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官被王虎一连串义正词严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额角竟渗出细密的冷汗
——虽为阴神,此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望着眼前这头妖威与神权并具、香火缠身的巨虎,心知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绝难善了。
他长叹一声,脸上那判官的威严尽数化为苦涩,拱手道:
“虎力妖王...暂且息怒。此事...此事确是本官僭越,坏了规矩。然其中确有不得已之苦衷,绝非单纯徇私。
请妖王稍待片刻,容我先将此间事了,再细细禀明原委,如何?
届时是罚是罪,本官绝无怨言!”
王虎见其神色不似作伪,沉吟片刻,便微微颔首,收敛了几分迫人威压:
“好,本王便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速去速回,莫要再动其他手脚。”
“多谢妖王!”
陆判如蒙大赦,连忙提起那颗美人头,拉着几乎吓瘫的朱尔旦快步走入内室。
王虎则懒洋洋地趴伏下来,巨大身躯几乎占满小半个书房,尾巴无聊地甩动着,神识却牢牢锁定内室,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内室中很快传来朱妻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施法之声,隐约有红光与黑气交织闪烁。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陆判便擦着汗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色惨白却掩不住狂喜的朱尔旦,以及一位...脖颈处有着一道细微红痕、容貌绝美、眼神却茫然惶恐的妇人。
那妇人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陌生的绝色容颜,又惊又怕,正是被换了头的朱妻。
“妖王,事情已了。”
陆判恭敬道,语气疲惫。
王虎瞥了一眼那妇人,冷哼一声:“造化弄人,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目光转回陆判,“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身为判官,知法犯法,这‘苦衷’究竟何在?”
陆判官挥挥手,示意朱尔旦赶紧带他妻子离开。
朱尔旦此刻哪敢多待,连忙扶着新夫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留下陆判与王虎独处。
陆判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苦涩更浓:
“妖王明鉴。若在以往,阴阳有序,律法森严之时,借我陆判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行此窃首换面、扰乱生死簿之事!
那是要上剐神台,受冥火焚身之刑的大罪!”
“哦?那如今就敢了?”
王虎语气依旧冰冷。
“如今...如今这阴阳秩序,早已名存实亡了啊!”
陆判摊开手,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悲凉,
“妖王您既执掌枉死城,当知如今地府是何光景。
十殿阎罗何在?五方鬼帝何在?皆渺无踪迹!
自上界传来最后一句‘天地大劫,各自珍重’的谕令后,便再无声息。
如今地府,全靠我等这些判官、鬼差之流勉强维系,早已是千疮百孔,自顾不暇!”
他继续道:
“秩序崩坏,恶鬼横行,似黑山老妖那般割据一方者岂止一处?
我等实力有限,能守住自家一亩三分地、维持最基本的轮回运转已是竭尽全力,哪还有余力去征讨那些巨擘大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肆虐...说起来,还要谢过妖王您为民除害,铲除了黑山那个祸害。”
陆判说着,竟对王虎郑重一揖。
王虎不为所动,追问道:“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为朱尔旦换头的理由。”
“是...此事缘由有三。”
陆判解释道。
“其一,朱尔旦此人生性豪爽,虽愚钝却有一片赤诚之心,与我...算是有几分杯酒之交。
见他因容貌而苦恼,妻子亦受牵连,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此乃私心,我认。”
“其二,”
他语气稍正。
“那吴家小姐枉死,凶手未明,怨气难平。
其头颅若就此埋没,此案或许永成悬案。
我取其头为朱妻换上,此事必然惊动官府,吴家小姐这‘新头’显于世,必引各方关注,反而有可能促使官府全力追查,或许能更快抓到真凶,告慰其在天之灵。这...也算是对死者有利。”
“其三,”
陆判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如今阳间,皇帝昏庸,朝纲败坏,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世间冤屈遍地,枉死之人何其之多!
阴阳早已严重失调。我等阴神处理积压公文已是焦头烂额,这点‘擦边’之事,若能略微‘成全’一二人,稍稍缓解些许怨气...唉,也是无奈之举。”
王虎听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既然阴阳失调,怨气冲天,那众生念力所化的香火,你们这些阴神为何不取用以增强实力,重整秩序?反而任由其淤积,甚至...变质?”
提到香火,陆判官脸上顿时露出极度忌惮甚至恐惧的神色:
“妖王您有所不知!如今的香火,早已不是纯净的愿力了!百姓祈福,多半夹杂着对世道的怨愤、对不公的诅咒、对生活的绝望!
这等香火,充满了戾气、怨毒与业力,堪称剧毒!
莫说汲取修炼,便是稍稍沾染,都可能污染神体,侵蚀神智,轻则修为大跌,重则可能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如今地府之中,谁敢轻易接纳阳间香火?避之唯恐不及啊!”
王虎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
难怪我的《北冥妖经》和系统淬炼过的香火神道如此特殊,竟能无视这香火之毒,照单全收还能转化为精纯力量和虎币!
原来不是这世界的香火没问题,是老子的功法太牛逼!
直接进行了无害化处理甚至转化提纯。
想通此节,王虎心中大定,看来这香火神道在此界,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通天捷径。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天地烂摊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
陆判苦笑道:
“何止是麻烦...简直是积重难返。仙神无踪,秩序崩坏,香火含毒...我等留守阴神,不过是勉力支撑,苟延残喘罢了。
像今日这般行事,实属无奈,绝非本意。还望妖王...能够体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