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的探照灯在海面投下两道光柱,像巨人伸出的手臂,劈开墨色的夜。高途裹着条羊绒毯,趴在甲板的栏杆上,看沈文琅在月光下收线。钓鱼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着他的动作在甲板上晃动,像在跳一支孤独的舞。
“钓着了吗?”高途的声音被海风揉得发飘,尾音缠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他傍晚在船舱里补觉,醒来时房间空着,凭着那点说不清的默契,径直寻到了甲板。
沈文琅回头时,月光正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勾勒得愈发清晰。“刚有条金枪鱼咬钩,脱了。”他扬了扬手里的鱼竿,鱼线末端的鱼钩闪着银光,“不过钓了些沙丁鱼,厨子说凌晨做鱼粥。”
高途笑着走过去,把半条毯子披在他肩上。羊绒的柔软混着他身上的气息——海水的咸,须后水的清冽,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像把白天的碎片都织进了夜里。“别钓了,风大。”他的指尖划过沈文琅冻得发红的耳尖,“陪我看星星。”
沈文琅顺从地放下鱼竿,握住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沉默地看着头顶的星穹。游轮航行在太平洋的腹地,远离了所有光污染,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连银河都清晰可见,乳白的光带横亘在夜空,温柔得像条未干的泪痕。
“你看那三颗连在一起的,像不像我们的婚戒?”高途指着猎户座的腰带,指尖在虚空里划了个圈,“中间那颗最亮的是你,旁边两颗是我和晴晴。”
沈文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低笑出声:“那我得离你们近点。”他往高途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彼此体温透过衣物渗过来,在寒凉的海风里凝成一小团暖。
远处传来甲板派对的音乐声,隐约夹杂着香槟杯碰撞的脆响。高途却觉得,此刻的安静更让人贪恋——只有海浪拍打着船身的“哗哗”声,星子坠入海面的“叮咚”声(或许只是错觉),还有沈文琅平稳的呼吸声,像支永不落幕的夜曲。
“还记得在青峰山吗?”高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星星,“你说山里的星星比城里亮,其实是因为身边有想一起看星星的人。”
沈文琅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像在数那些纵横的纹路。“是。”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以前一个人在国外,也看过很多次星空,总觉得少点什么。遇见你之后才知道,少的是身边的温度。”
高途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转身面对他。月光落在两人之间,把彼此的影子叠在一处,像幅被洇湿的水墨画。他仰头时,鼻尖刚好蹭到沈文琅的下巴,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薄荷味——是睡前用的牙膏,他总说“清清凉凉的,做梦都能梦见海”。
“沈文琅,”高途的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角,“我想吻你。”
沈文琅的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是低头靠近。距离一点点缩短,他睫毛的影子落在高途脸颊,带着点痒意,像蝴蝶振翅的前奏。就在唇瓣即将相触时,游轮突然遇上一阵涌浪,轻微的颠簸让高途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
沈文琅顺势将他按在栏杆上,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带着海风的清冽,带着月光的凉,带着彼此压抑了许久的滚烫。高途的手从他衣领滑到后颈,指尖插进浓密的发间,感受着那点微湿的潮气——是傍晚钓鱼时被海水溅到的,竟还没干透。
这个吻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汹涌,像要把白天没说够的情话、没诉完的温柔,都揉进唇齿间。沈文琅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腰,让他贴得更近,仿佛要将两人的骨骼都嵌进彼此的血肉里。栏杆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与身前的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让高途忍不住战栗,却又贪恋地往他怀里缩得更深。
“唔……”高途在吻的间隙偏过头换气,唇瓣被磨得发红,像沾了晨露的樱桃。沈文琅的吻没停,顺着下颌线往下,落在颈窝那片细腻的皮肤,轻轻啃咬时,引得高途的指尖在他背上攥出了褶皱。
远处的派对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海浪声在耳边轰鸣,像在为这场拥吻擂鼓。高途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文琅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与自己的在浪涌中同频共振。他突然觉得,所谓的永恒,或许就是这一刻——星子在天上见证,海浪在身下鼓掌,而你在我唇间,留下了整个宇宙的温柔。
沈文琅的吻渐渐轻了,落在他的眉骨,眼睑,鼻尖,最后回到唇上,像羽毛拂过般轻柔。“冷不冷?”他的拇指擦过高途发烫的脸颊,声音哑得像浸了蜜。
高途摇摇头,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你的口袋暖和。”
沈文琅低笑,干脆把他打横抱起来,转身往船舱走。高途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却在看到他臂弯里的鱼竿时笑了:“鱼跑了都不知道。”
“跑了再钓。”沈文琅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亲,脚步稳得像在平地,“反正有的是时间。”
甲板上的鱼竿还斜斜靠在栏杆上,鱼线垂在海里,随着浪涌轻轻晃动,像条系在星穹上的线。月光落在空荡的甲板上,把刚才相拥的痕迹拓印在地面,又被晚风吹散,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像个只有星星知道的秘密。
回到船舱时,高途才发现沈文琅的手被鱼钩划了道小口子,血珠在指腹凝着,像颗小小的红豆。“怎么不早说?”他皱着眉去翻急救箱,酒精棉擦过伤口时,沈文琅的指尖微微瑟缩,却反过来安慰他,“不疼。”
“都流血了还说不疼。”高途的动作放得更轻,缠着纱布的指尖带着点抖,“以后不许这么不小心。”
“遵命,高先生。”沈文琅笑着握住他的手,把缠着纱布的手指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这样就不疼了。”
高途的脸颊瞬间热了,转身去倒温水,却被他从身后抱住。沈文琅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耳畔:“刚才在甲板上,你说中间那颗亮星是我。”
“嗯。”
“其实最亮的是你。”沈文琅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才是真的暗。”
高途的眼眶突然热了,反手把他抱得更紧。窗外的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像块被遗忘的星子碎片。他突然想起白天钓上的那条石斑鱼,在甲板上翻腾时,鳞甲闪着比阳光还亮的光,原来有些耀眼,是要遇见对的人,才能真正绽放。
后半夜,高途被饿醒了。沈文琅披了件睡袍去厨房找吃的,回来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鱼粥,沙丁鱼的鲜混着姜丝的暖,在空气里漫开。“厨子留的,热了热。”他把勺子塞进高途手里,“快吃,凉了腥。”
高途舀了一勺吹凉,却先递到他嘴边。沈文琅笑着张嘴,目光落在他沾着粥渍的唇角,突然凑过去舔掉。“你干什么!”高途的脸“腾”地红了,想躲却被他按住后脑勺,重新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带着鱼粥的暖香,温柔得像清晨的阳光。高途能尝到他舌尖的姜丝味,辣辣的,却不呛人,像他们的日子——有海水的咸,有星子的甜,偶尔带点小波折的辣,却总能融成最熨帖的滋味。
天光微亮时,两人并肩靠在床头看海。朝阳还没跳出海面,天边已经染成了橘粉色,像杯被打翻的草莓牛奶。高途的指尖划过沈文琅缠着纱布的手,突然说:“等回去了,我们在阳台装个吊椅吧,晚上也能看星星。”
“好。”沈文琅点头,“再买副天文望远镜,给你看木星的光环。”
“还要……”高途的话被他用吻堵住,剩下的字句都化作了细碎的喘息,散在晨光里。
游轮在浪尖轻轻摇晃,像个巨大的摇篮。高途靠在沈文琅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看着天边的霞光一点点变亮。他知道,蜜月总会结束,但这些藏在星穹下的吻,浪尖上的私语,还有彼此掌心的温度,会像船锚一样,把他们的爱牢牢系在岁月的海底,任凭潮起潮落,永远不会漂泊。
就像此刻的朝阳,终将跃出海面,把所有的温柔,都铺进往后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