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滑动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裴靳臣的名字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因为他这段时间都没给她打过电话!
他的工作节奏她很清楚,再忙,也绝不至于连打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所以,是他又想选妃了?还是真的遇到了难处?
她需要亲自去看一眼。
就一眼。
看过之后,离或不离,她就能有定论了。
正当她提上靴子要出门,握着杯子的沈霖下楼,懒洋洋地叫住她:“沈杳杳,上哪儿去?”
“你是土地公啊?我去哪儿都要跟你报备?”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管你管谁?”沈霖眼神微冷,“去见裴靳臣,是吧。”
沈幼宜面不改色:“我去工作室,有份文件忘带了。”
“少蒙我,你工作室放假好几天了,要拿文件早拿了。”
“是以前的参考资料,现在突然需要,不行吗?”
“行,我开车陪你去拿。”
“……”沈幼宜举手投降,“好吧,我是要去找裴靳臣。我怀疑他三心二意,得去证实一下。”
沈霖笑了,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你信不信,你现在过去,正好掉进他挖的坑里,这辈子你都甭想离婚了。”
“他能给我挖什么坑?再说了,离不离婚的主动权在我。”
“傻妹妹,”沈霖倚着楼梯扶手,好整以暇,“打个赌?”
“赌什么?”
“要是我说中了,过完年你就跟我去北美待半年,等毕业典礼再回来。”
“我必赢。”沈幼宜拿起车钥匙,转身往外走,“我才不跟你赌。”
坐在沙发里静静听完全程的沈淮站起身,“怎么不拦着她?”
“女大不中留。”
“你不是说,她三十岁之前不能结婚?”
沈霖挑眉:“我让她三十岁之前擦亮眼睛,别被渣男骗了,三十岁之前不能结婚是你说的。”
沈淮沉默片刻。
“就算结婚了,她也能住在家里吧?”
-
裴家老宅。
沈幼宜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进去,远远看见柳叔牵着裴团团出来遛弯。
“太太!”
“汪汪汪汪!”
裴团团往她的方向爆冲,小狗的眼睛明亮又水润,看的人心软软。
沈幼宜蹲下身迎接小炮弹,差点被撞倒。
“好啦好啦,妈咪也想你。”
她不想被小狗糊一脸口水,仰着头,用手捂住了裴团团湿漉漉的嘴筒子。
“柳叔,你们这是回老宅过年?”
“不是。”
柳叔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低声解释,“一个月前,我们就住回老宅了。那时候姜女士突发高烧,来势汹汹,先生守了整整半个月,姜女士才总算退了烧。”
说到这里,柳叔又喜又忧。
“这场高烧,把姜女士多年的疯病给‘烧’好了,可她清醒后对先生的态度,比以前更差。稍有不顺心,就罚先生去跪祠堂。”
“数九寒天的,祠堂就是冰窖,进去上炷香的功夫都能把手冻僵。先生不想刺激病愈的姜女士,已经连着跪了半个月了。”
“之前车祸,锁骨和手臂的伤好不容易养好,我瞧着先生那双腿,怕是要跪出毛病了。”
沈幼宜的心像是被谁揪了一下,闷闷的疼。
“不刺激姜女士是对的,难道就没人站出来劝劝她吗?”
“谁敢劝?”
“老爷子不担心你家先生吗?”
“老爷子先前擅自给先生物色未婚妻,还挑唆您离婚,先生跟老爷子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送老爷子去瑞士养老的心思。老爷子也恼火了,扬言再也不管先生的事。”
沈幼宜脚步一顿,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家先生才是一家之主,他到祠堂点个卯就走,谁又敢在姜女士面前说三道四?”
“谁说不是这个理儿。”柳叔看了看四周,声音几不可闻,“先生肩上扛着整个裴家,心里装着对父亲的歉疚,他的命、他的喜怒,反而成了最不要紧的。”
沈幼宜吸了口冷空气,声音干涩:“我不知道他心里这么苦。”
“那边就是祠堂,您去吧。”
“好。”
沈幼宜推开祠堂的门,一股阴冷、陈旧、混合着香烛气息扑面而来,还不如冰天雪地暖和。
祠堂里,幽微的烛光映照着层层叠叠、闭口不言的牌位。
一个背脊挺得笔直的身影跪在那些牌位前,不知道跪了多久。
“裴靳臣。”
温软的声音,跟冷肃的祠堂格格不入。
仿佛冻僵的男人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清是她时,眼底的光被点亮。
“你来了。”
“嗯,我来了。”
沈幼宜扶着他胳膊,“先起来,我们去外面说。”
裴靳臣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我不能走。”
他体温那么高的一个人,竟然冻成这样,沈幼宜抿了抿唇,解下自己鹅黄色的羊绒围巾,给他围住。
“那我陪你跪一会儿,顺便,跟裴云霄先生聊聊天。他用自己性命守护的宝宝,如今天天被人罚跪,若他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门外的柳叔听到这话,找了个人,把这话传到了姜女士耳朵里。
姜静蓉手里的茶盏险些碎在地上。
裴靳臣天天跪在祠堂里,对着云霄的牌位,万一云霄怪她怎么办?
难怪,难怪这段时间云霄都不肯入她的梦了。
“去,让他离开祠堂。”
-
沈幼宜扶着浑身僵硬的裴靳臣离开祠堂。
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虽然不暖,却令他有种重回人间的恍然。
他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沈幼宜身上,从远处看,像是要把她蚕食殆尽。
“你的手臂和锁骨好全了吗?”她问。
“托杳杳的福,全好了,一点后遗症都没留。”
“我才没有给你祈福,我去寺庙也没有替你求平安符。”
对上裴靳臣灼热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多谢宝贝替我求平安符。”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明晃晃的讨要。
沈幼宜一噎。
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绣着祥云纹的平安符,轻轻放在他温凉的掌心。
不对。
她今天过来不是送平安符的,是来找他商量离婚的,怎么事情的发展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