?爹爹到底留下来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要我们一直东躲西藏,还连累着方叔叔也断了科举之路。”
李二郎也说道:“当初爹和我们说,要我们沉住气,等到能做主的人来,可是几年过去了,我们除了那些上门来试探的人,也没有遇见过谁能做主啊。”
鲁月枝听着孩子们的问题,却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她哪里会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又该把东西给谁。
她知道他们几个人做的事情是正确的,甚至于为了这件事情,他们一家人生离死别,还拖累了好友的前程。
如今她的相公被人害死,她名声尽毁,三个孩子一日大过一日,却因为她的名声,平日里连个朋友都没有。
方隐如今虽然在学堂做夫子,那也不过是因为这里读书人实在是太少了,要想找个有学识的夫子更是不易,这才被人留了下来。
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鲁月枝也曾后悔过,当时怎么想的呢,这天下与他们这个小家又有什么相干,他们那时大可以直接找个由头,抽身离去。
到那时候,凉州乱不乱也影响不了他们,又如何会落到这个阴阳两隔的局面呢?
可是每当睡醒了,鲁月枝的心志却又坚定了起来,他们能跑,那这凉州的其他人呢,就活该因为某几个人的狼子野心而枉送性命吗?
她得继续等下去,等到那个可以为自己亡夫主持公道,可以救凉州百姓于水火的人出现。
因此,鲁月枝再一次语气坚定的对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说道:“怕什么呢,忘了你爹对你们的教导了吗?
人活一世,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娘只信这世间邪不压正,你爹既然要我们等那个机会,我们就等,这几年都熬过来了,再多熬些时日又如何呢?”
李大郎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见自己娘又是这套说辞,没忍住大喊了一声“娘!”
“您总是要我们等,要我们忍耐,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等不到做主的人,我们难道要这样子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吗?”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鲁月枝的心里其实也渐渐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但是她还是说道:“再等等吧,会等到的。”
那边胡三和孙大歇了一会儿,终于不再气喘吁吁了,这才对视一眼,找到了个僻静的小巷子说话。
“胡三哥,你说那人那副德行,董老是不是看走了眼呀,她能知道什么?”
胡三心里不认同这话,却也没有直言反驳,而是说道:“旁人不也是都以为董老只是个老酒鬼吗?可你看他真的是吗?”
“胡三哥的意思是,那妇人是装的?”
“倒也未必,只是你看不管是董老,还是张县令,之前不都是在装疯卖傻吗?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查什么要命的事情,但是不这样做,只怕性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