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冷宫,积雪在檐角冻成了冰棱,风卷着碎雪沫子,往寝殿的破窗缝里钻。苏晚裹着那床洗得发白的薄被,指尖反复摩挲着衣襟里的“楚”字玉佩——按照昨晚和001的计划,今天她要试着接触新派来的暗卫首领,影卫。
这人是新帝萧烬的亲信,据说身手狠厉,还懂些探查人心的手段,新帝派他来加强冷宫监控,显然是对“疯癫的楚瑶”仍有疑虑。可根据青禾带来的消息,影卫的巡逻路线刚好覆盖浣衣局和掖庭房之间的通道,若能让他放下戒备,甚至争取到信任,后续旧部联络、送粮到东配殿,都会少很多阻碍。
“宿主,影卫已到冷宫东侧通道,正在巡查,当前距离你15步,身边无其他暗卫,是单独接触的最佳时机。”001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精准的定位提示,“他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左眉骨有一道刀疤,很好辨认。当前能量34%,可支撑共情辅助,若遇阻碍,解析记忆需消耗2%能量,在安全范围内。”
苏晚深吸一口气,快速往头发里塞了几根稻草,故意把衣襟扯歪,抓起地上的半块干硬窝头,跌跌撞撞地冲出寝殿,嘴里大喊着:“桂花糕!我的桂花糕掉在东边了!奶奶说捡回来能烤着吃!”
她的“疯跑”路线是001提前规划好的——沿着院墙根,刚好能在通道拐角处和影卫撞见。果不其然,刚拐过弯,就撞上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影卫。他比苏晚想象中更具压迫感,玄色劲装勾勒出紧实的身形,腰间的佩刀鞘泛着冷光,左眉骨的刀疤从眉尾延伸到颧骨,让本就冷硬的五官更添了几分狠厉。他看到苏晚撞过来,没有躲闪,只是眼神一沉,伸手稳稳地扶住了苏晚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力。
“废后,”影卫的声音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陛下命我看管冷宫,你若再乱闯,休怪我不客气。”
苏晚立刻顺势瘫坐在地上,抓起身边的枯叶就往嘴里塞,含糊地喊着:“别碰我!我的桂花糕!你是不是要抢我的桂花糕!”她的指尖在触到影卫胳膊的瞬间,悄悄凝聚注意力——她要共情,要看看这个暗卫首领的过往,有没有能突破信任的缺口。
可就在共情的意识刚触碰到影卫的记忆时,却像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影卫的记忆像是被刻意封锁了,表层只有“巡查冷宫”“监视废后”的任务指令,更深层的过往,比如家人、经历,全都被一层模糊的屏障挡住,无论苏晚怎么尝试,都无法穿透。
“001!不行!我共情不到他的过往!”苏晚在心里急切地喊道,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哭闹的疯态,故意往影卫身上扔枯叶,“你快看看,有没有办法突破?”
“滴——检测到影卫属于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常规手段,常规共情无法穿透。”001的机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若要强行提取深层记忆,需突破系统‘权限限制’——我的基础权限仅支持辅助共情,强行提取属于违规操作,会消耗3%能量,且可能触发系统警告。”
苏晚心里一紧。她知道001的“权限限制”有多严格,之前生成数据撬棍、干扰监控,都是在权限范围内的操作,违规提取记忆,不仅耗能量,还可能给001带来未知风险。
“别!”苏晚立刻在心里阻止,“违规太危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比如……我多‘疯跑’几次,跟他混个脸熟,总能找到机会。”
可就在这时,影卫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看着苏晚哭闹的样子,眉头微蹙,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这个细微的动作,被001精准捕捉到。
“宿主!影卫的微表情显示‘潜意识波动’!他对‘疯癫’的反应不是厌恶,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这说明他的记忆屏障有缺口,可能和‘疯癫者’或‘桂花糕’相关!”001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值得一试!违规提取3%能量,我能抓住这个缺口,强行获取10秒的深层记忆碎片!你的信任突破比我的权限重要!”
话音未落,苏晚就感觉到脑海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波动。紧接着,一段模糊却清晰的记忆碎片涌入她的意识:
是三年前的雨夜,破庙里,一个少年抱着病重的母亲,急得团团转。母亲咳着血,说“想吃口热的桂花糕”,少年却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派人送来一包药材和一袋银子,还有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只留下一句“恩人不必问姓名,好好治病即可”。少年母亲靠那些药材捡回一条命,少年却始终没找到恩人,只记得那包药材上,有一个淡淡的“楚”字印记。
“是原主!影卫是当年被楚瑶救过的人!”苏晚心里又惊又喜,立刻抓住这个突破口,停止扔枯叶,转而抓住影卫的裤腿,带着哭腔念叨:“奶奶……奶奶说,当年有人送药救了娘……还有桂花糕……甜的……我也想吃……”
影卫的身体猛地一僵,扶着佩刀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低头看着苏晚,眼神里的冷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被触碰了心底秘密的慌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蹲下身,轻轻把苏晚从地上扶起来,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地上凉,别坐着。桂花糕……我帮你找找,你别乱闯。”
苏晚知道,信任的缺口已经打开。影卫虽然没明说,但他的动作和语气,都默认了她的“疯言”不是胡话,默认了她可以靠近。
“谢谢……谢谢大人……”苏晚故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抓着影卫的衣袖,眼神里满是“痴傻”,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接下来要保持距离,不能太刻意,避免引起影卫的警觉,等他主动放下戒备,再慢慢传递旧部的消息。
影卫没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苏晚在通道拐角处“找桂花糕”。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苏晚身上,带着探究,却没再提“看管冷宫”的话。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影卫甚至还主动挡在苏晚身前,对着侍卫摆了摆手,示意“无需管她,我看着”。
直到侍卫走远,影卫才对苏晚说:“桂花糕没找到,我下次帮你带一块。你先回寝殿,别再出来了,外面冷。”
苏晚立刻点点头,装作乖巧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跑回寝殿,临走前还回头喊了句:“大人要记得桂花糕!”
看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寝殿门口,影卫才转身离开。他的左手依旧攥着拳,眉骨上的刀疤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刚才那个“疯癫废后”提到的“送药救母”,和他藏在心底多年的恩人记忆,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楚瑶没疯?她是在借疯癫传递什么?
寝殿里,苏晚靠在门后,大口喘着气。刚才的接触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却比夜探暗道还紧张,每一个“疯态”动作都要精准,还要时刻关注影卫的反应,生怕露出破绽。
“001,你怎么样?违规提取有没有不舒服?能量还剩多少?”苏晚在心里急切地问,语气里带着责备,却更多的是心疼,“我都说了别违规,你偏不听,要是触发系统警告怎么办?要是能量不够影响后续行动怎么办?”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在苏晚面前凝聚——是001实体化了。他的身影比之前淡了些,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白光(能量未完全稳定),声音也比平时虚弱:“能量……剩余31%,违规提取没有触发系统警告,只是……刚才有点眩晕,现在已经好了。”
苏晚伸手想去碰001的身影,指尖却直接穿了过去。她心里一酸,转身从床底摸出那个铜制暖炉——虽然里面的炭火早就灭了,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她把暖炉推到001虚影旁:“快靠着暖暖,别再实体化了,赶紧休眠恢复能量。下次再敢违规,我就……我就再也不跟你商量计划了!”
001看着暖炉,又看了看苏晚,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轻轻飘到暖炉旁,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值得的。影卫的信任突破,比我的权限和能量重要。有了他的默许,后续旧部联络、送粮到东配殿,都会安全很多。而且……我刚才提取记忆时,能感觉到他对原主的感恩是真的,只要我们不急躁,他大概率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知道值得,但我更怕你出事。”苏晚的声音软了下来,“你是系统,可你也是……也是我在这冷宫里唯一的伙伴。要是你因为违规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怎么应对新帝和暗卫?怎么找齐108名旧部?”
淡青色的身影顿了顿,轻轻飘到苏晚身边,用虚影碰了碰苏晚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不会出事的。我的核心指令是保障你的安全,完成原主的心愿,只要这两个目标没达成,我就会一直陪着你。下次……下次我会提前跟你商量,不擅自违规,好不好?”
苏晚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001看似是个冰冷的系统,却早就把她的安全和任务,看得比自己的权限和能量还重要。这种超越程序的守护,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她动容。
“好了,你快休眠吧。”苏晚把暖炉往001虚影旁又推了推,“我现在就整理影卫的信息,把他的信任进展记下来,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计划。对了,下次别再帮我‘找桂花糕’了,影卫要是真带桂花糕来,我还得想办法怎么处理。”
001的虚影轻轻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实体化时露出笑意,淡青色的身影在暖炉旁泛着微光,像是被暖意包裹着。他没再说话,只是对着苏晚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温柔的机械音:“休眠了。醒了再跟你商量‘桂花糕’的事。”
苏晚走到床边,从头发里取出缠在里面的绢条,在“影卫”的名字旁画了个“半信”的标记,旁边还注着“感恩原主,可争取”。她看着绢条上的字迹,心里充满了希望——影卫的信任突破,是第二阶段“暗寻旧部盟友”的第一个好消息,有了这个开头,后续策反更多暗卫、联络宫外旧部,都会更顺利。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绢条上,给那些“安全”“半信”的标记镀上了一层浅金。苏晚知道,接下来的路依旧充满风险,新帝的疑心还没消除,暗卫的监控还在继续,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有001的守护,有影卫这个潜在的盟友,还有19名旧部的支持,她一定能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为旧部们挣出一条生路,完成原主楚瑶的心愿。
她把绢条重新缠回头发里,走到院子里,又开始假装“找桂花糕”。远处通道口,影卫的身影偶尔会闪过,却没再过来阻拦。苏晚知道,影卫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他一定会再找机会接触她。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影卫主动放下戒备,等着把更多旧部的消息传递出去,等着在这座冷宫里,点燃更多希望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