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要把整栋写字楼的寂静都敲碎。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文琅和高途的工位还亮着灯,文件散落的纸张被空调风吹得轻轻颤动,混着打印机偶尔吐出纸张的“唰唰”声,成了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节奏。
沈文琅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把下颌线勾勒得愈发清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领口被他无意识地扯松了点,露出一小片锁骨,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也垂下几缕,带着点被工作磨出来的慵懒。高途坐在他对面的工位,手里捏着支笔,目光却没在眼前的报表上——落在沈文琅偶尔抬眼时,睫毛上沾的细碎光影里;落在他伸手去够桌角咖啡杯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昨天帮高途搬文件柜时蹭到的红痕。
“看什么?”沈文琅突然停下手,指尖在键盘上悬着,抬眼时正好撞进高途的目光里。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报表长我脸上了?”
高途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连忙低下头假装翻文件,指尖却把报表边角捏出了道褶子:“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页ppt做得挺好,标题字体选得特别……特别合适。”
“哦?”沈文琅拖长了调子,椅子往后滑了半尺,离高途的工位更近了些。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咖啡香飘过来,是高途熟悉的味道——早上他帮沈文琅冲咖啡时,特意多放了半勺糖,怕他熬夜胃里泛酸。“合适在哪里?是宋体加粗够稳重,还是微软雅黑够清爽?”
高途被问得一噎,抬头时正好看见沈文琅眼里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他有点气,又有点甜,伸手去推沈文琅的椅子:“别闹,赶紧改你的方案,客户明天就要看了。”
指尖碰到沈文琅毛衣袖口时,两人都顿了一下。高途的手刚碰过冰镇可乐罐,凉丝丝的,沈文琅的手腕却带着体温,烫得他像被火燎了似的想缩回去,却被对方反手抓住了。
沈文琅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轻轻摩挲着高途的手背,把那点凉意都捂热了。“急什么,”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声音放得很低,“反正今晚也走不了,雨太大了。”
雨声似乎更急了,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霓虹。沈文琅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道轻响。他没松开高途的手,就这么牵着他往茶水间走:“咖啡凉了,给你热杯牛奶,熬夜喝这个养胃。”
茶水间的暖灯是橘黄色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两只交颈的鸟。沈文琅把牛奶倒进马克杯,放进微波炉时,高途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背上,能感受到毛衣下温热的体温,还有他平稳的心跳,“咚咚”的,像敲在自己心尖上。
“沈文琅,”高途的声音闷闷的,“其实我刚才在看你手腕上的红痕,疼不疼?”
沈文琅的动作顿了顿,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让他的侧脸贴在自己胸口:“傻不傻?这点小伤算什么。”微波炉“叮”了一声,他却没动,就这么抱着高途,“上次你为了抢在掉下来的广告牌前推开我,胳膊上青了一大块,不也没告诉我?”
高途的脸又热了,那次是商场外墙的广告牌松动,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不能让沈文琅被砸到。他刚想辩解,就被沈文琅转过来按住了后颈,轻轻吻了吻额头。
“别动,”沈文琅的唇离得很近,呼吸拂过他的鼻尖,“让我抱会儿。”
暖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高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漫长的雨夜也没那么难熬了。他抬手勾住沈文琅的脖子,主动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像偷了块糖的小孩,紧张得指尖都在抖。
沈文琅低笑一声,加深了这个吻。牛奶的甜香混着雪松味在舌尖散开,微波炉里的牛奶还冒着热气,把整个茶水间都烘得暖暖的。直到高途喘不过气来,他才抵着他的额头轻笑:“出息了,还敢主动亲我了?”
“谁让你长得好看。”高途小声嘟囔,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沈文琅刚想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突然“啪”地一声黑了——停电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高途下意识攥紧了沈文琅的衣角,心跳漏了一拍。沈文琅却很稳,立刻反手把他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狭小的茶水间里晃了晃:“别怕,估计是暴雨打坏了变压器,物业很快会修。”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高途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刚才的惊慌慢慢散了。“沈文琅,”他抬头时,额头不小心撞到对方的下巴,“我们办公室在18楼,会不会有危险啊?”
“有我在,怕什么。”沈文琅捏了捏他的脸,牵着他往办公室走,“我抽屉里有应急灯,还有蜡烛,等会儿点上,照样能改方案。”
办公室里黑得像泼了墨,只有手机电筒的光柱在晃动。沈文琅打开抽屉翻找时,高途突然看到窗外有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他猛地跳起来,扑进沈文琅怀里。
“胆小鬼。”沈文琅笑着接住他,把人抱得稳稳的,“打雷而已,又劈不到你。”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反手关了窗户,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条缝透气。应急灯亮起时,柔和的光照亮了他的侧脸,高途突然发现,他耳尖红了。
沈文琅把蜡烛点在两人中间的办公桌上,火苗轻轻摇曳,把彼此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幸好还有电,屏幕光映着他低头改方案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片小扇子似的阴影。高途没再看报表,就这么托着下巴看着他,看他偶尔皱眉思索,看他抬手揉太阳穴,看他端起那杯热牛奶递过来:“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也喝。”高途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文琅没接,反而凑过来,就着高途的手喝了一大口,唇角沾了点奶渍。高途伸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他的唇,就被他含住了。
温热的触感让高途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沈文琅的吻顺着指尖慢慢往上,落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咬了咬那处脉搏跳动的地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烛火还亮:“高途,”他的声音带着点哑,“等雨停了,我们去吃街角那家馄饨好不好?你上次说他们家的辣椒油特别香。”
高途猛点头,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里面是枚银色的戒指,是他攒了两个月工资买的,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沈文琅。“沈文琅,”他的手有点抖,把戒指往他面前递了递,“这个……给你。”
沈文琅愣住了,烛光在他眼里晃了晃,突然笑了。他没接戒指,反而把自己的左手伸过来,无名指上赫然戴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你以为只有你准备了?”他挑眉,把高途手里的戒指拿过来,亲自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上周去取的,本来想等项目结束给你惊喜。”
两枚戒指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藏了星星。高途看着自己和沈文琅交握的手,突然觉得这停电的雨夜也没那么糟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阵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沈文琅几乎是本能地把高途按在桌子底下,自己挡在外面,手机电筒的光柱急促地晃向窗外——原来是对面楼的广告牌被风吹掉了,正砸在他们楼下的空地上,溅起片水花。
“没事了。”沈文琅确认安全后,立刻弯腰把高途从桌子底下拉出来,上下打量他,“没磕到吧?有没有哪里疼?”他的手有点抖,摸到高途的胳膊时,力道都放得特别轻,像是在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高途摇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他看着沈文琅眼里还没散去的惊慌,突然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亲,“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烛火轻轻摇曳,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沈文琅低头吻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该担心的是我才对。”他拿起桌上的方案,突然笑了,“算了,不改了,客户明天要是敢催,我就说暴雨停电,天公不作美,他总不能跟老天爷讲道理。”
他关了电脑,把高途抱到办公桌上坐着,自己站在他面前,额头抵着额头:“反正今晚走不了,我们聊会儿天吧。说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胆小,打雷就躲床底?”
“才没有!”高途不服气地反驳,却忍不住笑起来,“我小时候敢爬树掏鸟窝,还敢……”
雨声还在敲打着玻璃,烛光在两人眼里跳跃,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都浸得甜甜的。办公室里不再只有文件和报表的味道,还多了牛奶的香,蜡烛的暖,和彼此心跳交叠的声音,像首漫长的情诗,写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里。
后来物业修好了电路,灯亮起来时,两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谁都没动。沈文琅看着高途被烛光映得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高途塞给他的那个暖手宝,现在还揣在怀里,暖烘烘的。他低头在高途唇角亲了亲,轻声说:“等天亮雨停了,我们就去吃馄饨,加双倍辣椒油。”
高途笑着点头,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觉得,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算是再漫长的雨夜,再棘手的工作,都变成了裹着蜜糖的时光。因为他知道,沈文琅总会牵着他的手,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面,只留给他满世界的暖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