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前,旌旗如林,金鼓之声震天动地。
曹操的帅旗,那面硕大的“曹”字旗,就立在关前五里之处,旗下,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精锐大军。连日来,曹军并不攻关,只是每日清晨,便全军列阵,鼓噪呐喊,那股滔天的声势,仿佛要将雄关前的空气都彻底压碎。
吕布,也如曹操所预料的那般,表现出了一个“胜利者”应有的狂傲。
他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神骏非凡,几乎每日都会亲率一队铁骑,出关挑战。
“曹阿瞒!汝这阉人之后,只会学乌龟,缩在壳里吗!”吕布的咆哮声,中气十足,传遍两军阵前,“有胆,便出来与我吕奉先,大战三百回合!若是不敢,便趁早滚回你的许都,免得在此,丢人现眼!”
他身后的并州狼骑,亦是齐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曹军的轻蔑与不屑。
曹操在中军大帐之内,听着斥候传回的吕布骂阵之言,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奉孝,你看,正如你所料。”他对身旁的郭嘉说道,“这吕布,连胜几阵,便不知天高地厚,尾巴,已翘到天上去了。他越是如此急躁,便越证明,其军心不稳,后方有忧。他想速战速决。”
郭嘉轻摇羽扇,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光芒:“丞相,只需再拖上十日。待其粮草不济,军心浮动,我等,便可一战而定乾坤。”
“好!”曹操猛地一拍帅案,“就让这匹夫,再多叫嚣几日!”
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被这场即将爆发的、两位顶级诸侯之间的巅峰对决,牢牢吸引。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喧嚣的表象之下,一股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暗流,早已悄然转向。
当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焦于函谷关时,秦岭深处的子午谷古道中,三千道黑色的身影,正如同沉默的幽灵,在崎岖的山路上,急速穿行。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绝境。道路,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的栈道,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是冰冷的岩壁。终年不散的瘴气,与湿滑的苔藓,让这里成为了飞鸟都难以逾越的天堑。
然而,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却在这里,展现出了非人的纪律与耐力。
没有一人说话,没有一人抱怨。他们口中,皆含着一枚特制的橄榄核,以防口渴;脚上,穿着神工坊出品的、带有防滑纹路的胶底软靴。每个人的负重,都超过了五十斤,除了兵刃甲胄,还有足够支撑十日的干粮、绳索、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攀爬工具。
一名年轻的士兵,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悬崖外侧倒去。他没有惊呼,只是死死咬住了口中的橄榄核。就在他即将坠入深渊的瞬间,身旁的两名同袍,几乎在同一时刻,伸出了钢铁般的手臂,一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人揽住了他的腰,硬生生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三人只是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沉默地前行。
高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面容,如同身旁的岩壁一般,坚毅而冷峻。他知道,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每在路上多耽搁一个时辰,他们奇袭的成功率,便会降低一分。
七日后,这支幽灵般的军队,终于,穿过了子午谷最艰险的路段,出现在了汉中盆地的北缘。在他们面前,一座雄关,扼守住了通往汉中腹地的唯一通道。
阳平关。
关墙之上,五斗米教那黄色的符箓旗帜,在风中,有气无力地飘荡着。守军们,大多衣甲不整,三三两两地靠在墙垛上,谈笑闲聊,丝毫没有边关守军应有的警惕。在他们看来,北面那道秦岭天险,便是最好的屏障。
一名头裹黄巾、身穿道袍的祭酒,正站在关楼之上,唾沫横飞地,对着底下的士卒,宣讲着教义。
“……尔等,皆是天师的信徒!有天师神力庇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北方的吕布魔王,若是敢来,只需我等齐诵经文,便可召来天雷,将其轰为飞灰……”
高顺隐蔽在远处的山林之中,用单筒望远镜,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没有丝毫轻敌,但心中,却已有了定论。
这是一群,被信仰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
他没有选择白天强攻,那只会打草惊蛇。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三更时分,月黑风高。
阳平关的守军,早已陷入了沉睡,关墙之上,只有几处篝火,在寒风中,明灭不定。
就在此时,关墙之下,近百道黑影,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贴上了那高达数丈的城墙。他们手中,没有云梯,只有一柄柄神工坊特制的、可以发射出带钩爪的绳索的“飞爪弩”。弩弦,被涂上了特制的消音油,发射之时,只发出微不可闻的“嗡”声。
钩爪,牢牢地扣入了墙垛的缝隙。陷阵营的精锐,手脚并用,如同猿猴一般,迅速地,向上攀爬。
一名打着哈欠的守军,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响,他探出头,向墙下望去。迎接他的,是一支从黑暗中,无声射出的弩箭,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他连哼都来不及哼出一声,便被一只从墙头伸出的大手,捂住嘴巴,悄无声t息地,拖入了黑暗之中。
不到一刻钟,负责守卫南段城墙的五十余名守军,尽数,在睡梦与懈怠中,被无声地抹杀。
高顺,是第一个登上城墙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杀。”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告。早已潜伏至城门内侧的数十名陷阵营士兵,同时暴起,用最快的速度,斩断了吊起沉重闸门的绳索。
“轰隆!”
巨大的闸门,轰然落下,发出一声巨响,彻底断绝了关内守军的退路。
直到此时,那名还在关楼中,做着白日飞升美梦的祭酒,才被惊醒。他慌乱地冲出来,看到的,却是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无数身着黑色甲胄的杀神,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整个关墙。他们组成了一个个严密的、不可动摇的战阵,手中的长刀与盾牌,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正一步一步地,向着关内的营房,无情地推进。
“天……天兵天将?”祭酒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你们是恶魔!天师!天师救我!”
回答他的,是高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一柄,横扫而过的,冰冷的长刀。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照亮阳平关时,这里的战斗,早已结束。
关墙之上,陷阵营的玄色大旗,已经取代了五斗米教的符箓。高顺,一手按刀,站在关楼之上,目光,越过脚下遍地的尸体,望向了南方,那片富饶而平坦的汉中盆地。
通往天府之国的咽喉,已被他,死死扼住。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曹操,依旧在函谷关前,等待着那只,他以为已经落入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