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
阳光透过古老建筑的高窗,在铺着华丽大理石地板的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间属于弗罗斯特·加图索的书房,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着,连空气都显得凝滞而沉重。
弗罗斯特·加图索,这位校董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刻正深陷在高背皮椅里,他用手指用力揉捏着紧锁的眉心,仿佛想要将那化不开的愁云碾碎。他的面前摊开着几份加密文件,上面的内容显然让他极为不悦。
“远东林家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强势回归,还有那个中国滨海小城发生的、无法解释的、疑似高危言灵爆发的攻击事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每一件都在挑战我们现有的秩序和认知。”
他顿了顿,指尖敲击着另一份文件上楚子航的照片,那眼神锐利得如同盯着猎物的鹰。
“还有这个楚子航。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了,无法解释的爆血技术,无法追踪的力量提升轨迹……从我们掌握的资料分析,他极有可能接触过、甚至本身就是某些禁忌的、与龙族血脉相关的实验产物。而我们,却无法有效地控制或预测他。”
侍立在一旁的帕西·加图索微微躬身,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不明所以的光芒,轻声提醒道:
“那,更诡异、更不可控的林晚照呢?她的存在,似乎比楚子航更加……”
“她不一样。”
弗罗斯特打断了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种对古老世家的复杂情绪,“像林家这种盘踞远东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他们藏着什么底牌我都不会感到意外。他们内部的权力交换,向来就像未开化的野蛮人一样直接而粗鲁,血腥,但有效。”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在林家本身上过多纠缠,将话题拉回了核心。
“我想,我们或许需要开始考虑一位新校长了。”
帕西的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谨慎地确认:
“您的意思是?”
“昂热。”
弗罗斯特哼了一声,语气带着讥讽。
“他一直认为,在整个秘党乃至混血种世界里,都找不到能够替代他的人。是的,我承认,在能力和威望上,要找到一个完全能替代希尔伯特·昂热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但这不代表他校长的位置就是铁打的,不可动摇。对于一个能力足够优秀的执行官,你可以允许他有一些自己的小脾气,偶尔不听话。但是,当他彻底超出我们的控制,甚至开始将学院引向不可预知的危险方向时,他就失去了他所有的价值!”
“您想要正式启动程序,撤销他的校长职务?”帕西沉吟道。
“可是……林家那边,林晚照如今是第七席,她绝不会坐视不理。她的态度,很关键。”
“他们腾不出手的。”
弗罗斯特笃定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冷笑。
“楚子航,这个昂热一手提拔和庇护的‘得意门生’,他那种不稳定、充满未知危险的血统,就是弹劾昂热管理不力、纵容危险分子的最好证据!凭借这一点,加上昂热近年来越发独断专行的作风,我们完全能争取到除林家外大多数校董的支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罗马古城历经沧桑的屋顶,继续分析道:
“而林家,他们最近在日本动作频频,试图重新整合乃至扩张势力,这已经牵扯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再加上林晚照刚刚完成内部清洗,正是需要时间消化成果、舔舐伤口的时候。他们需要一段不短的‘养伤期’。更何况,日本那地方……”
弗罗斯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那片土地本身就充满了变数和危险,足以牵制住林家的力量。
“明白了。”帕西点了点头,不再有任何疑问,“我会立即着手准备相关的材料和议案,并开始与各位校董进行必要的……沟通。”
“好样的,帕西。”弗罗斯特转过身,赞许地看着自己这位得力助手。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在帕西低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微微皱了一下眉,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等一下……帕西,你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我。”
帕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依言,微微抬起了头,同时,他伸手,轻轻掀起了那如同金色丝绸般、总是规整地垂落遮掩住部分脸庞的额发。
弗罗斯特的呼吸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露出的那双眼睛——一只依旧是纯净的、如同阿尔卑斯山冰川般的冰蓝色,而另一只……却是深邃的、如同熔岩在地底流淌的暗金色。无论这两种颜色单独看来有多么罕见和美丽,但当它们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尤其是以这种非自然的、充满矛盾和对立的方式并存时,带来的不是惊艳,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诡异感,仿佛窥见了某种不应存在于世的、恶鬼般的本质。
弗罗斯特下意识地、微微偏开了视线,避开了与那双异色瞳的直接对视。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关切与某种更深层情绪的语气问道:“吃……药了吗?”
帕西平静地放下额发,重新将那暗金色的眼眸遮掩起来,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恭谨与淡漠:
“吃药没有用,先生。只能让我……感觉稍微舒服一点。”
“还是吃点药吧。”弗罗斯特走上前,拍了拍帕西的肩膀,动作显得有些生硬,语气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叹息的劝慰,“命不长的人,尤其要对自己好一点。”
帕西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算不上温暖的关怀。 “谢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保持着恭谨的姿态,无声地退出了这间气氛压抑的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内,弗罗斯特·加图索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头依旧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