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一年三月下旬,西伯利亚的凛冬虽近尾声,却依旧固执地展示着它最后的严酷与权威。广袤无垠的雪原延伸至天际线与铅灰色低垂的苍穹融为一体,视野所及,唯有令人心悸的白。寒风并非吹拂,而是如同实质的冰流,持续不断地卷着坚硬如砂的雪粒冰晶,呼啸着刮过这片荒原。它们如同无数细小而锋利的刀刃,不仅能轻易割裂裸露的皮肤,带来刺骨的疼痛,更能穿透厚重的棉衣,带走人体内最后一丝暖意。在这片仿佛被时间遗忘的绝域,一支庞大的军队,如同在白色宣纸上缓慢移动的墨线,正顶风冒雪,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艰难跋涉。
队伍的核心,是靖北将军周昂。他身披一件厚重的黑熊皮裘,兜帽边缘凝结着一圈白霜,眉头因长期凝视风雪而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前方那堵无边无际的、由飞雪组成的白色帷幕,看清隐藏在其后的目标。他的身后,是五万自九边精选出的明军精锐,他们默然无声地行军,唯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以及武器偶尔碰撞的金属轻响,打破这死寂世界的统治。而此次突袭的真正杀手锏,则是在队伍中央,由大量驮马和士兵簇拥护卫着的十辆钢铁巨兽——经过皇家工坊紧急改装强化后的反坦炮车。
这些反坦炮车的形态,与以往直挺挺、方方正正的炮车大不相同,透着一股精悍而危险的气息。其最主要的特征,便是那采用了新颖倾斜式设计的炮盾和前部车身装甲。厚重的、经过渗碳处理的镍钢合金板,以巧妙的角度焊接在一起,厚度达到三寸,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冷峻而内敛的微光。这种设计,并非为了美观,而是工部大匠们根据多次实战检验和泰西弹道学原理,旨在更好地偏转、弹开来袭的炮弹。巨大的车轮并非木制,而是全钢铸造,外层包裹着特制的防滑加厚铁皮,铁皮上密密麻麻铆钉着尖锐的三棱铁齿,如同巨兽的利爪,在行进中深深嵌入冻得坚如岩石的土层与深厚的积雪,碾出两道清晰而残破的轨迹。每辆沉重的炮车都由八匹最为雄健、耐寒的河套骏马牵引,粗壮的绳索绷得笔直,马匹雄壮的肌肉贲张,鼻孔中喷出的浓重白气瞬间便在鬃毛和挽具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士兵们紧紧簇拥在炮车两侧,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他们穿着厚重的棉甲,外罩御寒的羊皮袍,头戴护耳棉帽,但仍难完全抵御这北地深入骨髓的酷寒,每一口呼出的气息都在眼前化作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
“将军!前方十里,便是沙俄的雅克萨大营!”一名斥候自迷蒙的雪幕中飞驰而至,勒住浑身蒸腾着热气的战马,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汇报道。周昂默默点头,再次举起那具沉重的黄铜望远镜,竭力调整焦距,透过不断飘舞的、干扰视线的雪絮,隐约可见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突兀的、与纯白世界格格不入的深色黑影。那是一片规模庞大的营地轮廓,依稀能辨认出环绕其外的、挖掘不久的新土壕沟,以及壕沟后方那闪着微弱金属寒光的、层层叠叠的铁丝网障碍。数十顶用厚实毛皮和帆布制成的帐篷错落分布,而在营地中央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三十多个披着积雪的钢铁身影尤为醒目——那正是沙俄倚仗为进攻利器的、配备了早期倾斜装甲的坦克群。此刻,营地内炊烟袅袅,隐约可见细小的人影在帐篷间走动,不少士兵围拢在几处点燃的篝火旁伸手取暖,整个营地透着一股大战间歇期的松懈景象,对即将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似乎毫无察觉。
自上次镇北堡防御战艰难击退埃里克伯爵的凶猛进攻后,周昂便深知,面对沙俄日益犀利的钢铁洪流,一味被动固守终是下策,等于将战场主动权拱手让人。沙俄凭借其坦克的机动性与防护力,可在这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荒原上纵横驰骋,来去自如,若不主动出击,拔除其最重要的前沿基地雅克萨,断其后勤补给与休整之所,则大明北疆永无宁日。为此,他力排朝中部分大臣“持重”、“不可浪战”的议和之声,多次上陈利害,恳请主动出击。最终,得到了枢密院密令准许,授予其“临机专断,可择利而动”之权。他随即联合了忠诚的盟友——喀尔喀部的巴图台吉率领的三万蒙古轻骑,最终集结成这支总数五万余人的奇袭力量。与此同时,京师的皇家工坊与边镇的匠作营日夜赶工,不仅为这十辆反坦炮车加装了能更好防御直射火力的倾斜装甲,更重要的是,换装了新研发成功的“破甲锥”弹药。据工坊大匠亲自解说,此弹头部为空腔结构,内衬紫铜药型罩,击中目标瞬间,炸药引爆,能将紫铜压聚成一股极细、极高温度与速度的金属射流,如同用烧红的铁钎捅穿牛皮,专克沙俄坦克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厚重坚实装甲。一切准备就绪,周昂便敏锐地抓住了埃里克伯爵大军新败、正在休整、前线戒备必然松懈的战机,率领这支承载着北疆希望的远征军,悄然离开镇北堡的庇护,义无反顾地直扑沙俄在北疆经营多年、规模最大的据点——雅克萨。
周昂缓缓放下望远镜,冰冷的黄铜镜筒几乎要粘住他指尖的皮肤。他目光沉静地扫过身后一张张因长期暴露于严寒而略显僵硬、皲裂,却无一例外写满了坚毅与决然的面孔。是时候了。“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在相对寂静的雪原上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反坦炮车居前,列一字横阵,间距五十步,集中火力,优先轰击营内停泊之敌坦克!”
“巴图台吉,”他转向身旁那位穿着传统蒙古袍、眼神锐利如鹰的盟友,“烦请你部骑兵分为左右两翼,隐于营地两侧那片枯桦木林中,没有号炮信号,不得妄动!待敌坦克阵脚被我炮火打乱,即刻出击,自两翼切入,绞杀其步兵与哥萨克骑兵!”
“我部步兵,以鸳鸯阵为单位,紧随炮车之后推进!火铳手负责压制营内敌兵,长矛手、镗把手准备近战接敌,刀盾手护卫两翼!此战,务求全功,不留后患!”他的命令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各级将官凛然遵命,迅速行动起来。
钢铁车轮与冻结地面的摩擦声、马蹄踏碎积雪的沉闷声响再次响起,打破了雪原的寂静。十辆反坦炮车在驭手和士兵的推动下,缓缓调整至最佳射击位置,沉重的炮口在炮手们的精细操控下,微微下调,透过简易的机械瞄具,牢牢锁定了远方那些尚在沉睡中的钢铁目标。炮手们用力搓了搓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哈几口热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涂着防冻油脂、造型独特的“破甲锥”弹药,填入尚带一丝余温的炮膛。巴图台吉“唰”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向空中虚劈一下,三万蒙古骑兵如同接到指令的狼群,无声无息地分作两股洪流,迅速没入营地两侧那片被厚厚积雪覆盖、枝桠光秃秃的桦树林中,只有马镫与腰间兵器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显示着他们的存在。明军步兵则最后一次检查着手中燧发火铳的击锤、药池,确保引火药干燥,长矛手将圆盾紧握在手,目光紧紧跟随着前方百总、把总手中那鲜艳的认旗,等待着进攻的最终指令。
与此同时,雅克萨营地中央那顶最为宽大、装饰着沙俄双头鹰纹章的帅帐内,却是另一番与外界严寒和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景象。帐内,几个硕大的铜炭盆烧得正旺,炭火发出噼啪轻响,暖意融融,甚至有些闷热。埃里克伯爵早已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和皮帽,只穿着一件丝质衬衣,正与手下十几名来自瑞典、哥萨克的军官开怀畅饮。浓烈的伏特加酒气与烤鹿肉、烟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帐篷里。军官们脸色酡红,高声谈笑,言语间充满了对东方军队的轻视。上次进攻镇北堡受挫,虽然损失了几辆宝贵的坦克,但主力尚存,埃里克内心深处认为,那不过是明军凭借坚固城防和一时侥幸获得的胜利,绝非堂堂正正野战争锋之敌。他坚信,畏寒且缺乏远程机动能力的明军,绝无胆量,也绝无能力远离堡垒庇护,深入这数百里冰天雪地、补给困难的绝境,来主动攻击他重兵布防的雅克萨大营。
“伯爵阁下,国内许诺的新式坦克,第一批何时能够运抵这该死的远东?”一名脸颊通红、留着大胡子的瑞典上校端着酒杯,口齿有些含糊地问道。埃里克得意地晃动着杯中透明的烈酒,大声说道,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见:“放心吧,我的上校!斯德哥尔摩和圣彼得堡最顶尖的工坊正在日夜不停地赶造!那将是真正的陆地巨兽,代号‘巨神’,重量预计将达到惊人的一百吨!装甲最厚处,在炮塔正面,有十五寸!它将配备两门一百五十斤的重炮,射程和威力都将远超我们现在使用的任何火炮!动力将采用最新式的八缸蒸汽机组,力量无穷,足以推动这钢铁城堡驰骋疆场!等这些大家伙一到,”他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四溅,“什么镇北堡,什么明军的土炮,统统都会被我们无情地碾成粉末!到时候,我们直接打过长城,去北京城里,活捉他们的皇帝,让双头鹰旗在紫禁城上空飘扬!”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狂热的欢呼、口哨和玻璃杯猛烈碰撞的清脆声响。
然而,这充斥着酒精与傲慢的喧闹欢宴,被一声突如其来、震耳欲聋、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的轰鸣猛然打断!“轰隆——!!!” 整个帅帐都为之剧烈一晃,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桌上的杯盘碗碟叮当作响,跳起又落下。埃里克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僵住,转化为极度的错愕与惊疑,他猛地站起,因酒意而有些踉跄,一把掀开厚重的帐帘冲了出去。眼前骤然明亮的雪光和他所看到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营地外围,十辆造型奇特、前所未见的明军钢铁炮车,正在持续不断地喷吐着橘红色的火舌与浓密的发射烟!一枚枚致命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飘雪的空气,精准无比地落在营地中央那片他引以为傲的坦克停泊区!爆炸的火光与黑烟接二连三地腾起,一辆距离他较近的坦克侧面装甲被击中后,并未像往常测试或作战时那样被轻易弹开,或是只留下一个难看的凹痕,而是瞬间被烧蚀出一个边缘融化、极其可怕的窟窿,紧接着,内部储存的弹药或是锅炉便被引爆,发生了猛烈的二次爆炸,整个炮塔都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上!短短片刻之间,已有五、六辆坦克化为熊熊燃烧的钢铁棺材,浓黑的烟柱裹挟着雪花和碎片直冲云霄,刺鼻的硝烟味与燃油燃烧的臭味扑面而来。
“敌袭!是明军!他们怎么来的?!快!上坦克!启动!反击!反击!”埃里克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形。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辆尚算完好的坦克。其他的军官也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丢下酒杯,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战车和部队。整个沙俄营地,在短短几十秒内,从松懈的休整状态陷入了一片末日般的混乱,士兵们像受惊的蚂蚁一样从温暖的帐篷里蜂拥而出,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外套、拿起武器,在雪地里盲目地奔跑、呼喊,军官的呵斥声与伤兵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
但明军的打击如同精心编排的死亡乐章,疾风骤雨,毫不停歇,也毫不留情。反坦炮车的射击经过严格训练,愈发精准、高效。又有五辆试图启动、转向或者盲目开火还击的沙俄坦克,被致命的“破甲锥”击中炮塔座圈、锅炉舱或是主动轮等要害部位,相继瘫痪在原地,燃起大火,成为阻碍后续坦克机动的障碍物。而就在沙俄士兵惊魂未定、指挥系统近乎瘫痪之际,营地东西两侧那片看似平静的桦树林中,骤然响起了海啸般的喊杀声与如同夏日闷雷般滚荡而来的、成千上万马蹄敲击冻土的轰鸣声!
“呜嗬——!”巴图台吉一马当先,雪亮的弯刀在灰暗的天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三万养精蓄锐、蓄势已久的蒙古轻骑,如同两柄被无形巨手掷出的锋利马刀,以无可阻挡的气势,从侧翼狠狠插入了沙俄营地防御最为薄弱的软肋。哥萨克骑兵仓促上马迎战,但在组织严密、冲锋势头正盛的蒙古轻骑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散乱而无力。锋利的马刀借助马速轻盈地劈砍,长长的骑矛借助冲击力凶狠地突刺,更有无数蒙古骑手在飞奔的战马上张弓搭箭,弓弦响处,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落入敌群。哥萨克人纷纷惨叫着坠马,温热的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固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斑点。
几乎在蒙古骑兵发动突击的同时,明军的步兵方阵也踏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在军官嘹亮的口令和旗号指挥下,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在火铳持续喷射的硝烟掩护下,挺着如林的长矛,怒吼着冲入了已然洞开的营地。火铳手们排成严密的轮射队列,对着从帐篷中冲出、大多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瑞典线列步兵猛烈射击,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过去,成片的敌兵在铳声中哀嚎着倒下。而长矛手、镗把手则结成紧密的鸳鸯小阵,盾牌在前,长兵在后,如同一个个高效的杀戮单元,将任何试图集结起来、组织有效抵抗的小股敌军彻底冲垮、分割、歼灭。
埃里克伯爵好不容易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爬上了一辆坦克,声嘶力竭地催促着驾驶员试图倒车,冲出这片已然成为屠宰场的混乱营地。这辆坦克刚刚启动,履带碾过一顶倒塌燃烧的帐篷,卷起带着火星的帆布,其与众不同的天线和指挥旗,立刻被远处一直在冷静观察战局的周昂在指挥车上锁定。“集中火力,打那辆试图逃跑的、带指挥旗的坦克!瞄准它的尾部锅炉和侧面传动部位!决不能放跑敌酋!”周昂的声音透过战场上的各种嘈杂噪音,清晰地传达到距离最近的三辆反坦炮车车长耳中。训练有素的炮手们迅速微调射界,装填手将最后的几枚“破甲锥”推入炮膛。随着几声几乎重叠的怒吼,数枚炮弹呼啸而出!其中一枚准确地命中了埃里克座驾的尾部锅炉舱与传动机构的结合部。一声并不算响亮、却异常沉闷的裂响过后,高压蒸汽疯狂泄漏发出的尖利刺耳的嘶鸣声,甚至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坦克的动力瞬间消失,庞大的车身猛地一顿,随即彻底瘫在原地,如同一只被斩断脊梁的垂死钢铁巨兽,只能无助地冒着白色的蒸汽和黑色的浓烟。
片刻之后,炮塔顶部的舱盖被从内部艰难地推开,埃里克伯爵满脸被烟熏火燎的黑色,头发散乱,剧烈地咳嗽着,在明军士兵雪亮刺刀的包围下,他颓然地看着四周一片狼藉、大势已去的战场,最终,他眼中最后一丝顽抗的光芒熄灭了,颤抖着手,扔掉了手中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艰难地举起了双手。
主帅被俘,如同抽掉了沙俄军队最后的主心骨。残存的士兵眼见赖以成名的坦克大多被毁,凶悍的哥萨克骑兵被蒙古人无情绞杀,线列步兵被明军的火铳与长矛方阵分割碾压,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纷纷丢弃手中的滑膛枪、军刀,跪倒在冰冷泥泞的雪地上,用生硬的俄语或干脆是绝望的肢体语言乞求投降。这场精心策划、果断执行的远程奔袭战,从第一声炮响到大规模抵抗结束,历时不到两个时辰,便以明军及蒙古联军的辉煌完胜告终。是役,联军共毙伤敌军五万余人,俘虏包括主将埃里克伯爵在内的高级军官及士兵两万余人,缴获尚可修复的坦克十辆、各式野战炮、榴弹炮五十余门,以及维系数万大军数月之用的粮草、被服、弹药等物资十万石,战果之丰,堪称自北疆开战以来之最。
繁杂而细致的战场清扫与俘虏看管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周昂在亲兵的护卫下,仔细巡视着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当走进那座曾经充满酒气与狂言的帅帐时,他的目光被固定在桌案上的一张大幅羊皮纸所吸引。那是一张精心绘制、标注详细的欧洲地图。地图上,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等欧罗巴强国的军事要地、港口、兵工厂都被醒目的红笔圈出,而在瑞典与沙俄的区域旁,用更为刺目的朱砂颜料,绘制着一辆庞大无比、结构狰狞的坦克草图,旁边用拉丁字母和俄文详细标注着各项令人心悸的参数:重量百吨,正面装甲厚十五寸,配备双联装百五十斤重炮,动力为八缸蒸汽机组……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墨水注释,虽非中文,但意思明确:“代号‘巨神’,专为突破与摧毁东方任何坚固防线设计”。
“超重型坦克……‘巨神’……”周昂的手指轻轻拂过羊皮纸上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巨兽草图,指尖感受到羊皮的粗糙与墨迹的微微凸起,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眉头再次深深锁紧。他深知,现有反坦炮车发射的“破甲锥”弹药,其穿透能力恐怕已接近极限,面对这种级别的怪物,尤其是其最厚处达到十五寸的装甲,恐怕难以构成有效威胁。北疆的威胁,远未因雅克萨的辉煌胜利而解除,甚至可以说,一个更严峻、更可怕的挑战,已然随着这张地图,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立即下达命令:将这张至关重要的地图与坦克设计草图,交由随军画师紧急临摹复制两份,原稿与一份副本以六百里加急,派最精锐的夜不收小队护送,火速送往北京兵部与枢密院;另一份副本,则同样以最快速度,经由安全的驿道系统,递交给广州皇家工坊,并附上他的亲笔信,以最恳切的语言,恳请工部大匠与格物学者们,务必尽快研发出足以克制、至少是能够有效应对此等陆地巨神的新式火炮或战法。
同时,他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虽然巴图台吉等人建议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但他深知孤军深入、后勤不济的危险。“立刻组织人手,修复并加固雅克萨营地原有防御工事,挖掘更深更宽的反坦克壕沟,设置更多的障碍物,将此地改建为我大明北疆最前沿的坚固军镇!所有缴获之敌坦克,由随军工匠及俘虏中的技术人员尽快勘验、修复、进行必要改装,熟悉其操作,争取早日纳入我军战斗序列!”他清醒地认识到,维持一条漫长而稳定的补给线,比一时的攻城略地更为重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才是应对强敌的正道,“当务之急,是巩固战果,积极防御,以应对沙俄及其盟友必然到来的疯狂报复,以及那种……名为‘巨神’的超重型坦克。”
就在周昂全力整顿雅克萨、加固各类防御设施、整合新装备、训练士兵操作缴获武器之际,派往西方更深远地区的斥候,带回了更为紧迫和令人不安的消息:沙俄及其盟国瑞典、普鲁士组成的庞大援军先头部队,已从波罗的海沿岸的几个主要港口启程,总兵力预计超过十万,并确认携带有至少十五辆最新式的、装甲布局更为优化、火炮口径也可能更大的倾斜装甲坦克,预计最快一个月后,其先锋便可抵达西伯利亚前线。
寒风依旧在雅克萨新竖起的明军龙旗周围凛冽呼啸,刚刚经历大战、血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营地上空,那来之不易的胜利喜悦尚未完全散去,便被一层新的、更为深沉、更为压抑的战争阴云所笼罩。周昂站在飘扬的旗帜下,手按剑柄,远眺着西方那仿佛孕育着更大风暴的天际,他知道,短暂的喘息与准备时间极其宝贵,一场针对更强大钢铁巨兽的科技竞赛、与一场注定更为残酷和艰难的防御战,已如同这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一般,迫在眉睫,无可回避。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对侍立身后的传令官沉声道:“传令全军:加紧备战,日夜轮训,检修武备,囤积物资,不得有丝毫懈怠!” 雪原之上,这片刚刚平静下来不久的土地,再次回荡起金铁交鸣的锻造声、士兵操练的呐喊声、以及工匠们忙碌的敲打声,一切都在为下一场决定北疆,乃至帝国命运的钢铁碰撞,做着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