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顺应变革
一九八五年，中国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一月一日，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主要精神是要用政府和市场对经济发展实行两轮驱动。三月十三日，中央出台《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主要内容是：在运行机制方面，要改革拨款制度，开拓技术市场，克服单纯依靠行政手段管理科学技术工作，国家包得过多、统得过死的弊病；在对国家重点项目实行计划管理的同时，运用经济杠杆和市场调节，使科学技术机构具有自我发展的能力和自动为经济建设服务的活力。在组织结构方面，要改变过多的研究机构与企业相分离，研究、设计、教育、生产脱节，军民分割、部门分割、地区分割的状况；大力加强企业的技术吸收与开发能力和技术成果转化为生产能力的中间环节，促进研究机构、设计机构、高等学校、企业之间的协作和联合，并使各方面的科学技术力量形成合理的纵深配置。在人事制度方面，要克服“左”的影响，扭转对科学技术人员限制过多、人才不能合理流动、智力劳动得不到应有尊重的局面，造成人才辈出、人尽其才的良好环境。六月四日，中国政府宣布裁撤军队员额一百万的决定。在此前的四月十五日，经国务院批准，上海航空工业公司、中国航空器材公司与美国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联合生产md-82及其派生型飞机，并联合研制行进技术的中短支线飞机。
休完假回到部队以后，上级任命秦大山到军司令部担任副参谋长，职务为正师职。看到中央的这些决定和一系列的改革举措，秦大山的脑袋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同时，在西北某飞机制造厂技术部门承担先进材料研究的秦大恽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国家的航空工业有救了，肯定会有腾飞的希望。大哥秦大山想让他办的事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好消息。
一九八五年四月底，秦大恽所在的西北某飞机设计研究院通知他说，由院长率领，参加的单位有气动力学研究所、新材料研究所等几个所的业务骨干参加，首先去中国航空器材公司访问考察，然后，赴上海航空工业公司和上海飞机制造厂考察学习，借鉴学习这个技、工、贸为一体的现代企业的经验，完成内部改组。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和考察，秦大恽深感自己的知识储备还是太欠缺。七月的一天，秦大恽来到李新强老师家。
“秦大恽，这次考察怎么样？收获大吗？”李老师问。
秦大恽说：“李老师，我这次出去学习，才知道自己缺少的知识太多了。我觉得院里改革的方向是对的，可以进行资源整合，同时也避免了人浮于事相互扯皮的现象。不行，我要考博士。研究生的面还是在窄了，工作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李老师听了秦大恽的说法，对他有了肃然起敬和刮目相看之感。他说：“那你就还考咱们学校。大恽，你想研究哪个方面呀？”
“老师，不瞒您说，我想研究超高温这个领域，从两个方面同时研究。一是钛铝合金相变与片层组织调控机理，二是陶瓷基复合材料环境障涂层。上一次我哥回来说，他们空军部队对大飞机的需求太渴望了，现代作战如果不能把兵力运送到敌后去或者说远距离运输的话，那就太贻误战机了；他还说，我们的海军如果走不出去，那将会对远洋资源运输通道的控制形成不了威慑，我们的远洋运输就会被西方国家一直卡脖子，这对国家的经济发展太不利了。我这次出去学习，感受实在是太深刻了。西方国家对我们实行技术封锁，深层次的技术知识美国鬼子一点都不让咱学，我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我不想再受洋人的气了，我要自己干，非啃下这块硬骨头不行。”秦大恽越说情绪越激动。
“你和你哥一样有志气，都是好样的。那你就考吧，一边工作一边考。去年，国家做出了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以后，科技研发蓬勃发展，形势是越来越好了。你报名吧，我支持你。”李老师说。
秦大恽与李老师谈过话之后，立即就提交了报名材料。他一边工作，一边复习相关知识。向个月后，他于当年十月份就考上了西北工业大学的博士生院。次年三月进入该校学习超高温材料领域的知识。
吃完晚饭，李新强老师刚进入书房，妻子王爱华老师就进来了。生气地说：“李教授，我说你这人是咋回事呀？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管，简直成了榆林疙瘩，你这一辈子就知道教书呀？”
“王老师，你这是怎么啦？你这话我听不明白呀？”李老师凝视着妻子，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感觉。
“李羚今年都二十七啦，你女儿跟你一个样，就只知道学习搞研究，一个女孩子在南大搞什么化学呀！整天只知道捣鼓那个化学方程式，她是要吃炸药呀？”看着丈夫一脸的懵相，王老师更生气了。
李老师依然平静地说：“王老师，你把话说明白点好不好？女儿又怎么啦？”
“真是一对儿榆林疙瘩！你女儿不嫁人啦？你不想抱外孙呀？”
李老师不解地说：“谁不想啦？这跟我有啥关系？女儿不是你一直在操心吗？”
“你倒是问问恽儿呀，他和李羚到底有没有感情？两个孩子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就没有一个人先提出来要娶要嫁的要求吗？我都快要急死啦！看看人家殷教授的女儿，跟她一样大，外孙子都抱上啦！你退了休还教书呀？恽儿也是的，也不提出那方面的要求！我说你倒是问问恽儿是咋想的？你是他导师，问起来方便。要不就让大山问，他是哥哥，不能不管弟弟吧。”王老师越说越生气。
“行，我给大山说，让他问问。”李老师终于明白王老师生气的原因了。他拉住妻子的手说：“你坐下，你说我怎么向大山开这个口？”
“给大山打个电话，直接说，让他管管弟弟的婚事。”
“行，我现在就打。你也问问李羚心里中咋想的。”
“这孩子心里只有恽儿，但她不好先开口。”
“哦，那我知道啦。”
秦大山正在书房里看书，客厅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儿子李子壮刚洗漱完准备要休息，听到电话铃声便走过去拿起听筒，“喂”了一声，就听电话那头说：“你是子壮吧？我是李爷爷，你爸爸妈妈在吗？”
“在，都在。李爷爷，您还好吗？是让爸爸接电话吗？”
“都行，找谁都行。”
“秦副参谋长，你的电话。”奶奶听见有人在打电话，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刚听到孙子这样叫儿子，便撇着嘴说：“子壮，这样叫你爸爸，多没礼貌！”
李君玲也从卧室走了出来，见婆婆在训练儿子，赶紧说：“你奶奶教训得对，以后不许这样没大没小的。”
“妈，是西安的李爷爷。找爸爸的，找您也行。”秦子壮说。“我以后改正，妈。”
秦大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拿起电话听筒坐在沙发上说：“老师，您好啊！身体怎么样？王老师怎么样？您们都好吗？这么晚了，有啥事，您说。”
“是这样。恽儿和李羚这两个孩子都老大不小的，恽儿今年二十七，李羚今年也二十七。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上学，两个人到底是爱还是不爱，谁也不说，这可咋办？你王老师都快愁死啦！刚才给我发了一通火。”
“老师，您先别急，是我忽视了。本想着恽儿和李羚先搞学业，谁知道学业搞成了，生活上倒成了一对儿糊涂虫。我知道，您和王老师都不好开口，那就让我来问恽儿，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容我和我妈商量一下。老师，我很快会给您答复的。”
“那就好，这事我只好拜托你了。”
“老师，您客气啦！您和王老师都先别急，保重身体要紧。”
秦大山和李君玲走进妈妈的卧室，见妈妈要休息。秦大山说：“妈，有事跟您商量。”
妈妈坐在床头上说：“我都听到啦。你是啥意见？”
秦大山看了看妻子，对妈妈说：“恽儿今年都二十七了，李羚也二十七，恽儿再过两年结婚都可以，可是李羚再过两年就大了。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问问恽儿，这有啥不好问的，你该关心他才是。”
“行，我抓紧问。如果他心里只有李羚，我看他就算是在读博士，也不影响结婚吗。”
“这事得抓紧，恽儿结了婚，我就能完成任务了，也给你爸好交代。你是大哥，长兄如父呀。唉！——”
“妈，这事我来办。如果恽儿爱着李羚，那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感情就没有问题，咱今年国庆节就给他们举办婚礼。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操心自己大事的。”
“你这才像个当哥的样子。”妈妈说。
第二天上午，秦大山来到办公室里，拿起电话就打到了西工大博士生院。听电话的人说：“你稍等一下，我去叫秦大恽。”
秦大恽拿起电话听到是大哥的声音，急忙问：“大哥，啥事？正准备去上课。”
“恽儿，有件事哥想问你，你对李羚是啥看法？”
“看法很好啊。怎么啦？”
“你爱不爱她？想不想和她结婚呀？你也不小了，李羚跟你一般大，她可耽搁不起。你们两个谁都不说，一直打哑谜可不行。你是男孩子，要大胆地说出来。李羚是个女孩子，你怎么叫她先开口？”
“你就为了这事呀，哥？”
“这还是小事吗？妈可是着急了，一直在我跟前唠叨。你想一直让她老人家发愁吗？如果你心里只有李羚，那就早一点给她说。现在这电话方便，就算是你人不去南京，打个电话也能问呀。”
“好了，哥，我知道了。我问问李羚。上课去了。”
中午回到家，李君玲问道：“大山，跟恽儿谈得怎么样？”
秦大山说：“恽儿和李羚是一对儿蒙葫芦，两个人都彼此很相爱，就是谁也不说，害得李老师、王老师和咱们一家人都跟着着急，我看这两个人的书都白读了。”
“大山，就是，哪里像我当年一心追求着你，我就很大胆地跑去兰封看你。我心里咋想，就敢大胆地去爱。不然，现在哪里会有子壮和子卿呀！”
“谁能跟你比，你脸皮多厚呀！”
“这说明我真实，不像有些人假正经。”
“我可不是假正经，心里爱着你，在军事学院上着学，放了假就跟你结婚的。”
王家庄大队原来的三个队办企业一个比一个红火，一个比一个挣钱。秦玉梅现在已经当上了秦岭服装厂的厂长。在面料的来源、加工生产和销售环节等各个方面，玉梅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提高，她对各个环节上的工作都能独当一面，在她的多方努力下，秦岭服装厂拿下了宝秦市和周边五个市、县、区公安系统和宝秦市境内十几个工厂工作服的加工订购合同，光秦岭服装厂这一个企业每年给大队上交利润就超过了二十万元。还有罐头（果脯）厂、砖瓦厂这两个厂子也成绩不斐，每年创收都在三十万元上下，三个企业每年净挣达到五十万元，加上农业生产和水库养鱼和养鸭产蛋这两项副业，每年都有十万元以上的收，几项加起来有六十万。
王支书高兴地对支委们说：“幸亏当年听了秦大山的话，咱没把土地分了搞单干，还是人多力量大。我当年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咱们盖了三百套房子，一千五百口人住上了洋楼，学生娃娃也不再由各家各户交学费了，多宽畅呀。”
“是呀，王支书，还是你领导的好。当年咱要跟下面那几个大队一样都分了，现在哪里还会有这样的规模？群众都住上了洋楼，现在就剩下咱们这些人了。”
王支书说：“剩下咱几个咋了？让群众都住上了，咱才心安嘛。原来就是这么给大家说的，我可不想说话不算话。现在，我还有个想法，想跟大家伙商量一下，咱这秦岭里面的药材产量大、品种也多，许多药材其它地方都没有，咱这药材的药效好，所以我还想办个药厂。你们几个是啥意见？都说说。”
秦玉梅说：“支书，这你就得跟我妹子商量一下，她在省医药研究院，她是中医，也称得上个专家。”
“那就等她啥时候回来了问一问。”翟福成说。
“她现在可不常回来，现在她成了家，一家子都在西安，我妈又去了我哥的部队上，家里平常没人，回来了冰锅冷灶的，回来干啥呀？我看支书你还是得去一趟西安，到兰兰单位上去找她。你要等她回来，那就到等到猴年马月了！”
“对，咱得抓紧去一趟西安，当面问一问兰兰，看她咋说。咱投资建药厂，就得想办法赚钱呀！只有赚了钱，才不亏待社员。”
“那就先这么定下来。”
两天后，翟福成、孔德良和秦玉梅三人坐长途客车来到省城西安省中医药研究院找到了秦玉兰。玉兰吃惊地问道：“姐，你几个咋来了？有啥事吗？”
秦玉梅说：“有事，我几个是专程来找你的。具体情况让福成哥给你说。”
翟福成说：“玉兰，你现在可是专家了，你也不常回娘家。王支书想给咱大队办个制药厂，专程派我们三个人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看看制药这方面的前景怎么样？同时，在这方面想请你帮忙。”
秦玉兰想了想说：“我对投资建厂的事还从来没考虑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要建厂房，要买设备，还要有实验室，那就得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我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不容易。但是，要不办个药厂，咱山里面那么多好的药材可就便宜别人了。可惜呀！”翟福成叹息地说。
秦玉兰说：“别的都好说，关键是实验设备和专业人才，投资的大头在这一块。”
孔德良说：“玉兰说的对。那你能不能问一问，看看省中医研究院能不能跟咱村上合作呢？现在是市场起主导作用，有钱咱一起赚嘛。你们院里出人才，出实验设备，我们建厂生产。咱就用这样的模式进行合作。”
“德良哥，这个我可决定不了，得请示院长，看到底能不能以这种模式合作？我答应你可以问一下院长。”玉兰说。
“行，那你就问问，我们几个在省城等消息。人家华西村就是以这种模式跟研究单位合作的。”翟福成说。
“好，我现在就去问。”
半个小时后，玉兰回来了，说：“我请示了院长，他说行，就是有一个担心，怕药材的产量和质量达不到要求，专业人员可以派。我还给他说了咱老家的药材品种，制中成药没有问题。其实，院长对咱秦岭里药材的情况是了解的。”
翟福成说：“那就这样说。我们几个回去以后把这个情况跟支书说一下，然后再派人来具体洽谈。”
玉兰说：“我姐也不常来西安，你们来了也不找我，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几个吃饭，咱就去吃老孙家羊肉泡。现在也快下班了，咱现在就走。”说着站起来就拉起姐姐玉梅的胳膊往外走，翟福成和孔德良只好跟着走……
一个月后，省中医药研究院和王家庄大队医药生产合作签约仪式在王家庄大队隆重举行，在一片花样锣鼓、连续的鞭炮和三眼铳子隆隆隆的爆响声中，省中医药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和王家庄大队王定乾支书同时在合作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出席签约仪式的还有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宝秦市卫生局局长、眉坞县县长、主管副县长和古镇镇书记和镇长。
利用国庆节放假的时间，在秦大山的邀请下，师父胡洪礼全家、原大队支书王定乾、五爸秦虎言、现任王家庄大队支书翟福成、副支书孔德良一起乘坐大队的专车来到西安，他们为秦大恽和李老师王老师的爱女李羚举办了一场不张扬但人情味很浓的婚礼。之后，李老师特意请前来参加女儿和女婿婚礼的王家庄的新朋老友在省城西安游览了两天。
国庆节过后，部队的整编工作就跨出了实质性的一步，上级要求必须在一个月以内完成此项工作。作为军司令部副参谋长和军部整编工作的一名重要成员，他的工作涉及到两个方面：一是兵员工作，二是申请新装备的列装，这两项工作没有一件轻松的。但是，为了适应新形势和集中力量打赢未来战争的要求，秦大山在西安迅速办理完弟弟秦大恽的婚礼，撇下老娘和妻子儿女，一个人马不停蹄地返回到军部，立即开始着手两项工作。按照总部对新编制要求，全军要裁撤掉上万人。为了做好兵员工作，他把各师和军直及各个团队管理兵员工作的负责人召集到军部，制定出尽量保留作战和训练骨干的一系列条条框框，要求各单位立即进入到整编进程；而新装备的列装工作还要同步展开，他只得和军后勤部副部长及装备管理部门的处长跑到北京找有关部门的首长申报新装备列装的理由。二十天后，他从北京回到军部，于军长见到他时，惊愕地说：“秦副参谋长，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不至十斤吧。你得注意保重身体，如果你要累倒，那可是我们全军的损失。”
秦大山笑道：“军长，您放心。我瘦是瘦了点，但更精神，思路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