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书房内,烛火摇曳。
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的朱尔旦屏退左右,独自备好一壶好酒,几碟小菜,神情间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与紧张。
窗外夜色浓重,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瞳仁闪烁着琥珀光泽的“小猫”,悄无声息地蹲踞在窗棂阴影之下,将室内情形尽收眼底。
正是施展了【大小如意】神通的王虎。
忽然,室内烛火猛地一暗,一阵阴冷刺骨、带着纸张与墨混合气味的阴风凭空卷起。
风中,一道身影由虚化实,悄然出现在朱尔旦对面。
来人身着猩红官袍,头戴判官帽,面庞黝黑,虬髯如戟,一双铜铃大眼开合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腰间悬挂判官笔与生死簿虚影,周身散发着纯正而威严的阴司神吏气息——正是陆判官!
“朱兄弟,久等了。”
陆判声音洪亮,自带回响,毫不客气地坐下斟酒,一饮而尽。
“陆判官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朱尔旦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堆满恭敬笑容,“若非判官大人恩赐,朱某焉有今日之聪慧?”
“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陆判大手一挥,“你我有缘,你又以诚心待我,助你开窍不过小事。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朱尔旦脸上笑容微敛,压低声音道:“大人赐我慧心,令我文章锦绣,前程似锦。只是...家中妻子容貌粗陋,实在配不上学生如今身份...不知大人能否再施神通,为她换一副好容貌?”
窗外的王虎听得心中冷笑:“刚得势就嫌妻丑,真是小人得志!”
陆判闻言哈哈大笑:
“我道是何难事!包在本官身上!”
他掐指一算,“巧矣!今日恰有吴侍御的千金,貌美如花,不幸为贼人所害,身首异处。她那头颅尚且完好,正合我用!你且稍候!”
说罢,身形一晃,化作阴风骤然消失。
王虎琥珀色的猫眼微眯:“好个陆判!竟敢窃取刚死之人的头颅,视阴阳律法如无物!”
不过片刻,阴风再起,陆判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却容貌绝美的女子头颅。
那头颅双目紧闭,面容安详,颈项断处无多少血迹,显然被法力处理过。
“瞧,此头如何?”陆判将人头放在桌上,得意笑道。
朱尔旦乍见人头吓得脸色发白,但细看容貌后眼中迸发出贪婪光芒:“绝色!多谢判官大人!”
“走,为你夫人换上新颜!”陆判提起人头,便欲往内室而去。
就在这时——
“好一个铁面无私的陆判官!竟敢行此窃首换面、扰乱阴阳之举!”
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冷喝如炸雷般在书房内响起,震得烛火疯狂摇曳!
陆判和朱尔旦大惊失色,猛地回头。
只见窗口“小黑猫”纵身跃入,空中迎风便长!
黑光涌动间,一头体型庞大、毛色黄黑相间、瞳如琥珀、额前“王”字妖纹熠熠生辉的巨虎轰然落地!
周身妖气磅礴如海,更有一股纯正威严的阴司权柄之力弥漫,夹杂着旺盛精纯的香火气息。
妖王!
而且是身负阴司权柄、受众生香火供奉的妖王!
陆判官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
他是地府判官,对气息最为敏感。
眼前巨虎妖力深不可测,更令他心惊的是那纯正的阴司权柄和几乎凝成实质的香火愿力——这得是受了多少百姓真心供奉?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阳间何时出了如此厉害、又能掌控阴司权柄的虎妖?!
陆判下意识护住吓瘫的朱尔旦,判官笔虚影浮现,色厉内荏喝道:“何方妖王?!竟敢窥视本判官行事?!此乃阴阳之事,岂容你插手?!”
王虎巨大的头颅微低,瞳孔冰冷注视陆判:
“本王乃枉死城新任之主,虎力妖王!
路经此地,恰见判官知法犯法,擅取逝者遗体,篡改生人容貌,扰乱阴阳秩序!
倒要反问,陆判官,你此举该当何罪?!生死簿上,可记下了自己的罪孽?!”
声如洪钟,字字铿锵,带着质问与威严,直指陆判所作所为!
陆判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白交替。他深知自己理亏,违反阴司律条。
往常天地秩序井然时绝不敢如此,可如今...
看着眼前气息恐怖、权柄香火加身的虎妖,他心知今日难了,语气软了几分:
“原...原来是虎力妖王...失敬。此事确有不当,然朱尔旦与我有缘,其妻貌丑确是憾事,本官亦是出于成全之心,且那吴家女已然身亡,头颅不用也是浪费...”
“浪费?”
王虎嗤笑打断,“好一个!阴阳有序,生死有命,此乃天道!岂因你一句、一句就可随意篡改?
今日你能因私交换头,明日是否就能因喜好换命?长此以往,阴阳秩序何在?地府威严何存?!”
一番话义正词严,说得陆判额头见汗。
他喵的谁才是判官,仿佛王虎才是维护秩序的判官,自己倒成了破坏规矩的宵小!
他紧紧盯着王虎,感受着对方身上比自己更加纯粹、更带“正统”意味的阴司权柄,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这虎妖,莫非真是得了天命,来重整这混乱阴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