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月,寒风未歇,暗流涌动。大梁的镇北王萧宸翊带着暗卫秘密启程,星夜奔赴燕都;大周的三皇子肖怀湛乔装改扮,带着精锐人马悄然出发;再加上早已怒火中烧、已在路上的王子卿,均朝着大燕皇城赶去。
三方势力,怀着各自的牵挂与决心,跨越千里,悄然朝着大燕王朝的都城汇聚而去。燕都的天空,已然阴云密布,风雪欲来。一场牵动三国局势的营救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残冬的北风如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大燕王朝的北地旷野,卷起漫天碎雪,呜咽着掠过青灰色的屋脊。二月十四的夜,浓黑如墨,唯有距离皇城十里的清风镇,还凭着镇中心那家“望乡客栈”的几盏昏黄灯笼,在无边夜色里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马蹄声踏碎了小镇的沉寂,由远及近,带着一路奔波的仓促与疲惫。白色的骏马浑身汗湿,鼻翼翕动着喷出白气,马鞍上的人影几乎是随着马身的停稳,踉跄着翻身而下。玄色劲装沾满了尘土与枯草,边角处被寒风磨得有些发白,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清丽却写满倦意的脸庞——正是日夜兼程从大周朝南方古城赶来的王子卿。
她的眼尾泛着红,是连日未眠的疲惫,也是心中焦灼的外露。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沫,嘴唇干裂起皮,唯有一双杏眼,在夜色中依旧亮得惊人,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韧劲。从大周朝南方那座烟雨蒙蒙的古城出发,一路向北,穿越山川河流,掠过冰封的旷野;三千里路,白日里顶着刺骨寒风疾驰,夜里便借着星月微光赶路,随行的暗夜阁弟子换了三批坐骑,唯有她,凭着一股“一定要救崔祖父”的执念,硬生生在二月十四这晚,赶到了距离大燕皇城仅十里之遥的这座小镇。
“阁主,老阁主已在后院厢房等候多时。”守在客栈门口的暗夜阁弟子见她到来,立刻上前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周遭的宁静。
王子卿微微颔首,沙哑着嗓子吩咐:“让弟子们去前院休整,换马备粮,再传些热食来。”她顿了顿,补充道,“明早卯时准时集合,不得有误。”
她的声音带着长时间赶路的干涩,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随行弟子们皆是心疼,却也知晓她此刻心急如焚,只得齐齐应了声“是”,守门弟子领命退下,招呼着其余弟子往客栈前院走去,各自打理后续。
王子卿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脸颊,转身快步回房,只稍作整理,简单吃了口热饭,便向着后院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客栈后院的厢房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烛火,光影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焦灼与不安,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屋内,一名身着青灰色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而立,手抚窗棂,望着窗外的月色。他身形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鬓角,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虽已过中年,却依旧气度不凡,只在他眼角刻下了几道浅浅的纹路,却更添了几分沉稳威严。正是暗夜阁上一任阁主,亦是王子卿的授业恩师——左北阙。
听到开门声,左北阙缓缓转过身来。当看清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疼惜。眼前的小姑娘,分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年纪,却硬生生扛起了千斤重担。墨绿色劲装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脸颊被寒风冻得泛红,眼底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未化的雪沫,唯有见到他时,那双疲惫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光亮,像是迷路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归宿。
“师父!”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脱口而出,王子卿再也支撑不住那份强装的坚韧,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攥住左北阙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积压了一路的担忧与恐惧,在见到至亲之人的那一刻彻底爆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顺着脸颊滑下,砸在他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师父,崔祖父他绝对不会杀人的!”她的声音哽咽着,语速急切,像是怕慢了一分,就会错过什么,“他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畏寒怕冷,如今被关在天牢里整整一个月了!那天牢阴暗潮湿,天寒地冻的,四面漏风,他老人家怎么受得了啊?”
左北阙心中一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紧握自己衣袖的手,触感微凉,显然是赶路途中受了不少寒。他拉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提起小炭炉上温着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她手中:“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别急,慢慢说。至少目前来看,崔老头性命无忧。”
他的声音温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王子卿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紧绷的神经稍稍安定了些。她猛喝了两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抬眼望着左北阙,急切地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祖父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诬陷入狱,还要被问斩?”
左北阙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是,上元节那日,皇宫内设宴庆贺,皇后与大皇子在席间突然中毒。大皇子中毒甚深,太医们救治无果,不到两个时辰便断了气;皇后侥幸被救了回来。”
“而皇后醒后,一口咬定,那毒药是崔神医所下。”左北阙的声音沉了沉,“大燕皇帝石墨瑾当场龙颜大怒,下令重打崔神医五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随后直接打入天牢,还下了圣旨,一月后在午门问斩。”
“不可能!”王子卿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案上,茶水溅出些许,“师祖他绝不可能毒杀皇子!”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陡然拔高,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师祖一生行医,德高望重,救死扶伤无数,更何况,他是石墨瑾的嫡亲外祖父啊!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会对自己的曾孙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