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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开往深圳的绿皮火车咣当前行。

林辰靠窗坐着,膝盖上摊开一本《GSm数字移动通信系统原理》——老李在街边书馆给他买的,盗版书,油墨味刺鼻,错别字不少,但内容够用。

“还看呢?”对面座位的老李叼着烟,手里摆弄着一块从郑州机房拆下来的故障电路板,“问题都解决了,歇会儿。”

“李总让写推广方案,”林辰翻着书,“得多了解些背景。”

“方案不急,”老李用万用表测着板子上的电阻,“李总那人是急性子,但大事不糊涂。他说让你写,就是给你时间沉淀。真着急的话,电话早追到火车上了。”

这话有理。林辰合上书,看向窗外。华北平原的冬小麦已经出苗,田地里一片浅绿。偶尔闪过村庄,房顶上竖着鱼骨天线——1998年,电视信号还靠这个。

“老李,华为的导师制度,到底怎么个流程?”林辰问。

老李放下万用表,弹了弹烟灰:“简单。每个新人配个老员工,叫导师,带三个月。技术上传帮带,生活上关心,思想上也管——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说法。”

“实际呢?”

“实际就是,”老李笑了,“看你顺眼,多教点;看不顺眼,自生自灭。但李总亲自当导师……这待遇我进华为十年,头一回听说。”

“压力大。”

“大就对了,”老李收起电路板,“李总那人,对谁都严,对自己更严。跟他学,能学真东西,但也得脱层皮。”

火车驶入湖北境内,天阴下来,开始下雨。雨水在车窗上拉成斜线,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灰绿。

林辰想起离开郑州前,赵工塞给他的一包花生米,说是“河南特产”。他掏出来,塑料袋子哗啦响。

“来点?”他递给老李。

老李抓了一把,嚼得嘎嘣响:“郑州这事,你干得漂亮。但小林,有句话我得说前头——在华为,尤其无线部,一次成功不算什么。你得次次成功,才算站稳。”

“明白。”

“不过你有个优势,”老李压低声音,“你是外来的。华为这帮老人,思维有定式。GSm标准是欧洲人定的,我们照着做,能追上就不错了,不敢想超越。你不一样,你没这些包袱。”

林辰点头。这正是他的价值——用后世的互联网思维,重新审视传统的通信问题。

次日晚上八点,火车晚点两小时抵达深圳。出站时雨更大了,站前广场积水到脚踝。老李熟门熟路地带林辰钻进一家快餐店,点了两份炒米粉。

“吃完回园区?”林辰问。

“回,但不去办公室,”老李神秘一笑,“李总交代了,让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九点,直接去他办公室。”

炒米粉端上来,锅气十足。林辰吃着,忽然想起什么:“老李,你住园区宿舍?”

“不住,我在坂田租了房,”老李扒拉米粉,“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我一个人,住哪儿都一样。不过你小子得抓紧找房子,总不能老睡办公室折叠床。”

“周工说帮我问问。”

“甭问,我给你介绍,”老李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了个地址,“我楼下,单间,一月三百,有卫生间。房东是我老乡,人实在。”

林辰接过纸条:“谢谢李工。”

“别谢,以后多教我点新算法就行。”老李咧嘴笑。

吃完饭,两人坐中巴回坂田。雨夜的深圳,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华为园区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像一团团暖黄色的毛球。

林辰回到宿舍时,王哲和刘博都不在——传呼机留言说都在加班。他洗了个冷水澡,躺到床上时,浑身骨头都在响。

这一天一夜,火车硬座二十小时,现场调试八小时,几乎没合眼。但奇怪的是,他不觉得累,反而兴奋。

那种亲手解决问题、看到成果的兴奋,比任何咖啡都提神。

传呼机震动。他摸出来看,屏幕上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雪停了,清华园的雪景很美。你那边顺利吗?注意休息。”

他回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

“还没睡?”他问。 “在整理运营数据,”苏晚晴的声音轻柔,“陈浩今天搞的校园歌手大赛线上投票,服务器差点撑爆。吴瀚紧急扩容,忙到现在。”

“大家都拼。”

“你也是,”苏晚晴顿了顿,“声音听起来很累。”

“刚回深圳,明天开始跟李一男正式学习。”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那个传说中的天才?”

“对。今天在郑州见了一面,问了几个问题,通过了。”

“我就知道你能行。”苏晚晴笑了,“对了,徐教授今天来公司了,看了咱们和华为的合作方案,说很有远见。但他也提醒,要注意知识产权的界定。”

“这个我会注意。”

“还有……”苏晚晴声音低了些,“北京降温了,零下五度。你那边呢?”

“二十度,下雨。” “差距真大。”她轻声说,“等你回来,一起去颐和园看雪吧。听说昆明湖结冰了,能滑冰。”

“好,一定。”

挂了电话,林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雨水的反光。1998年,北京和深圳,雪和雨,冬天和秋天。他和她,隔着两千公里。

但心是近的。

这就够了。

周五上午九点,林辰准时敲响李一男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在三楼角落,不大,十五平米左右。摆设简单:一张办公桌,两个铁皮文件柜,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插满了红色小旗——应该是华为基站的分布。

李一男正在接电话,用的是英语,语速很快。林辰听了几句,是在跟欧洲的合作伙伴讨论3G标准的事。1998年,3G还只是纸面上的概念,但华为已经开始布局了。

“坐。”李一男挂了电话,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林辰坐下。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技术文档、项目报告、还有几本外文期刊。最上面是一本《IEEE transactions on munications》,翻开的那页讲的是cdmA技术。

“推广方案写得怎么样了?”李一男开门见山。

“大纲有了,需要补充一些数据。”林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

“不急,下周一交。”李一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过来,“这是你的导师计划。三个月,分三个阶段。”

林辰打开信封,里面是三页纸,手写的,字迹潦草但清晰:

第一阶段(11月23日-12月23日):基础夯实

· 目标:掌握GSm基站硬件原理

· 内容:跟产线学习设备组装、调试;拆解十种故障板卡,写分析报告;完成基站开通全流程实操三次

· 考核:独立完成一台基站从组装到开通

第二阶段(12月24日-1月24日):软件深入

· 目标:精通基站软件架构

· 内容:阅读五十万行核心代码;参与两个软件模块开发;解决五个实际bug

· 考核:独立设计并实现一个优化模块

第三阶段(1月25日-2月25日):系统整合

· 目标:理解无线网络系统

· 内容:参与网络规划项目;学习优化方法论;完成一次割接升级

· 考核:提交一份网络优化方案,并在实际环境中验证

计划严苛,但合理。林辰看完,抬起头:“我接受。” “不是问你接不接受,”李一男站起身,“是告诉你必须完成。完不成,轮岗结束,回战略部。”

语气平淡,但压力如山。 “明白。” “好,现在开始第一阶段。”李一男走到墙角,那里堆着几个纸箱。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电路板——各种型号,新旧不一,有的还带着焦痕。

“这是一百块故障板卡,”李一男说,“来自全国各地的基站。你的第一个任务:一个月内,全部修好,写出故障分析报告。”

林辰走过去看。板卡种类繁多:电源板、基带板、射频板、控制板……每块板子都贴着小标签,写着故障现象和地点。

“这……有些是硬件故障,需要换元件。”林辰说。 “元件库在一楼车间,自己领。”李一男递给他一张领料单,“工具也在车间。修板子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你明白,软件跑在什么上面。”

他顿了顿:“在华为,不懂硬件的软件工程师,是瘸腿的。你从互联网来,可能习惯了虚拟世界。但通信是实打实的物理世界——信号在空气里传播,电流在铜线上跑,芯片会发热,电容会爆炸。”

这话直指本质。林辰郑重接过领料单:“我从今天开始。”

“不用急,”李一男看了看表,“上午十点,一楼车间,王师傅会教你基础。现在还有二十分钟,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任何问题。”

机会难得。林辰快速思考,问出第一个问题:“李总,您觉得未来移动通信最大的技术瓶颈是什么?”

“容量,”李一男不假思索,“频谱资源有限,用户数指数增长。GSm的时分复用(tdmA)已经到极限了。未来一定是码分复用(cdmA)的天下,但cdmA有功率控制、远近效应一堆难题。”

第二个问题:“华为在3G上的技术路线是什么?”

“wcdmA,”李一男走到地图前,“欧洲主导的标准。但我们在同步研究cdmA2000,美国的标准。两条腿走路,不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第三个问题:“您对互联网和通信的融合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李一男多看了林辰一眼:“你看得很远。现在说这个还早,但趋势是对的——通信管道化,互联网应用化。未来基站不只是打电话的,还得能传数据、跑业务。所以华为在做GpRS,2.5G,给GSm加上数据功能。”

三个问题,三个答案,每个都精准犀利。林辰记在心里。

“时间到,”李一男坐回办公桌,“去车间吧。记住,焊电路板时手要稳,心要静。焊坏一块板子,扣一天工资。”

“明白。”

林辰抱着那箱电路板下楼时,心里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这才是真正的学习——不是看文档,不是听讲座,而是亲手摸、亲手修、亲手把一堆故障变成能工作的设备。

一楼车间比二楼更嘈杂。生产线在运转,贴片机嗡嗡作响,波峰焊槽冒着青烟。空气里有松香、焊锡和金属切削液的味道。

王师傅在车间角落的维修台前,五十多岁,瘦小精干,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烙铁,正在修一块电源板。

“王师傅,李总让我来找您。”林辰放下纸箱。 王师傅头也不抬:“新来的?等等,这颗电容马上好。”

林辰站在旁边看。王师傅的手很稳,烙铁头点在电路板上,锡丝一送,一拉,一个饱满的焊点就成了。动作行云流水,像艺术。

“好了,”王师傅放下烙铁,关掉烙铁台电源——这是个好习惯,1998年很多工人不关,烙铁头容易烧死,“你是林辰?李总交代了,让我教你一个月。”

“麻烦王师傅。”

“不麻烦,带徒弟有补贴。”

王师傅实在,“来,先把工作服穿上。”

他递给林辰一件深蓝色工装,背后印着“华为技术”。林辰穿上,袖子长了点,卷了两圈。

“修板子第一步,不是动手,是看。”王师傅拿起一块故障板,“看什么?看外观:有没有烧痕,电容鼓包,芯片开裂。看焊点:有没有虚焊、连锡、漏焊。看走线:有没有断线、短路。”

他把板子递到林辰眼前:“这块,什么问题?” 林辰仔细看。板子是基带处理板,中央处理器是摩托罗拉的68k系列。表面看起来完好,但细看,有根数据线的走线颜色发暗。

“这根线可能断了?” “眼力不错,”王师傅用万用表测了一下,“阻值无穷大,断线。怎么修?”

“飞线?”

“对,但飞线有讲究。”王师傅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一卷极细的漆包线,“线要细,走线要短,避开高频区域。焊点要小,不能影响其他元件。”

他示范了一遍:刮掉线两端的漆层,上锡,用烙铁轻轻一点,两根线连上了。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你试试。”王师傅递给他一块简单的板子。

林辰接过烙铁——是黄花牌的内热式烙铁,1998年的主流。他学着王师傅的样子,先给烙铁头挂锡,然后对准焊点。

第一下,手抖了,锡球滚到一边。 “手放松,”王师傅说,“手腕用力,不是胳膊。想象你在写字,轻巧点。”

第二下,好多了,焊点成形,但不饱满。 “锡丝送慢点,烙铁温度够,锡自己会流。” 第三下,成了——一个光亮饱满的焊点。

“可以啊,上手快。”王师傅难得夸奖,“以前焊过?”

“在学校焊过单片机板。”

“那就好,有基础。”

一上午,王师傅教了林辰十几种常见故障的检修方法:电容失效、电阻烧毁、芯片击穿、接插件氧化……每教一种,就让他实操一块板子。

中午在车间休息区吃饭——食堂送来的盒饭,两荤一素。王师傅边吃边聊:“小林,你什么学历?”

“清华本科。”

“高材生啊,”王师傅扒拉米饭,“来车间屈才了。”

“不屈才,该学的都得学。”

“这话对,”王师傅点头,“李总让你来车间,是看得起你。他带过那么多徒弟,你是第一个从车间开始的。”

林辰想起李一男那句话:“不懂硬件的软件工程师,是瘸腿的。”

“王师傅在华为多久了?”

“八年,从南油老厂区就来了,”王师傅回忆,“那时候公司才一百多人,我在生产线装交换机。后来公司大了,我年纪大了,就调到维修组。”

“喜欢这工作吗?”

“喜欢,”王师傅眼睛亮了,“看着坏板子变好,有成就感。比装新机器还有成就感——新机器谁都会装,修可是技术活。”

吃完饭,继续干活。下午王师傅教更复杂的故障:时钟电路不起振、锁相环失锁、射频模块无输出……这些都是基站的致命伤。

林辰学得认真,遇到不懂的就问。王师傅也教得尽心,把多年积累的“土办法”都掏出来了:“这个芯片爱坏,仓库多备点”、“这种电容用久了会漏液,看到就换”、“射频头要用酒精擦,不能用手摸”……

傍晚六点,车间下班铃响。林辰修好了五块板子,写了五份分析报告。

“进度可以,”王师傅检查报告,“但还不够快。李总要你一个月修一百块,平均一天三块。你今天五块,是因为我在旁边。明天开始,你自己干,一天五块。”

“我努力。”

“不是努力,是必须。”王师傅拍拍他肩膀,“李总看人准,他说你能行,你就一定能行。加油吧小伙子。”

林辰抱着修好的板子上楼,准备放回办公室。经过二楼时,看到老李还在加班,正对着示波器调试什么。

“小林,第一天车间感觉咋样?”老李抬头问。

“手快废了。”林辰实话实说。

“正常,我当年焊板子焊到手指起泡,”老李笑,“但值得。你现在去机房,看那些指示灯闪烁,心里想的是底层的电流怎么跑的。这种感觉,没亲手焊过的人体会不到。”

确实。林辰看着手里的板子——上午它还死气沉沉,现在通了电就能工作。这种从无到有、从死到生的过程,有种原始的满足感。

周六,林辰早上七点就到车间了。

王师傅周末休息,车间只有值班的两个工人。林辰领了工具和元件,在自己工位坐下,开始修板。

第一块是射频功放板,故障现象是输出功率不足。他按照王师傅教的流程:先外观检查——发现一个功率管的散热膏干了;再上电测试——用功率计测输出,确实只有标称值的一半;最后分析原因——可能是管子老化,或者偏置电路异常。

他拆下功率管,用晶体管测试仪一测,β值只有新管的三分之一。换上新管,重新涂散热膏,再测——输出达标。

故障分析报告上,他写下:“功率管老化导致增益下降。建议:定期检测功放管参数,建立老化预警机制。”

第二块是控制板,故障现象是经常死机。这块板子复杂,cpU、内存、外围接口一应俱全。林辰用逻辑分析仪抓总线信号,发现地址线A7有毛刺。顺着线路查,发现一个滤波电容失效。更换后,毛刺消失。

报告写道:“电源滤波不良导致总线干扰。建议:优化电源设计,增加去耦电容。”

第三块、第四块……到下午三点,他修好了八块板子。手指被烙铁烫了个泡,用王师傅给的烫伤膏涂了,继续干。

车间值班的工人看不下去了:“林工,歇会儿吧。你这么拼,李总又看不见。”

“不是给他看,”林辰换了个芯片,“是给自己看。”

“图啥呢?”

“图以后写代码时,知道电流往哪儿流。”

那工人摇摇头,不懂,但佩服。

傍晚,王哲和刘博来车间找他。两人都穿着工装——王哲在2012实验室也要下车间,刘博在网络产品线更是天天跟设备打交道。

“辰哥,真在这儿焊板子啊?”王哲看着满桌子的元件。 “李总安排的,”林辰放下烙铁,“你们周末还加班?” “赵工给我个新课题,”王哲眼睛放光,“智能天线阵列的算法优化,要是成了,基站容量能翻倍。” “我在做运维系统二期,”刘博言简意赅,“自动故障定位,准确率要到90%。” “都够拼的。” “你不也是?”

三兄弟相视一笑。1998年的华为,就是这样——年轻人扎堆,比着学,比着干,谁也不服谁,但谁也离不开谁。

“走,吃饭去,”王哲说,“食堂周末有小炒,我请。” “等我五分钟,这块板子收尾。”

林辰焊完最后一个点,测试通过,写报告。然后脱下工装,洗了手——手上全是松香味。

食堂周末人少,小炒窗口排队不长。王哲点了回锅肉,刘博要了宫保鸡丁,林辰选了鱼香肉丝。三个菜,三碗米饭,加起来不到二十块钱。

“辰哥,跟李一男学习,压力大不大?”王哲问。

“大,但踏实,”林辰扒着饭,“他教的是真东西,不玩虚的。”

“那就值,”王哲说,“我们赵工也实在,但跟李一男比,还是差一档。”

“李一男,传奇。”刘博难得插话。

“对了,”王哲想起什么,“陈浩今天传呼我,说‘开放qq’用户破十五万了。问咱们在华为学的技术,什么时候能反哺回去。”

“快了,”林辰说,“等我轮岗结束,应该能带回去一批干货。”

“我也在整理,”王哲推了推眼镜,“智能天线的波束成型算法,如果用在咱们的服务器负载均衡上,说不定有奇效。”

“运维自动化框架,可移植。”刘博说。

“那就好,”林辰笑了,“咱们这趟没白来。”

吃完饭,三人回各自岗位。林辰继续修板子,到晚上十点,又搞定四块。一天下来,十二块板子修好,超额完成任务。

但他没停,又拿出笔记本,开始画一个东西——动态调度算法的硬件加速方案。

白天修板子时他想到:软件算法再好,跑在通用cpU上也有极限。如果能用FpGA(现场可编程门阵列)实现硬件加速,性能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1998年,FpGA还是高端玩意儿,华为用得不多。但林辰知道,这是未来趋势。他凭着记忆,画了个架构草图:cpU负责控制流,FpGA负责数据流的并行处理。

画到凌晨一点,草图完成。他伸了个懒腰,车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窗外,深圳的夜静了下来。

传呼机震动,是苏晚晴:“还在加班?早点休息。”

他回电话:“马上就回。北京冷吗?”

“冷,零下八度。但我买了新围巾,很暖和。”

“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你说过喜欢红色。” 林辰心里一暖:“等我回去看。”

“嗯。对了,徐教授今天打电话,问你在华为的情况。我说你在焊电路板,他笑了,说‘这才对,通信的根在硬件’。”

“徐教授懂行。” “早点睡吧,别太拼。”

“你也是。”

挂了电话,林辰收拾工具,关灯离开车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抬头看天——1998年深圳的夜空,还能看到星星。

那些星星,像极了电路板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秩序井然。

周一上午,林辰抱着周末修好的二十八块板子,敲开李一男办公室的门。

“李总,第一阶段第一周,修好二十八块,报告都写了。”他把板子和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李一男正在看一份英文资料,抬头扫了一眼:“放那儿吧。进度可以,但质量呢?”

他随手拿起一份报告,快速浏览。看完,放下,又拿起一份。连看五份后,他抬起头:“分析都到位,建议也有价值。但你漏了一点。”

“请李总指教。” “故障的关联性,”李一男说,“你修的这些板子,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型号的基站。但如果把故障类型和地域、型号、使用年限做关联分析,能发现更深层的问题。”

林辰心头一震——这个思路他确实没想到。 “比如,”李一男拿起一份报告,“这块电源板来自哈尔滨,故障是电容鼓包。哈尔滨冬天冷,夏天热,温差大。电容鼓包可能跟温度循环应力有关。如果这个型号的电源板在北方普遍出这个问题,那就不是偶然,是设计缺陷。”

“我明白了,”林辰说,“我重新做分析,加入地域和型号维度。” “不用重做,”李一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软盘,“这里有全国基站的设备数据库。你用这个数据,把你修的这一百块板子的故障,放到大样本里分析。周五前,给我一份分析报告。”

“是。”

“还有,”李一男指了指墙角,“第二阶段可以提前开始了。那边箱子里是基站软件的源代码光盘,一共五张。你拿回去看,下周一,我要考你架构。”

林辰抱起那箱光盘——沉甸甸的。五张光盘,五十万行代码,一周时间。

“有问题吗?”李一男问。 “没有。” “好,去吧。”

林辰走出办公室,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李一男的风格:永远给你超出预期的挑战,逼你突破极限。

但他喜欢这种挑战。

回到车间工位,他把软盘插进电脑——那是台老旧兼容机,跑windows 95。数据库是dbase格式的,用Foxpro打开。里面记录了全国三万多个基站的信息:型号、地点、安装时间、维修记录……

林辰导出数据,用Excel做分析——1998年的Excel功能还简单,但够用。他把自己修的故障板子信息录入,然后开始做关联分析。

果然发现了规律:某型号的基带板在潮湿地区故障率高;某批次的电源板在安装两年后集中出问题;某种接插件在震动大的环境下容易松动……

这些发现,对硬件设计、质量管控、维护策略都有价值。林辰越分析越兴奋,午饭都忘了吃。

下午,王师傅来车间,看到他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 “小林,干啥呢?” “做故障分析,李总给的数据库。” 王师傅凑过来看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睛亮了:“这个好!这块板子我就说爱坏,你看,数据证明了!”

他把车间其他老师傅也叫过来。几个老维修工围在一起,看着林辰的分析结果,七嘴八舌:

“我说呢,广州那边老报这个故障!” “这批电容是便宜货,采购部为了降成本进的。” “得跟研发部提,改设计!”

林辰把大家的意见都记下来。这些老师傅的经验,是数据库里没有的宝贵财富。

傍晚,分析报告初稿完成。林辰打印出来,厚厚一沓。他拿给王师傅看,王师傅戴上老花镜,认真看完。

“小林,你这报告……能救不少板子。”王师傅感慨,“以前我们修板子,修完就完了。从没想过这么多。”

“是王师傅你们经验丰富,我才有的分析。”

“别谦虚,”王师傅拍拍他,“你这份报告,我建议直接报给质量部。让他们改设计、改采购、改维护流程。”

“我先给李总看。” “对,李总看了,肯定重视。”

晚上加班,林辰继续看源代码。五张光盘,每张六百兆,装满了c语言和汇编代码。他先看目录结构,理清模块划分,然后从最核心的呼叫处理模块开始读。

1998年的通信软件,架构还很原始,但已经能看出模块化设计的思路。林辰边看边做笔记,画架构图,标注关键函数和数据流。

凌晨两点,他看完了一个核心模块。关掉电脑时,眼睛酸得流泪。

但心里是满的。

那种一点点啃下硬骨头、一点点理解庞大系统的感觉,像探险,像解密,让人上瘾。

周五上午九点,林辰再次站在李一男办公室门口。

这次他带了两个东西:一百块修好的板子,和一沓三十页的分析报告。

“进。”李一男的声音。

林辰推门进去,李一男正在接国际长途,说的是德语——林辰听不懂,但能听出语气激烈。看来是在跟欧洲合作伙伴争论什么。

五分钟后,电话挂断。李一男揉了揉眉心,看向林辰:“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林辰把报告递过去。

李一男快速翻阅。前十分钟,他看得很细,不时停下来思考。后十分钟,他翻页速度加快,显然是被内容吸引了。

看完,他放下报告,沉默了一会儿。

“这份报告,可以发到质量部、研发部、采购部,”李一男开口,“你不仅完成了维修任务,还做出了质量改进建议。很好。”

这是很高的评价。林辰松了口气。 “但,”李一男话锋一转,“你知道这份报告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吗?” “……改进设计和维护?” “不,”李一男站起身,走到窗前,“是证明了一件事:数据驱动的方法,在通信领域同样有效。华为做了十年硬件,靠的是老师傅的经验。经验重要,但不够。未来需要数据,需要分析,需要从大量故障里挖出规律。”

他转回身:“你从互联网带来的这套思维,正是华为需要的。第一阶段你通过了,而且超出预期。第二阶段提前开始,源代码看得怎么样?”

“看了一个核心模块,架构基本理清了。”

“下周一考你。”李一男坐回座位,“现在说第三件事:下周三,跟我去北京。”

“北京?”

“中国移动要开GSm网络优化研讨会,各省公司的专家都会去。你跟我一起,做技术支撑。”

“但我才刚入门……” “所以才要你去,”李一男说,“听听客户的声音,看看实际网络的问题。在实验室修一百块板子,不如在机房待一天。去吧,准备一下。”

林辰走出办公室,心跳加速。跟李一男去北京,参加高层研讨会——这机会太难得了。

更重要的是,能回北京了。

虽然只有几天,但能见到苏晚晴,见到启辰的兄弟们,吃到北京的饭菜,看到清华园的雪。

他快步走回车间,想跟王师傅分享这个消息。但刚到车间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他的工位前——质量部、研发部、采购部的人来了,正拿着他那份报告讨论。

“林工回来了!”有人喊。

一群人围上来。质量部的经理握着他的手:“林工,你这报告太及时了!我们正为这批板子的高故障率头疼呢!”

研发部的工程师也说:“设计缺陷那块分析得准,我们马上改版!” 采购部的更是直接:“那家电容供应商,我们准备换掉!”

王师傅站在人群外,冲林辰竖大拇指。

那一刻,林辰忽然明白了李一男的用意。

让他修板子,不仅是学技术,更是让他用互联网的数据思维,冲击华为传统的经验主义。而他做到了。

从维修工到故障分析师,他只用了七天。

但这只是开始。

前方还有源代码的深海,有北京研讨会的战场,有更多更大的挑战。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走出车间时,深圳的阳光正好。林辰抬头看天,1998年11月的天空,蓝得像水洗过。

他拿出传呼机,给苏晚晴发信息:“下周三回北京,跟李一男出差。能见一面吗?”

几秒后,回信来了:“能!我等你!”

简短的三个字,让林辰笑了。

所有的累,所有的拼,在这一刻都值了。

因为奋斗的意义,不就是守护想守护的人,到达想到达的地方,成为想成为的自己吗?

他收起传呼机,走向宿舍。

明天还要继续修板子,继续看代码,继续在华为,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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