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晨雾还没散尽时,苏家老屋的烟囱就先冒出了烟。
大伯家的堂屋扫得亮堂,条案上摆着刚买的红烛和寿桃糕,供桌前的长凳擦得能照见人影。
今天是大伯五十九岁的生日,头天晚上他就跟家人念叨,说二弟和小妹肯定要回来,灶上得多炖口肉。
苏见夏和母亲、父亲一大早就来帮忙准备食材。
日头刚爬到竹梢,院门外就传来小汽车“滴滴滴”的声响。
就见二伯苏长治拎着两箱白酒,身后跟着拎着蛋糕盒的弟媳,嗓门亮得能穿透院墙:“大哥!我们来给你贺寿咯!”
大伯正蹲在井边洗萝卜,慌忙直起身,手背在蓝布褂子上蹭了蹭,迎上去就攥住二伯的手,粗糙的掌心互相拍着,话都带着笑:“说过不用带东西,家里啥都有。”
苏见夏见到来人,也跟着招呼道:“二伯,过来歇会儿。”
“见夏丫头也回来了呀,你那三哥整体忙得很也不回家看看,还是见夏丫头懂得关心人。”
二伯脸上露出笑容,朝着她抱怨起来。
“二伯,我可不敢跟三哥比,三哥现在事业正处风生水起的时候,他比我都优秀好多了。”
苏见夏谈起三哥,脑袋浮现出那个从小照顾自己的男孩,现在已是一个帅气阳光的大男孩,心里就感觉阵阵温暖。
二伯听完更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哈……还是见夏丫头想的周到。”
二伯娘张建芳在一旁听着,有点无奈:“见夏,你二伯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苏见夏也表示理解,笑了笑点点头。
没过多久,小姑一家也到了。
小姑父陆康提着礼品,表妹陆晚晚抱着个果篮,一进门就甜甜地喊“大舅舅,生日快乐”。
大伯笑得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团,忙把孩子往怀里拉,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过去,那是他前几天赶集特意买的,一直揣着等孩子的到来。
陆晚晚见到苏见夏,就朝她跑去,“姐姐,姐姐……”
一直问这问那,惹得她尴尬不已。
陆晚晚最喜欢苏见夏,也最依赖她。
因为苏见夏高考过后的那段时间里,苏见夏就一直呆在小姑家,帮着小姑照顾这个妹妹。
堂屋里渐渐热闹起来。
女人们扎进厨房,婶子和母亲围着灶台转,剁肉馅的“咚咚”声、抽油烟机的“嗡嗡”声混着说笑。
大伯突然问起:“二弟,你最近超市生意怎样?”
小姑苏长慧一边择菜一边骄傲地说:“大哥,我跟你说,二哥的超市现在可火了,上次我去帮忙,光收银台就排着长队,他还雇了好几个年轻人呢。”
大伯听着,脸上笑开了花:“那就好,他们能把日子过好,我就放心。”
锅里炖的排骨咕嘟冒泡,香气顺着门缝往堂屋钻。
男人们搬了小马扎坐在院里,大伯蹲在中间,二伯从包里掏出盒包装讲究的烟递给他:“这个比你那旱烟好抽,不伤嗓子。”
说着自己也点上一根,讲起超市里的新鲜事:“前阵子进了批有机蔬菜,城里人抢着买,我想着回头也从咱们村收点,让乡亲们也多份收入。”
父亲苏长兴在一旁接话:“那敢情好,我家明年果园里的果子要是熟了,先给你超市送过去!”
大伯听着,时不时点头,手里转着那盒新烟,烟盒的光泽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日子里透出的亮堂。
日头偏西时,菜终于摆满了八仙桌。
大盘的炖排骨、油亮的红烧肉、翠绿的炒时蔬,中间摆着那个奶油蛋糕,“59”的蜡烛插得笔直。
二伯特意从车里拿了瓶红酒,给每个人倒上:“今天咱不喝白酒,尝尝这个,口感绵和。”
陆晚晚早等不及了,围着桌子蹦跳,大伯被推到上首坐定,看着满桌的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说:“折腾啥,我这岁数……”
话没说完就被二伯打断:“大哥你最辛苦,当年要不是你供我进城学本事,哪有我这超市?今天就得好好过!”
蜡烛点起来,橘黄色的光映着满屋子的笑脸。
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大伯眯着眼许愿,眼角的笑纹里盛着光。
吹灭蜡烛的瞬间,孩子们拍手欢呼,二伯端起酒杯:“祝大哥身体硬朗,以后我超市每月都回来一趟,咱兄弟姊妹常聚!”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把这满屋的热闹和亲情,都撞成了往后日子里暖融融的念想。
暮色漫进院子时,二伯正帮着收拾碗筷,一边擦桌子一边跟大伯说:“那两箱牛奶你记得喝,保质期我都看了,新鲜着呢。还有那套按摩仪,晚上让婶子给你按按腰,累了一辈子该歇歇了。”
大伯应着,看着弟弟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原来日子不管过成啥样,这份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情分,总像二伯超市里的灯火,亮堂堂的,暖得人心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