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凝固。
艾卡忽然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嘴角微微扬起，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很大声，甚至带着一种癫狂的快感，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笑话。
她的头仰着，不让泪水落下，只是笑着，笑着，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芙拉薇娅皱起眉头，轻轻拉住她的手臂：“艾卡，你还好吗？”
艾卡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笑。
米雪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握住艾卡：“艾卡，我不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四周。那一巴掌，清脆而沉重。
米雪儿的脸被扇得偏过去半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道通红的掌印。她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在脸上蔓延。
艾卡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眼泪却已经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子，“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是欧泊的人，为什么要当初编造谎言跟我说你毕业之后是有很大可能加入欧泊阵营的？你知道我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有多难受吗，米雪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米雪儿咬紧嘴唇，眼眶泛红，却没有再靠近。她看着艾卡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坚定：“我没有骗你全部，艾卡。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的心。”
“骗人！”艾卡怒吼，“你连身份都是假的！你还敢说你没有骗我？”
“我不是纽特朗大学的学生，那是真的。”米雪儿承认，声音里带着痛苦，“但我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只是……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不能告诉我？”艾卡冷笑，“是因为我太蠢，不值得你信任吗？”
“你错了。”艾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从没恨你……我只是恨自己，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米雪儿怔住了。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艾卡，却被她轻轻推开。
“闪开。”艾卡低声说，“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
米雪儿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
舞台内，灯光依旧明亮。
艾卡缓缓起身，动作缓慢得像是在与自己对抗。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痛苦——那种藏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的失望。
她没有看米雪儿一眼，只是从战术腰带上取下通讯器，动作机械而冷淡，仿佛是在执行一个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程序。
“梅姐，”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仿佛刚才的崩溃与泪水从未存在过，“门口这里，欧泊的人到了。我有事先走了，回头有事喊我。”
通讯器那头传来梅瑞狄斯略带疑惑的声音：“艾卡？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她简短地回了一句，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某种刻意训练出来的防御机制。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讯断开键，“咔哒”一声，像是心门关闭的声音。
而米雪儿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她的视线死死地锁在艾卡身上，仿佛只要看够久，就能唤醒那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在深夜里互相倾诉心事的艾卡。
但没有回应。
艾卡转身，缓缓朝舞台入口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声镜子的碎裂。
第一声，是两个人在柯西街区初次相识时手捧美食时共同游玩的笑声； 第二声，是她们在米雪儿的住处跟火力大喵嬉戏时的愉悦； 第三声，是那次异形暴动中，米雪儿一人一猫加入战场解围的勇气； 第四声，是她们在飞艇场无声告别时落泪的叹息…
直到最后一声，是她跨过舞台入口的那一步—— 镜子终于碎成齑粉，再无拼凑的可能。
米雪儿再也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
“艾卡——”
她刚伸出手，指尖几乎触碰到艾卡的衣角。
艾卡猛地回头，眼神中爆发出一股戾气，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瞪着米雪儿，瞳孔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愤怒与失望。
“滚开！”她嘶吼般地大喊，声音撕裂而沙哑，“我不认识你！不要挡我的路！”
艾卡大口喘着粗气，没有感情的留下了米雪儿耳中回荡的最后三个字。
“我累了。”
米雪儿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怔在原地，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艾卡没有再看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像是对命运，也像是对自己。她的笑容扭曲而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舞台入口。
而当她跨过那道门槛的瞬间，本来照在身上的灯光戛然而止。
那条通道里，没有一丝阳光，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应急灯闪烁着，投下斑驳的阴影。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带着潮湿的金属气息，像是某种告别。
舞台入口，米雪儿、芙拉薇娅、心夏、蕾欧娜还站在原地，她们像是被定格在某个温暖却虚假的瞬间。
而舞台外，艾卡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属于那里。
米雪儿望着那道门，望着那条黑暗的通道，望着艾卡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镜子碎了。
她再也看不见那个曾与自己心灵相通的艾卡了。
米雪儿和艾卡的友情线，在这一刻彻底断裂。仿佛一堵高墙轰然倒塌，尘埃落定，再无回响。她呆立在原地，眼中空洞，嘴唇微动，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回响着艾卡最后那句话——“我累了。”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进她的心脏。她没有力气去流泪，也没有力气去挣扎，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米雪儿，你别太难过啦……” 心夏在一旁轻轻握住了米雪儿的手，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唠叨与关切，“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那家章鱼烧，我请你吃，我请客……诶，你是不是饿坏了？还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下？诶你看，那边有台贩卖机，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瓶水？或者…你是不是想听我唱歌？我最近练了首新歌，可治愈了，保证让你心情变好！”心夏的语气像一台停不下来的安慰机器，她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去填补米雪儿内心的空洞，哪怕只是暂时的。可米雪儿根本听不进去。她的意识仿佛被困在了那条黑暗的通道尽头，与艾卡一起消失在了无边的沉默中。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像是有人在她胸口压了一块湿冷的石头，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她的胸腔起伏频率加快，却依旧感觉氧气不够用，仿佛空气被抽空，只剩下一团沉甸甸的窒息。
心跳在耳膜中轰鸣，不是剧烈的跳动，而是那种快要脱轨的节奏，像是要从肋骨中冲出来，又像是在求救。她能听见自己的脉搏，一声一声，像是倒计时，又像是某种临终前的敲击。
她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只是喊出艾卡的名字，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发不出来，连吞咽都变得困难。她张了张嘴，嘴唇干涩，像是被风吹裂的沙地。
她想动，想追上去，可四肢像被灌了铅，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她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某个时间点，无法后退，也无法前进。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痛苦和失去，但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身体还在，心却已经走远了。
她望着那条黑暗的通道，仿佛看见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跟着艾卡走了进去，永远地消失在尽头。
她试图抓住什么，哪怕是一个回忆、一句话、一个眼神，可她什么也抓不住。她的世界正在无声地崩塌，没有爆炸，没有嘶吼，只有沉默的碎裂。
忽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世界仿佛被抽空，她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米雪儿！”心夏惊叫一声，迅速从战术背包中取出一台小型治疗无人机。无人机迅速展开，几道蓝色扫描光束扫过米雪儿的身体。片刻后，屏幕显示结果：【轻度精神崩溃 + 体力严重透支】
心夏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米雪儿……你还好吗？”她蹲下身，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米雪儿的眼角还挂着泪，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痛。而一旁的蕾欧娜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不忍。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叹气了。对于艾卡的离开，蕾欧娜其实也感到无比惋惜。她和芙拉薇娅一样，对米雪儿而言，她们的“大姐姐”型人物的存在。经历过更多的战场、更多的离别。她知道，有时候“我累了”比“我恨你”更难挽回。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心夏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一点，然后弯下腰，小心地将米雪儿扶起。“让她先休息吧。”蕾欧娜低声说，“她需要时间。”一旁的芙拉薇娅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上前。她看着米雪儿倒下的身影，像是在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悲剧。她曾以为，西尔菲娅的死会让她崩溃，可事实是，它只是让她学会了沉默。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蕾欧娜，带米雪儿先回普雷顿欧泊分部休整。让她好好休息。”蕾欧娜点点头，小心地将米雪儿搀扶起来，带着她缓缓离开舞台入口。心夏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芙拉薇娅：“那我们现在？”“去舞台中心。”芙拉薇娅语气平静，“和梅瑞狄斯见面，谈战后的事。”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刚才的决裂、崩溃、倒下，都只是这场战争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幕。而她的心，早已在某个夜晚，随着西尔菲娅的离去，悄悄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