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盛家别墅的窗台,陈品名就把一份文件摔在了茶几上。文件袋上印着“盛放生物”的烫金logo,边角却被捏得发皱,像被谁攥着熬过了一整夜。
“花咏呢?”盛少游的声音比冰镇过的苦橙汁还凉,指尖划过文件上“信息素稳定剂临床试验报告”几个字,指节泛白。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衫,把后颈的腺体遮得严严实实——那里还留着昨夜花咏标记时留下的红痕,午夜幽兰的香气裹着苦橙的清冽,在空气里拧成一股紧绷的绳。
陈品名往沙发里缩了缩,手里的保温杯差点脱手:“花总一早就去hS集团了,说要找高秘书……”
“找他做什么?”盛少游的眉峰猛地挑起来,文件被他掀得哗哗响。报告里夹着几张照片,都是高途在实验室的侧影:有时在调试分析仪,鼠尾草的蓝色信息素在仪器光晕里轻轻晃;有时在记录数据,笔尖悬在纸面三毫米处,侧脸的线条被晨光切得很薄。照片背面都用铅笔标着日期,最近的一张就在昨天下午。
陈品名咽了口唾沫:“花总说……想请高秘书帮忙看看稳定剂的配比,毕竟鼠尾草信息素的兼容性是最好的……”
“他配吗?”盛少游突然笑了,笑声里淬着冰渣。他把照片从文件里抽出来,指尖在高途的肩线处用力一戳,像是要把那层薄薄的衬衫戳出个洞,“一个omega,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花咏拎着个纸袋走进来,身上还沾着点hS集团楼下咖啡店的拿铁香,看到茶几上的照片,脚步顿了顿,随即把纸袋往盛少游面前一推:“给你带的可颂,刚出炉的。”
纸袋上的热气模糊了盛少游的侧脸,他没接,只是把照片推过去:“解释解释。”
花咏拿起照片看了看,指尖在高途握笔的姿势上顿了顿——那姿势和盛少游年轻时如出一辙,都是无名指微蜷,笔杆压在虎口处。他突然低笑一声,把可颂往盛少游手里塞:“你管我?”
“我不管你,”盛少游的声音沉得像要下雨,“但别把高途扯进来。他是沈文琅的人,你以为沈文琅那只老狐狸没在他身上装信息素追踪器?”
“装了又怎样?”花咏往沙发上一坐,翘起腿晃了晃,午夜幽兰的香气突然变得张扬,像藤蔓一样缠上盛少游的苦橙香,“我让高秘书帮忙看配比,是给他面子。你当盛放生物的稳定剂是谁都能碰的?”
盛少游的指尖捏着照片边缘,纸角被捏出了毛边。他想起上周在行业峰会上见到高途的样子:沈文琅在台上致辞,高途就站在侧台,手里端着杯温水,鼠尾草的气息淡得像层雾,却把沈文琅周身的焚香鸢尾都柔化了三分。那时他就觉得刺眼——一个omega,凭什么被Alpha护得那么好?
“他懂什么?”盛少游把照片扔回文件袋,“不过是仗着沈文琅宠他,在实验室里装模作样……”
“你这话酸得能腌黄瓜了。”花咏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扔给他,“昨天给你用的抑制剂,就是高秘书帮忙调的基底。你以为光靠我的午夜幽兰能压得住你那暴走的苦橙?”
盛少游捏着小瓶子的手猛地收紧。抑制剂里确实有股极淡的鼠尾草香,清清凉凉的,像把小扇子,正好能扇开苦橙香里的燥火。他一直以为是花咏加了特殊成分,没想到……
“他还说,”花咏慢悠悠地剥着可颂,“苦橙信息素的锐度太扎人,加点鼠尾草的温和因子,能让稳定剂更安全。你猜他最后加了多少?”
盛少游没说话,耳根却悄悄红了。
花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好笑。这人啊,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偏要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就像上次在医院,他明明疼得直冒冷汗,却非要盯着高途送来的那盆鼠尾草盆栽说“养不活”,结果半夜偷偷爬起来浇水,差点把花盆浇塌了。
“行了,别绷着了。”花咏把半块可颂塞进他手里,“下午hS有个技术交流会,高秘书也去。你要是实在好奇,就去看看——但说好,不准摆你那副臭脸,吓跑了人,我可不帮你圆场。”
盛少游咬了口可颂,酥皮掉了一身。他没应声,却在花咏转身去书房时,悄悄把那份报告塞进了公文包。报告里夹着的照片,有一张是高途低头调试仪器的样子,阳光从他耳后溜过去,在颈窝处投下一小块阴影,像只展翅的蝴蝶。
下午的技术交流会设在hS集团的顶层会议室。高途刚把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苦橙香——清冽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躁,像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火苗。
他回头时,盛少游正好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目不斜视地走到后排坐下,全程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高途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心里有点发闷。早上沈文琅还跟他说:“盛少游那人就是嘴硬,你别往心里去。”现在看来,何止是嘴硬,简直是把“生人勿近”刻在了脑门上。
交流会开始后,高途演示到稳定剂的分子结构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个对话框——是陈品名发来的:【盛总让我问,第三组数据的误差范围为什么定在0.3%?】
高途抬眼往后排瞥了眼,盛少游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的线条冷得像块冰。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第三组数据针对的是Enigma信息素,误差必须控制在0.3%以内,否则可能引发二次暴走——比如午夜幽兰这种强攻击性信息素,差一点都不行。”
台下传来低低的笑声,花咏坐在第一排,冲他挤了挤眼睛。高途看到盛少游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苦橙香里飘出点被戳中的窘迫,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
演示结束后,高途收拾电脑时,盛少游突然走了过来。他的公文包带子勒得很紧,指关节都泛白了。“高秘书,”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次你送的盆栽……”
“怎么了。”高途没抬头,把数据线往包里塞,“沈文琅说浇水不用太多,很好养的。”
盛少游的喉结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那盆鼠尾草活得好好的,就摆在他办公室的窗台上,昨天还开了朵小小的蓝花。他想说“活得很好”,又觉得这话太烫嘴,像含着块没化的糖,一开口就要露馅。
“稳定剂的事,”盛少游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谢了。”
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似的。高途愣了愣,抬头时只看到他快步走出会议室的背影,黑色公文包在身后晃了晃,苦橙的香气里,竟混进了点极淡的鼠尾草香——是早上他帮沈文琅整理文件时,不小心蹭到袖口的。
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高途站在hS大厦门口等沈文琅,雨水顺着玻璃幕墙往下淌,把外面的世界泡成了片模糊的水色。
突然,一把黑色雨伞停在他头顶。盛少游站在伞下,半边肩膀露在雨里,湿得透透的。“花咏让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被雨声砸得有点碎,“他临时有事。”
高途刚想说“不用”,就看到盛少游的公文包往他这边倾斜了一下,露出里面的文件——正是早上那份临床试验报告,照片上高途的侧影旁,用红笔标着几行小字,都是关于鼠尾草信息素兼容性的分析,字迹工整得不像他写的。
“上车吧。”盛少游把伞往他这边推了推,自己的头发滴着水,贴在额头上,“雨太大了。”
车里弥漫着苦橙和雨水混合的味道,还有点若有似无的鼠尾草香。高途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突然想起沈文琅说的话:“盛少游啊,他就是把心裹了层硬壳,你敲开点缝,就知道里面软得很。”
或许吧。高途看着盛少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上还有点红——早上捏照片捏的。他突然觉得,这人的关心就像他的信息素一样,带着点扎人的锐度,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度,像冬日里裹着冰壳的暖阳,得等冰化了,才能看见底下的光。
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划出一道道短暂的清晰。高途看着盛少游的侧脸,突然轻声说:“其实……那盆鼠尾草没死。”
盛少游的方向盘顿了一下,雨刷器歪歪扭扭地停在中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嗯,我知道。”
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车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两种信息素在悄悄交融:苦橙的清冽撞进鼠尾草的温和里,像冰滴进温水,慢慢化出点甜来。
高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雨幕,突然笑了。原来有些关心,不必说破,就像有些距离,不必划清——隔着层雨帘,隔着句没说出口的“谢谢”,反而刚刚好。
盛少游目视着前方,嘴角却悄悄勾了勾。公文包里的报告上,那张高途的照片被夹在最里面,红笔标注的字迹旁,还多了个小小的鼠尾草图案,画得歪歪扭扭,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偷偷留下的记号。
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