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扑到了船舷边,手臂竭尽全力伸出,五指张开,想要抓住眼前飞速下坠的身影。
然而指尖只来得及感触到一缕轻柔寒凉的发丝。
毫厘之隔,此刻却如同天堑鸿沟,冷酷绝情的隔开了生与死。
降谷零瞪大的瞳孔中倒映出银发青年失神的眼,以及……那于陡然间漫天泼洒的刺目猩红。
血腥气前所未有的浓郁,浓郁到快要叫人喘不过气。
出血量太大了。
降谷零迟钝的想着,然后本能比思维更快找寻到了源头。
——这炽烈到灼烫的四溅血花不是来自青年后腰处的伤口。
而是源于颈动脉。
就在神宫八咫中枪坠落的最后一秒,他手中紧握的那把手术刀仍旧忠诚完成了其主人最后的指令。
锋利的刀刃只轻轻一划,就轻易切开了那截脆弱惨白的脖颈。
于是肆意挣脱束缚的血雾在朦胧光线与黑暗纠缠交织的半空中,倏然凄厉绽放。
神宫八咫的脸在被海水淹没前,清楚捕捉到了金发公安惊惶到失去所有血色的恐惧面容。
男人眉心一点血洞,嘴角却慢慢扩大成了一个充满自得与讥嘲的诡异弧度。
“呵……”
波本,琴酒。
我的两个好属下——今晚,你们就随着这艘注定走向毁灭的游轮,一起来为我陪葬吧……
而在半空中,生命随着鲜血急速流逝的青年在与降谷零指尖错开的瞬间,一双冰瞳似乎极其短暂的与降谷零溢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对上了一刹。
可甚至还没等降谷零僵滞冷木的大脑有所反应,下一秒,随着一声并不明显的细小噗通,阴沉漆黑的海浪就彻底吞噬了那道身影。
也将降谷零视线中的最后一点银白,无情隔断在另一个黑暗沉寂的世界中。
“风和——!!!”
降谷零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沿,下一秒只觉得身旁骤然间刮过一阵疾风。
一道弃了枪的黑影毫无停顿,紧跟着消失的银发青年飞跃过栏杆,笔直朝着下方黑漆漆的汹涌海面坠去!
银灰长发在凄厉海风中被绷成一道冷硬直线,黑风衣下摆在半空中猎猎鼓动,随即就被主人干脆甩脱,如同褪下了一层沉重的束缚。
“扑通!”
“扑通!”
接连两声沉闷的落水声,在嘈杂喧嚷的海浪翻涌与船只引擎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琴酒——
降谷零慢了两拍,空白一片的大脑才开始处理视觉接收到的信息。
……这个毫不犹豫追随跳下的身影,是琴酒。
最后杀死神宫八咫的那一枪,果然来自这个杀手。
降谷零僵滞的默念着显而易见的结论,无意识间又将目光又转向稍远处,方才另一声水花溅起的位置。
借着船体投下的晃动光影,降谷零能够看清在那边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一件他极其眼熟的蓝灰外套。
——和 hiro。
景光也一起跳下去了。
甚至不止他们。松田阵平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咆哮着一同冲到了船边,眼看着也要不顾一切的翻越栏杆下去找人。
“风和!”
但一只沾着血的手却在此时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赤井秀一捂着胸口处被血渗透的简易绷带,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却锐利如刀。
“滚——你给我松手!”松田阵平暴怒挣扎。
“你现在跳下去有什么用?!”赤井秀一同样厉声喝道,拽住他不放,“你想让君风和即便被找回来,也要面对这船上还没有解决的这些危机,面对二次伤害吗?!”
“还是说——你想在可能已经失去一个重要之人的情况下,再立刻失去下一个朋友?!”
他硬生生将松田阵平的身体扳向另一侧。
在那边,刚刚因君风和坠海而心神剧震的萩原研二被一名组织成员趁机扑倒在地。
两人翻滚着激烈扭打,萩原研二脸上都已经见了新伤,眼看就要在这场致命角力中败下阵来。
松田阵平瞳孔骤缩,牙关都快咬碎,那份跳海找人的炽烈念头不得不被他含着一口血腥气给强行压下,转身就冲向了那边。
裹挟着极致爆裂的怒火,他一脚狠狠踹开了压在萩原研二身上的敌人,反手捡起地上的短刀直接没入对方胸膛。
然而搞定了这一个,剩余的敌人却还在不顾死活的冲上前来。
哪怕神宫八咫已经死去,这帮死士也像是被蒙住了眼睛的傀儡一般,疯狂进行着临死前的反扑。
松田阵平错失了最初的机会后就被敌人给彻底缠住了身,赤井秀一见状却松了口气。
伤口不停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隐约发黑。他踉跄了一下躲过来人的袭击,手中一把匕首顺势抹了对方的脖,随即不得不扶着栏杆短暂喘息。
然而当他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再回过头,想要询问金发的公安详细的行动安排时却猛地一怔——
船舷边,已然空无一人。
降谷零……也跳下去了。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想要通过这仿佛含着无数冰碴子似的海风,来强行压住自己内心之中那份快要炸裂开来的痛楚。
以他现在的情况,即便跟下去也帮不了一点忙。
他再三这样告诫着自己,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下方的海水转移到正在进行着的战场上。
就像他刚才和松田阵平说的那样,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镇压眼前的战场,才好叫跳下去的己方人员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