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八年三月，京城的早春依旧被凛冽的寒风牢牢掌控着，那风似锐利的刀刃，毫无顾忌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庭院中的枯枝在狂风的肆虐下，不停地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冬日残留的不甘。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户部衙门后院的粮仓，这里却氤氲着蒸腾的热气，仿佛是一方温暖的小天地。
杨廷和身披一件质地细腻无比的藏青色杭绸棉袍，那棉袍的面料柔软顺滑，光泽温润，随着他微微的动作，袍角如同灵动的蝴蝶翅膀般轻轻翻卷。腰间束着的玉带更是引人注目，温润莹亮得好似凝结了天地间的灵气，每一道纹理都彰显着精致与华贵。此刻，他稳稳地蹲踞在高高的粮堆旁，神情专注而认真。他缓缓伸出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抓起一把麦粒。那些麦粒颗颗饱满圆润，宛如经过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玉珠，表面还沾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水汽，细细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将麦粒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尖，细细轻嗅。清甜的谷物芬芳瞬间弥漫开来，混着丝丝缕缕的水润气息，如同一缕轻柔的烟雾，直钻鼻腔。令人惊喜的是，竟没有丝毫陈腐的霉味——这分明是刚从漕运码头卸下的十万石新麦。它们自江南富庶的苏州府悄然启程，沿着蜿蜒千里的京杭大运河浩浩荡荡而来。一路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青山绿树，船队浩浩荡荡，帆影如林。历经四十个昼夜的颠簸，它们才终于抵达繁华的京城。
“杨大人，这批粮食业经太仓反复查验，含水量精准控制在不足三成，完全符合军粮长期储存的标准。”漕运总兵王显躬身行礼禀报，声音洪亮而清晰，犹如洪钟大吕。他的脸庞因连日奔波而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坚定与自豪。“每一石都经过严格过秤，数量足足十万石，绝无半粒短缺！”他身上还残留着运河的水汽，那股淡淡的水腥味似乎在诉说着他一路的艰辛。厚重的甲胄内衬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但他依然站得笔直。
杨廷和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细碎麦粉。他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粮仓前整齐码放的粮袋。那些粮袋皆用粗粝厚实的麻布仔细缝制而成，针脚细密均匀，显示出制作者的用心。醒目的红字“苏州府漕粮”跃然其上，笔画刚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来历。袋口用结实的麻绳牢牢捆扎，打结处还特意做了加固处理，确保万无一失。上面还郑重地盖着户部鲜红的朱印，那印章色泽鲜艳，印泥饱满，仿佛在无声宣告着官方的权威认证。
“王总兵此番着实辛苦了。”杨廷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与温和，目光中满是认可。“此次漕运能如此顺遂无虞，全赖你雷霆手段清剿了运河上的水匪。犹记得先前那伙凶悍异常、盘踞在高邮湖区域的水匪，他们个个穷凶极恶，手持利刃，胆敢抢夺咱们三艘满载粮草的漕船。当时情况危急万分，船上的水手们人心惶惶。而你仅用了半个月时间，便精心谋划，调集兵力，将他们一网打尽。不仅追回了所有被劫粮食，让国家的物资得以保全，更让陛下对你赞不绝口。”王显赶忙拱手谦逊道：“全仗大人调度有方，更有锦衣卫牟大人暗中相助提供精准情报，属下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他的脸上泛起一抹憨厚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对上级的敬重和感激。
话音未落，粮仓外骤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低沉的蒸汽机轰鸣声交织而成的交响曲。户部主事李谦满脸兴奋地疾步跑来，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大人！山东方向的蒸汽货船已抵达京城！此次运来了五万石颗粒饱满的小米，还有两万套全新打造的棉衣，皆是专供北疆和西域戍边将士御寒所用！”杨廷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出粮仓。只见漕运码头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庞然大物般的蒸汽货船正缓缓靠岸。
这艘船身通体以铁质打造，长度足有五十丈之巨，宽度也达十丈有余，船头装配着巨大的螺旋桨，随着机器运转发出有规律的节奏声，高耸的烟囱中袅袅升起淡淡的白烟。与传统木制漕船相比，它的载重量竟是普通漕船的三倍之多，航行速度更是快了一倍有余——从山东临清到京城这段路程，仅仅耗时五天，而传统漕船至少需要十五天才能完成同样的航程。
蒸汽货船的船长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名叫陈昭，乃是广州造船厂精心培养出的第一批蒸汽船船长。他身着整洁的蓝色工装，头戴一顶款式新颖的毡帽，见杨廷和到来立刻深深躬身行礼：“杨大人，属下陈昭奉命将粮草与棉衣安全送达京城。
这批小米产自山东章丘，粒粒精选，饱满充实，极耐储存；棉衣则由济南府知名工坊承制，里层填充的是来自蒙古草原的优质羊毛，外层覆盖着经过桐油反复浸泡处理的防水油布，即便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环境中穿着也能保持温暖如春！”说罢，他挥手示意手下人掀开货舱坚固的盖子，瞬间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棉衣和粮袋。粮袋上清晰地印着“章丘小米”四个大字，棉衣的领口处还特意缝制了标注“军用品”字样的布条以示区别。
杨廷和随手拿起一件棉衣掂量了一番，入手便觉手感厚重却丝毫不显臃肿。他轻轻翻开衣领查看内衬，只见里面的羊毛洁白如雪、蓬松柔软，显然是上等品质；再观外层油布，表面泛着微微光泽，显然经过了特殊工艺处理，滴水不渗。“做得甚好！”杨廷和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下达指令：“即刻安排人手将粮食转运至太仓妥善保管，棉衣也要分装妥当，派遣快马日夜兼程送往北疆和西域前线。传我的话给周昂将军和江彬提督，告诉他们朝廷已备足粮草与冬衣，让他们尽管安心御敌，无需为后方补给担忧！”
就在众人忙碌着转运物资之际，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身着威严的飞鱼服，腰间佩戴着锋利的绣春刀，神色凝重地疾步走来。“杨大人，有紧急要务需向您禀报，请借一步说话。”杨廷和心中蓦然一紧，预感到必有大事发生，遂跟着牟斌步入旁边静谧的议事厅。待房门紧闭后，牟斌从怀中掏出一份密封严密的密报呈上：“大人，我们在通州漕运码头成功抓获三名欧洲间谍！他们伪装成波斯商人模样混入其中，暗地里却与江南盐商残余势力勾连勾结，企图在漕船装载的粮袋中暗藏炸药，妄图炸毁我国重要的粮草储备库！”
“什么？”杨廷和霍然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剧烈晃动，茶水溅出少许仍浑然不觉，“这些人现在何处？可曾审问出有价值的线索？”牟斌点头答道：“现已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之中严加看管。初步审讯得知他们是受英国东印度公司指使而来，为首的头目名叫托马斯，本是广州某钢铁工坊的学徒出身，因熟悉我国漕运路线而被选中执行此次破坏计划。至于背后的江南盐商残余势力，则是去年因偷税漏税被朝廷抄家的扬州盐商沈家余孽——沈家大少爷沈万堂逃亡至澳门后与英国商人秘密勾结，意图通过炸毁粮草来动摇我军军心民心。”
杨廷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江南地区的盐税向来是朝廷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去年因部分盐商肆意偷逃税款引发朝廷震怒下令整顿盐务体系时，沈家便是首批被抄家的大户之一。没想到他们竟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地勾结外敌做出此等叛逆之举。
“牟大人听令！”杨廷和的声音冷若冰霜，“即刻增派精干人手继续深入审讯此案，务必挖出所有同党尤其是潜伏在京城及江南各地的内应分子；同时责令相关人员对全国所有漕运码头和粮仓实施严密监控排查每一个粮袋确保无炸药混入；另拟一道密令火速传递给江南按察使大人着其全力搜捕沈万堂及其残余势力绝不允许他们再度兴风作浪！”
牟斌抱拳领命道：“遵命！大人有所不知的是我们在搜查过程中还在间谍身上发现了一张详细绘制的图纸。”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展开递上前去——上面用精细墨笔勾勒出了太仓的整体布局结构、各粮仓具体位置、守卫人数配置以及换班时间节点等信息标注得极为详尽准确。杨廷和凝视着这张充满危险的图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倘若未能及时擒获这些狡猾的间谍一旦让其阴谋得逞导致粮草被毁那么驻守四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将面临断粮绝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处理完间谍案件之后，杨廷和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他深知这场战斗的严峻性，因此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将来自四面八方的最新战报逐一摊开在案桌上，杨廷和细细研读起来。
沿海将领张睿凭借新式超级大炮成功击退了来犯的欧洲舰队，暂时稳住了广州港防线。北疆名将周昂运用刚到货的超级大炮一举击毁了瑞典军队引以为傲的雪地坦克，却获悉沙俄正在紧急调遣二十辆援军赶来增援。西域骁将江彬联合阿富汗与哈萨克骑兵共同发力击退了奥斯曼帝国与波斯联军组成的混合部队，并缴获了五门威力巨大的巨型臼炮。云南方面赵忠更是生擒英国将领史密斯，却发现又有五艘英国战舰正朝着云南沿海迅猛驶来。
“虽暂时稳住阵脚，但隐患犹存啊。”杨廷和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欧洲各国源源不断的援军正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手中的武器装备也在日新月异不断更新换代。反观大明虽然已经拥有了超级大炮、蒸汽轮船和改良版火铳等先进武器，但受限于刚刚起步的民族工业基础产能严重不足。广州唯一的钢铁工坊每月仅能制造五门超级大炮和十艘蒸汽轮船，远远无法满足遍布四疆战场的巨大需求。若要长久支撑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必须尽快扩大工业规模提升武器弹药与粮草物资的生产供应能力才行！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之时，杨廷和便怀揣着连夜赶制的奏折匆匆进宫求见正德帝。此时的正德帝正在御书房内专注练习骑射技艺，见到杨廷和进来放下手中弓箭问道：“少师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杨廷和恭敬地躬身行礼双手奉上奏折说道：“启禀陛下四疆战事虽暂呈胶着状态但欧洲援军络绎不绝我大明工业产能薄弱恐难长久支撑下去。臣冒死恳请陛下能在山东临清与湖广汉阳两地增设两座大型钢铁工坊——临清之地铁矿煤炭资源丰富汉阳则坐拥长江黄金水道便于物资运输往来两座工坊建成后可使超级大炮产量提升三倍蒸汽轮船产能增加两倍同时也能极大改善粮草加工储存条件为国家长治久安奠定坚实基础！”
正德帝接过奏折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设立两座工坊需要多少银子？多少工匠？”杨廷和回道：“每座工坊需白银一百万两工匠五千人臣已经让户部核算过从江南的盐税和北方的田赋中调拨足够支撑工匠可以从广州的工坊抽调一部分熟练工再从当地招募学徒三个月内就能开工。”正德帝点了点头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准奏”二字：“就按少师说的办让工部和户部协同办理务必尽快建成有敢延误者以军法论处！”
消息传出后朝堂上一片赞同之声可杨廷和却没有放松。三天后牟斌再次送来密报：“大人我们审讯出沈家的残余势力在京城有内应而且职位不低似乎是某个部的侍郎但是间谍嘴硬不肯说出具体姓名。”杨廷和心中一沉他知道朝堂上的暗流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那个潜伏的侍郎究竟是谁？
他会不会在工坊建设、粮草调度中做手脚？杨廷和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紫禁城心中充满了忧虑。他让人加强了对朝廷官员的监控尤其是负责工坊建设和漕运的官员可他清楚只要那个内应不露面隐患就永远存在朝堂的稳定还远远没有达到固若金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