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号”的车轮碾过南洲地界时,阿霜突然按住了车辕。车窗外的景象与其他六洲截然不同:没有东脉洲的合璧林海,没有焚洲的火山岩壁,脚下是泛着淡紫光泽的苔藓地衣,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远处的山峦像被揉碎的霞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这脉气……好奇怪。”小沙趴在车窗上,指尖的沙脉气刚探出,就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弹了回来,“既不像冰洲的寒脉那样清冽,也不像焚洲的火脉那样炽烈,倒像是……像幻洲的忆脉气混着东脉洲的合璧气,却又更温润些。”
银珠正调试车辕上的银脉探测器,表盘上的光纹忽明忽暗,指针在“亲和”与“疏离”之间摇摆:“探测器说南洲的脉气对我们既欢迎又防备,就像……就像看到陌生的客人,想递茶又怕被打扰。”
说话间,前方的雾霭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十几个身着羽衣的南洲人从树后走出,为首的是位梳着银灰色长发的老者,衣摆上绣着藤蔓缠绕的星图,看到“九州号”车身上的“九州”二字,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步,声音像风拂过玉石:“我是南洲的守脉人羽老,等候诸位多时了。”
凌辰跳下车辕,注意到羽老指间的藤蔓手环——那藤蔓与东脉洲的合璧藤相似,却在关节处结着珍珠般的气珠,触碰时会泛起淡紫的光纹。“晚辈凌辰,携六洲子弟前来拜访,”他取出一枚和脉树的叶片,递过去,“这是九州共植的和脉树叶,脉气相通,愿为南洲带来六洲的问候。”
羽老接过叶片,指尖的气珠轻轻触碰叶尖,叶片上的七色光纹立刻与藤蔓手环的紫纹交融,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地底。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万年前,先祖曾留下预言,说当七色脉气与南洲的‘缠星藤’共鸣时,便是九州归一之日。”他侧身让出道路,“诸位请随我来,南洲的‘聚脉潭’正等着收纳六洲的脉气呢。”
跟着羽老穿过紫苔地,前方渐渐开阔。一汪碧水嵌在山谷间,潭边环绕着数十株缠星藤,藤蔓上的气珠随着脉气流动轻轻摇曳,倒映在潭中,像散落了满池的星辰。几个南洲孩童蹲在潭边,用藤蔓编织着什么,看到“九州号”,都好奇地睁大眼睛,手里的藤编立刻停了动作。
“这聚脉潭能收纳九州的脉气,”羽老指着潭水,“南洲的脉气与其他洲不同,属‘缠’性——能与任何脉气相融,却也会保留彼此的本真。就像这缠星藤,缠上合璧树不会变成合璧藤,缠上熔脉花也不会变成熔脉藤,却能让两者长得更旺。”
阿霜抱着冰洲的凝脉瓶走上前,瓶中是冰洲的天脉源水:“羽爷爷,这是冰洲的脉气样本,能倒进潭里吗?”羽老点头,阿霜刚将瓶中的水倒入潭中,潭面立刻泛起层薄冰,冰下却有紫色的光纹在游动,转眼间,薄冰化作漫天冰晶,落入缠星藤中,藤蔓上的气珠竟结出了六角形的霜花,却丝毫不见枯萎。
“真神奇!”小沙也来了兴致,取出瀚洲的记忆沙撒入潭中,沙粒沉入水底,竟顺着紫纹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沙洲模型,上面还隐约能看到“九州号”的车辙,“它记住我们来的路了!”
银珠则摘下西脉洲的银脉花,放入潭中。银花在水面旋转,花瓣上的银纹与紫纹交织,渐渐织成一张光网,将六洲的脉气样本——焚洲的熔脉火种、东脉洲的合璧叶、幻洲的忆心泉雾——都轻轻托在水面,像一串悬浮的星辰。
“这便是‘和而不同’吧。”凌辰望着潭中的景象,忽然想起玄舟长老帛书上的话。羽老抚着缠星藤,藤蔓上的气珠轻轻蹭着他的指尖:“南洲世代守护的,便是这份‘不同’。万年前,九州的脉气曾在这里交汇,先祖们怕后世忘了彼此的模样,便让缠星藤记住了每种脉气的本真——你看那株藤,”他指向最粗的一株,“里面还藏着万年前焚洲的脉气呢,至今仍带着火山的温度。”
午后,南洲的孩子们带着六洲的孩子去采摘“缠星果”。那果实长在藤蔓的最顶端,呈多角形,每个角都泛着不同的光泽,像糅合了九州的颜色。忆禾(迷雾洲的孩子,此前章节中出现)踮起脚也够不着,南洲的少女阿羽笑着用藤蔓缠住她的腰,轻轻一送,忆禾便够到了最饱满的一颗。果实入手微凉,剥开果皮,里面的果肉竟化作了迷雾洲的忆脉藤模样,嚼在嘴里,却有南洲的清甜。
“它知道你是迷雾洲的孩子呢。”阿羽的辫子上缠着缠星藤,说话时,藤蔓上的气珠轻轻晃动,“缠星果会变成采摘人的本洲模样,却带着南洲的味道——就像你们以后离开南洲,带走的不仅是南洲的脉气,还有你们自己洲的影子。”
脉气工坊的临时营地很快在潭边搭了起来。林风正和南洲的工匠们讨论“九州号”的改进方案,南洲的工匠用缠星藤给车轮做了层藤甲:“这样在南洲的苔地上跑,既不会打滑,藤甲里的气珠还能吸收南洲的脉气,给引擎补充能量。”林风则教他们如何在藤甲里嵌西脉洲的银丝:“银丝能导走多余的脉气,免得气珠积得太满炸开。”
傍晚时分,南洲的篝火升起。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南洲的孩童唱起了本洲的歌谣,调子像缠星藤一样婉转,歌词里满是对星辰与藤蔓的赞美;六洲的孩子则合唱了合脉学宫的“脉歌”,不同的语言在脉气中交融,焚洲的浑厚、冰洲的清亮、南洲的婉转,竟织成了一首从未有过的新曲。
羽老取出南洲的“缠星谱”,那是一本用缠星藤皮制成的书,翻开书页,里面没有文字,只有流动的紫色光纹:“这是南洲的脉气记录,没有固定的符号,你们看——”他将东脉洲的合璧叶放在谱上,光纹立刻化作合璧树的模样;放上焚洲的熔脉花,光纹又化作跳动的火苗,“每个洲的人看它,都会看到自己熟悉的样子,却又带着南洲的缠纹。”
凌辰在谱上放上和脉树叶,光纹瞬间铺展开来,化作一幅完整的九州地图,南洲的位置不再是孤悬的一点,而是与其他六洲用紫纹紧紧连在一起,像缠星藤缠住了合璧树。“这便是玄舟长老要找的‘九州全图’啊。”凌辰的指尖轻轻抚过地图,紫纹立刻顺着他的脉气爬上指尖,暖洋洋的,像握着所有洲的温度。
离开前,南洲的守脉人送给六洲一份礼物:一捆缠星藤的种子,每颗种子上都裹着南洲的脉气。“把它种在和脉树下,”羽老叮嘱道,“它会缠着和脉树生长,既不会争夺养分,又能让和脉树记住南洲的脉气。就像我们,会记住九州的模样,却也永远是南洲。”
“九州号”驶离南洲时,缠星藤的种子被小心地放在车辕的忆心囊里。南洲的孩子们追着车跑了很远,手里挥舞着藤编的“九州号”模型,模型上的缠星藤正缠着六洲的标志——东脉洲的合璧轮、西脉洲的银脉柱、冰洲的冰晶花……
阿霜突然指着车后的路,原本淡紫的苔地上,竟留下了一串七色的车辙,那是“九州号”的轮胎上沾了聚脉潭的水,将六洲的脉气与南洲的紫纹混在了一起。“它在说‘常来玩’呢。”小沙用沙脉术将车辙固定住,“这样下次来,就不会迷路了。”
回到远洲谷地时,和脉树的树冠又浓密了些。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将缠星藤种子埋在树根处,阿霜浇上冰洲的天脉源水,小沙撒上瀚洲的记忆沙,银珠则用银脉术在周围画了圈保护纹。没过几日,种子便发了芽,嫩绿色的藤蔓轻轻缠上和脉树的枝干,气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给和脉树戴了串珍珠项链。
凌辰站在树下,看着藤蔓上的气珠倒映出九州的景象:南洲的聚脉潭、冰洲的雪原、焚洲的火山……忽然明白,所谓九州,从来不是让所有地方都变成一个模样,而是像这和脉树与缠星藤,你缠着我,我托着你,各自枝繁叶茂,却又同属一片绿荫。
脉气传讯塔的光又亮了起来,这次是南洲发来的信号:缠星藤的种子在聚脉潭边也发了芽,藤蔓上的气珠里,能看到远洲谷地的和脉树正在开花。林风拿着新的图纸跑过来,上面画着“九州号”的新部件——用南洲的缠星藤与西脉洲的银脉丝混合做的车帘,既能遮阳,又能让六洲的脉气在车内自然循环。
“下一站,去北洲。”凌辰在图纸上添了一笔,笔尖的脉气落在纸上,立刻与南洲的紫纹、西脉洲的银纹、冰洲的冰纹……都轻轻缠在了一起。远处,孩子们正围着和脉树,用缠星藤编织着什么,藤条在他们手中流转,一会儿化作东脉洲的木鸟,一会儿化作焚洲的火焰,最后停在一个“家”字上,气珠在字里行间轻轻摇曳,像无数双含笑的眼睛。
夜色渐深,和脉树与缠星藤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覆盖了整个谷地。风穿过枝叶,带来南洲的甜香与六洲的气息,在脉气传讯塔的光纹中轻轻打着旋,像一首未完的歌谣,等着北洲的旋律来接续。而那株“九州根”的须根,早已穿过古脉道,与南洲的缠星藤根系紧紧缠在了一起,在看不见的地下,绵延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