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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天色尚未大亮,东方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兵部衙门那黑沉沉、厚重肃穆的乌头门前,已然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场地上,停着数辆规制各异却都透着殷实气息的马车,马儿不耐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身着各色锦袍、头戴员外巾或方帽的商贾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衙门那高耸的台阶下,低声交谈着,彼此间眼神交错时,既有客套的颔首,也暗藏着无形的较劲。空气里弥漫着晨露的湿凉、马匹的膻气,以及一种被刻意压抑却依旧浓烈的、属于竞争的紧绷感。

今日是兵部最终审定西北边军冬衣及部分军需布料采买订单的日子。能站在这兵部门前的,无不是经过层层筛选、在户部挂了号的顶尖皇商或底蕴深厚的大绸缎庄东家。这笔订单数额巨大,周期长达三年,且关乎边军越冬,意义非凡。谁能拿下,不仅意味着未来数年丰厚的利润,更代表着在朝廷、在军方眼中无与伦比的实力与信誉。

辰时正,兵部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一名穿着青色吏员服饰的书办站在门槛内,手持名册,开始按照顺序唱名传唤。

被叫到名字的东家或掌柜,无不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带着捧着重重标书匣子的随从,神情凝重地迈过那道象征着官方威严的门槛。

苏绣棠与谢知遥的马车,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停下。

苏绣棠今日的装扮,与往日处理商务或家居时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身沉香色的宫装,料子是顶级的织金云锦,颜色沉静高贵,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缠枝牡丹纹样,花朵饱满,枝叶蜿蜒,在晨光熹微中流转着低调而华美的光泽。头发梳成了端庄繁复的朝天髻,发间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牡丹步摇,牡丹花瓣薄如蝉翼,点翠的蓝绿鲜活欲滴,垂下几串细小的米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面上敷了匀净的脂粉,唇上点了正红的胭脂,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整个人显得雍容大气,又不失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明丽。这身打扮,既符合她即将觐见太后、参与正式官方场合的身份,也恰到好处地彰显了“锦棠记”东家的实力与气度。

谢知遥陪在她身侧,穿的是一品侯世子的正式朝服,石青色云纹袍,金冠束发,腰悬玉带,身姿挺拔如松。他脸上惯常的疏朗笑意此刻收敛了许多,只余下一种沉稳端凝的威仪,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诸人,最后落在苏绣棠身上时,才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与坚定。

他们并未急着上前,直到书办唱到“锦棠记东家,苏氏绣棠”时,两人才对视一眼,谢知遥微微颔首,苏绣棠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迈步上前。谢知遥自然落后半步,以护卫与支持者的姿态,陪同她一起,踏入了兵部衙门那威严而略显阴森的大门。

穿过前庭,绕过影壁,来到二堂外的回廊。廊下已经设了几排简单的座椅,先到的几位竞争者正襟危坐,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空气中漂浮着衙门特有的陈旧墨香和隐隐的樟木气息。

又等了约莫两刻钟,才轮到苏绣棠。

一名小吏引着他们,走进了二堂西侧的一间签押房。

房内陈设简单,正中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公案,案后坐着三位官员。主位上的,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的二品文官,绯色官袍上的孔雀补子昭示着他的身份——兵部左侍郎,姓李,正是此次军需采买的主审官。左右两侧,分别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和一位户部度支司的主事。

三人面前,堆着厚厚几摞标书文书。李侍郎手中正拿着一份,看得眉头紧锁。

苏绣棠与谢知遥依礼参见。李侍郎抬眼,目光先是在谢知遥身上停顿一瞬,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便落在了苏绣棠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评估,如同最精密的尺规,量度着她的仪态、气度,乃至眼神中透出的底气。

“苏氏绣棠?”李侍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官场的威严,“呈上你的标书。”

苏绣棠从身后云织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份装订得极其工整、厚达寸许的标书,双手呈递到公案上。标书的封皮是特制的靛蓝色厚笺纸,上面以端正的馆阁体写着“锦棠记呈西北军需被服旗仗标书”,字迹清隽有力。

李侍郎拿起标书,翻开第一页。他没有立刻细看具体内容,而是先快速浏览了总纲和目录。目录条理之清晰,分类之详尽,已然让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直接翻到核心的报价与工艺说明部分,又对照着旁边几份早已看过的标书,手指在几个关键数字上点了点。

“苏东家,”李侍郎放下标书,抬眼看向苏绣棠,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报价,比‘庆丰号’高出半成,比‘江南织造局’的分包商更是高出一成有余。兵部采买,首重实效与节省国帑,你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是许多竞争者折戟的第一关。

苏绣棠面色不变,声音清越而平稳:“回大人,民女的报价,确实并非最低。然军需物资,尤其是边军越冬被服,关乎将士冷暖,乃至边防稳固,绝非寻常市井买卖可比。‘锦棠记’所报价格,基于三方面考量。”

她微微顿了顿,见李侍郎凝神倾听,便继续道:“其一,用料。标书后附有详细样品清单及检验文书。民女所选用棉,皆为准噶尔长绒棉与江南上等湖丝按特定比例混纺,绒长、韧性强,保暖更佳且更耐磨损。所用驼绒,亦经过特殊脱脂去味处理,蓬松保暖,且不易板结虫蛀。这些原料成本,本就高于寻常。”

“其二,工艺。”她示意云织上前,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扁木匣打开,取出几块巴掌大小的布料样本,呈到公案上。“大人请看,这是‘锦棠记’专为西北风沙严寒环境试制的特种布料。这一块,在织造时加入了特制植物胶剂,表面形成微不可察的防护层,防风沙性能提升三成,且不影响透气。这一块,采用特殊的双层夹织法,内层柔暖吸湿,外层致密防风。还有这一块,是专门用于旗帜的加重锦缎,在保证色彩鲜艳的同时,加强了经纬密度,使之在强风中不易撕裂破损。这些工艺,皆有独到之处,亦需额外工时与匠人技艺支撑。”

李侍郎拿起那几块布料,在手中细细摩挲,又对着光线查看经纬,眼中锐光闪动。旁边两位官员也凑近细看,低声交换了几句。

“其三,”苏绣棠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运输与补给方案。标书最后部分,附有详细的路线图、中转仓廒设置、以及应对突发天气的应急预案。‘锦棠记’承诺,可在肃州、甘州两地设立常驻修补点,配备熟练匠人及部分备用布料,对运抵后的军需进行定期巡检与及时修补,确保物资在役期内始终保持最佳状态。此项服务,亦计入总价之中。”

她的话说完,签押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更远处衙门的嘈杂声,以及李侍郎手指无意识敲击标书封皮的轻微“笃笃”声。

李侍郎沉默片刻,又接连问了几个极为具体的技术问题,比如不同混纺比例对保暖与耐磨的具体影响,特殊胶剂的耐寒极限,双层织法的废品率控制,乃至在极端风雪天气下运输路线的备选方案等等。

苏绣棠一一作答,数据精准,逻辑清晰,对西北气候、道路、乃至边军日常着用习惯的了解程度,令人惊讶。显然,她所做的功课,远不止于商业报价,而是真正深入到了军需保障的实质层面。

最终,李侍郎合上了标书,目光再次落在苏绣棠身上,那目光中的审视已然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赞赏的凝重。

“苏东家心思缜密,准备周全,所虑深远,非寻常商贾可比。”他缓缓说道,虽未直接宣布结果,但语气中的倾向已然明显。“标书暂且留下,兵部需综合评议。你且回去等候正式公文。”

苏绣棠与谢知遥再次行礼,退出了签押房。

直到走出兵部衙门,被外面明晃晃的秋日阳光一照,苏绣棠才感觉背后那层被官威与紧张激出的薄汗,微微发凉。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谢知遥走在她身侧,低声道:“应对极好。李侍郎是务实之人,最厌花哨虚浮。你以实料、实技、实策应对,正中其下怀。”

苏绣棠微微点头,心中却不敢完全放松。结果未出,一切犹有变数。

午后,阳光正好。

锦棠记京城总号内,依旧是平日的忙碌景象。伙计们穿梭招呼客人,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云织正在二楼雅间,与一位来自山西的布商洽谈一批秋冬季厚料的长期供货事宜,言辞清晰,态度从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在铺面门口。紧接着,便听见前头伙计略带惊慌又夹杂着兴奋的喊声:“兵……兵部来人了!有公文!”

云织心中猛地一跳,立刻向客商致歉,疾步下楼。

只见一名穿着兵部驿卒服饰的年轻衙役,手持一个盖着兵部火漆大印的公文袋,正站在铺面中央。周围客人伙计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张望着。

“此处可是锦棠记总号?东家苏氏绣棠可在?”衙役朗声问道。

云织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民女乃锦棠记管事云织,东家此刻不在。可是兵部有关西北军需的公文?”

衙役看了她一眼,确认身份无误,便将公文袋双手递上:“正是!兵部令:锦棠记所呈西北军需被服、旗仗等项标书,经综合评议,确为最优。现正式授标,首批订单明细、规格、交货期限及拨付款项章程,皆在袋中。望锦棠记恪守承诺,保质保量,如期交付,不负朝廷所托!”

话音落下,铺面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如同水滴入滚油,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中了!我们中了!”

“是西北军需!朝廷的订单!”

“东家太厉害了!”

伙计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个年轻绣娘甚至相拥着跳了起来。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锦棠记。连楼上雅间的客商都闻声出来探看,得知缘由后,看向云织和锦棠记众人的目光,立刻多了十二分的敬重与热切——能拿下兵部如此重要的订单,这“锦棠记”的实力与背景,简直深不可测!

云织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狂喜,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公文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所有伙计绣娘,提高了声音,虽然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有力:“诸位!此乃东家运筹帷幄、诸位同心协力之功!更是朝廷、兵部对我‘锦棠记’的信任与重托!从今日起,全号上下,务必戮力同心,调集所有资源,确保此单圆满完成,绝不能有半分差池,辱没我‘锦棠记’名声!”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豪与干劲。

云织立刻着手安排,调取库存账册,传讯江南总号及各大工坊,联络可靠的运输行,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地发出。她忙碌却不见慌乱,指挥若定,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气象。

不久后,苏绣棠闻讯赶回总号。看到铺内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景象,看到云织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项事务,看到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混合着喜悦与责任感的亮光,心中倍感欣慰。

“姑娘,我们做到了!”云织看到她,眼圈微红,却笑得无比灿烂。

苏绣棠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扫过厅中每一张激动兴奋的脸庞,声音沉稳而有力:“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诸位,拜托了!”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苏宅的屋檐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庭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沐浴在这片祥和的光晕里。

苏宅上下,还沉浸在日间中标巨大订单的喜悦与忙碌中。前厅里,几位管事正围着苏绣棠,紧急商议着首批原料采购与工匠调配的细节。云织则带着几个账房,在偏厅里连夜核算着第一批预付款的分配与使用计划。

就在此时,宅院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整齐而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脚步声,以及隐约的喝道声!

那声音不同于寻常访客,更带着一种属于宫廷的、不容错辨的威仪与肃穆。

守门的仆役慌忙探头望去,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余人、身着统一深青色服饰、手持仪仗的太监与侍卫,簇拥着一辆装饰着凤纹的青帷小车,正缓缓停在苏宅大门前!

为首一名年约四旬、面白无须、气质沉稳中透着精干的太监,身穿着深青色蟒纹补子的总管太监服色,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匣。

“太后娘娘懿旨到——苏氏绣棠接旨——!”

尖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暮色,传入了宅院深处。

前厅内的商议声戛然而止。

苏绣棠心中猛地一跳,与身旁的谢知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立刻起身,一边示意管事们速速回避整理仪容,一边自己也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发髻。

不过片刻,苏绣棠与谢知遥已快步来到正厅。谢知遥迅速指挥着仆役在厅中设下香案。云织也匆忙赶来,帮忙点燃香烛。

刚刚布置妥当,那位总管太监已在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步履沉稳地走进了正厅。他目光扫过厅中陈设,最后落在肃立在香案前的苏绣棠与谢知遥身上,微微颔首。

苏绣棠与谢知遥依礼跪下,身后云织及匆匆赶来的阿青等人也连忙跪倒一片。

总管太监展开手中那卷明黄色、用金线绣着凤凰祥云纹样的懿旨,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训练有素、既清晰又带着宫廷特有韵律的嗓音,朗声宣读:

“太后懿旨:苏氏女绣棠,忠良之后,秉性贞淑,智勇双全。前有协助肃清宫闱阴私、稳定朝局之功,忠勇可嘉;后则勤勉商事,惠泽匠户,活人无数,仁心可悯。今闻其不避艰辛,勇担朝廷西北军需重务,实乃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之楷模也。哀家闻之甚慰。特赏赐:赤金累丝嵌宝牡丹头面一套,东海明珠一斛,内造云锦宫缎二十匹。另赐御笔亲书‘忠勤慧敏’四字匾额一方,以彰其德。钦此。”

懿旨宣读完毕,厅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苏绣棠伏地叩首,声音清越:“民女苏绣棠,叩谢太后娘娘天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总管太监将懿旨卷好,放入一旁小太监捧着的锦盒中,又亲自从身后太监捧着的托盘中,取过那方用明黄绸缎覆盖着的匾额,递给谢知遥。谢知遥连忙双手接过,转交给苏绣棠身后的仆役小心安置。

接着,又有人将几个沉甸甸的、装饰华美的礼盒一一抬了进来。

总管太监这才缓步上前,虚扶了苏绣棠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宫廷高级内侍的温和笑意:“苏姑娘,快快请起。太后娘娘对姑娘赞誉有加,这些赏赐,是娘娘的一点心意,望姑娘莫要推辞。娘娘还说,姑娘与谢世子佳期将近,届时慈宁宫另有添妆之礼。”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太后不仅肯定了苏绣棠过往的功劳与今日的商业成就,更以“添妆”之言,明确表达了对她与谢知遥婚事的认可与祝福。这份在中秋佳节、在她刚刚夺得军需大单后送来的恩赏,时机之巧,分量之重,无异于一道最坚实、最荣耀的护身符与背书,彻底扫清了苏绣棠以商贾之女嫁入顶级勋贵之家可能面临的最后一丝身份上的微词与阻力。

苏绣棠再次深深谢恩,心中了然,这背后,恐怕也少不了皇后娘娘的推动与美言。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队伍,苏宅正厅内,太后的赏赐与兵部那份沉甸甸的订单文书并排陈放在主位的紫檀木大案上。赤金头面在烛光下璀璨夺目,东海明珠圆润莹然,宫缎华美流光,“忠勤慧敏”的御笔匾额更是散发着无形的威仪与荣耀。而那份兵部公文,则代表着实打实的朝廷信任与商业巅峰。

谢知遥走到苏绣棠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骄傲、爱意,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绣棠,”他低声道,声音里满是感慨,“这是你应得的。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在今日,得到了最好的回响。”

苏绣棠回握住他的手,抬眼望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却笑得如同窗外那轮渐渐升起的、圆满无缺的明月。

“是我们。”她轻声纠正,“没有你,没有大家,我走不到今天。”

是夜,中秋月明,清辉如练,洒满庭院。

苏宅并未大肆宴客,只在内院花厅设了一桌简单却温馨的家宴。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正中是一盘刚刚出炉、热腾腾的桂花月饼,甜香四溢。

苏绣棠、谢知遥、阿青、云织,还有几位从江南赶来的、最核心的老师傅和管事,围坐一桌。烛光温暖,映着每个人脸上由衷的笑容。

阿青的左臂伤势已大好了,只是动作仍有些小心翼翼。云织脸上还带着白日忙碌后的红晕,眼神却格外明亮。几位老师傅看着苏绣棠,眼中满是慈爱与自豪。

苏绣棠端起面前的酒杯,杯中是她特意吩咐准备的、清甜温和的桂花酿。她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这些与她共历生死、共创事业、早已亲如家人的脸庞。

窗外,明月高悬,皎洁圆满,将庭院中的花木假山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边。

“今日,双喜临门。”苏绣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和与满足,“一喜,锦棠记得朝廷重托,前程似锦;二喜,得太后期许,家门有幸。”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温柔而坚定的波光:“这一切,皆赖诸位同心同德,不离不弃。绣棠在此,敬大家一杯。”

她将酒杯举高:“愿从此往后,家园安宁,事业顺遂,”她的目光与谢知遥含笑的目光相接,声音愈发柔和,却带着穿透未来的力量,“人月……两圆。”

“人月两圆!”众人齐声应和,共同举杯。

清脆的杯盏相碰声,混合着由衷的欢笑声,在洒满月光的庭院中轻轻回荡,飘向那轮象征着团圆、美满与无限希望的、皎洁的中秋明月。

前路,一片清辉,一片坦荡,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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