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气工坊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凌辰已站在那张摊开的“九州通脉车”草图前。图纸上,东脉洲的乌木车轮沾着晨露,西脉洲的银轴泛着冷光,焚洲的熔脉引擎正以朱砂笔勾勒出火焰纹路,冰洲的凝脉弹簧旁标注着“减震三寸”,瀚洲的沙铸底盘上,小沙用金沙细细描出了防滑纹——这张被孩子们涂涂改改了三个月的图纸,终于要迎来第一次试造。
“凌辰,乌木车轮泡过瀚洲的防腐沙了吗?”林风举着卡尺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兴奋,“刚才测了银轴的直径,比设计图多了半分,要不要磨掉?”
凌辰指尖点过图纸上的银轴:“不用,西脉洲的银脉有延展性,装上车架会自然收窄半分,反倒是焚洲的引擎,记得裹三层幻洲的忆心棉——上次试造时,熔脉气太烈,把冰洲的弹簧烤得缩了寸。”他转头看向角落,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堆零件忙碌:阿霜蹲在地上,给冰洲弹簧裹忆心棉,指尖的凝脉气让棉絮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刚好中和引擎的热气;小沙把瀚洲的防滑沙均匀撒在底盘凹槽里,每撒一把就用沙脉术压实,嘴里念叨着“这样就算在冰洲的冻土上也不会打滑”;银珠则拿着西脉洲的银锤,轻轻敲打银轴接口,银屑落在焚洲产的耐火砖上,闪着细碎的光。
忽然,工坊外传来驼铃声,是瀚洲的商队到了。沙老牵着三头骆驼,驼背上驮着新采的透光沙瓦,看到工坊里的景象,朗声笑道:“这通脉车要是成了,以后从瀚洲到冰洲,就不用绕那三道弯了!”他从驼背上解下一个布包,里面是十几块鸽蛋大的记忆沙,“小沙说要这个给车轮做配重,能记住不同洲的路况,自动调节重心。”
阿霜举着裹好的弹簧跑过来:“沙爷爷,您看这样裹行不行?忆心棉里掺了冰洲的凝脉粉,摸上去凉丝丝的。”沙老伸手一摸,指尖立刻泛起层白霜,他满意点头:“妥了!当年我年轻时,从瀚洲运货到冰洲,光车轮就得换三次——瀚洲的沙路磨轮胎,冰洲的冻路脆轮胎,有这凝脉弹簧,再配上记忆沙,保管一路顺顺当当。”
正说着,焚洲的赤焰大叔掀帘而入,肩上扛着个沉甸甸的铁匣子,打开来是十二根熔脉铜管:“引擎的输热管做好了,内壁镀了焚洲的熔脉釉,就算连续跑三天三夜,管体也不会烫裂。”他指着铜管上的纹路,“每道纹里都嵌了幻洲的忆心丝,能记住上次的温度,到了冰洲自动调低温,到了瀚洲自动升温。”
凌辰看着这些来自不同洲的零件渐渐拼凑成车的骨架,忽然想起玄舟长老的话:“九州的脉气,从来不是各管一段,而是像藤蔓那样,缠在一起才长得旺。”此刻,东脉洲的乌木车轮、西脉洲的银轴、焚洲的引擎、冰洲的弹簧、瀚洲的底盘、幻洲的忆心棉……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咬合在一起,就像工坊地基下那些蔓延的根须,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连成一片。
午后,通脉车的雏形立了起来。孩子们围着它欢呼时,凌辰注意到车辕上还空着块铭牌的位置。“该给它起个名字。”银珠提议道,手里的银锤还沾着银屑。小沙从沙堆里摸出块记忆沙,捏成“九州”两个字,嵌在铭牌位置:“就叫‘九州号’吧,你看它跑起来,能把九州的路都串成一条线。”
话音刚落,工坊外的脉气传讯塔突然亮起七色光——是冰洲的商队发来信号,说冰原上的脉气路碑有松动,问能不能借新造的通脉车去修缮。林风拿起脉气笔在传讯板上回复:“三日即到。”他转头对孩子们笑道:“刚好,让‘九州号’去冰洲试试路。”
阿霜立刻跳起来:“我去!我裹的弹簧,得去看看耐不耐冻!”小沙也举着手:“我也去!我的记忆沙能不能记住冰路,得亲眼瞧瞧。”银珠把银锤往腰间一别:“西脉洲的银轴接口我敲的,我也得去!”
凌辰望着这群争着要去的孩子,又看了看那辆还带着木屑、沙粒、铜屑的通脉车——乌木车轮上沾着瀚洲的沙,银轴上留着西脉洲的锤痕,引擎边飘着幻洲的忆心棉絮,忽然觉得,这哪里是一辆车,分明是个会跑的小九州。
三日后,“九州号”驶出脉气工坊。车轮碾过东脉洲的青石板路时,记忆沙自动加重了底盘;进入瀚洲沙漠,透光沙瓦车顶开始聚敛日光,给引擎保温;到了冰洲边界,凝脉弹簧自动松开半寸,让车轮与冻土的接触更柔和。阿霜在车里兴奋地大喊:“你们看!忆心棉没结霜!引擎温度刚好!”小沙则盯着底盘的防滑沙:“一点没打滑!记忆沙记住冰路了!”银珠摸着银轴接口,骄傲地说:“连震动都比在工坊里小,我的锤子没白敲!”
消息传回工坊时,凌辰正和沙老、赤焰大叔翻看孩子们发来的脉气影像。画面里,“九州号”停在冰洲的脉气路碑旁,阿霜正用凝脉术修补松动的碑石,小沙往碑底撒了把记忆沙,银珠则用银锤加固连接处,远处的雪原上,车身上的“九州”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玄舟长老要是还在,看到这景象该多高兴。”沙老感慨道。赤焰大叔拍着凌辰的肩:“他老说‘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可物件里的心意是连的’,现在信了吧?这通脉车跑过的路,都是九州的根在往深里扎啊。”
凌辰看向工坊墙上的九州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标着“九州号”的路线,像一条亮晶晶的脉络,把东、西、焚、冰、瀚、幻六洲串了起来。他忽然明白,所谓通脉,从来不是造一辆车那么简单——是让每个洲的手艺人都知道,自己敲下的每一锤、裹上的每一层棉、撒下的每一把沙,都在为别人铺路;是让冰洲的孩子能更快收到瀚洲的药材,让焚洲的工匠能及时拿到西脉洲的银料,让九州的脉气,借着这些会跑的物件,在日光下、在风雪里,真正流成一条河。
夜色降临时,工坊的灯还亮着。林风在图纸上画着“九州号”的改进方案,旁边堆着孩子们从冰洲带回的新建议:“在车底加个幻洲的忆心囊,能存沿途的脉气故事”“让银轴能记住每个洲的问候语,到了地方自动播放”……凌辰拿起笔,在方案末尾添了一句:“下一站,去南洲。”
窗外,脉气传讯塔的光还亮着,像一颗长明的星。塔下的泥土里,那株“九州根”的须根已悄悄越过了原来的边界,向着更远处蔓延开去。而“九州号”的驼铃声,正顺着新铺的脉气路,一路向南,带着六洲的温度,去赴一场和南洲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