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明说“红薯、土豆种、玉米”,只能用模糊的描述。
士兵们虽然疑惑,但还是依令散开,拨开草丛仔细搜寻。
王二最是卖力,几乎是趴在地上,连石缝里都要瞅两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弥的心越揪越紧。他自己也蹲在地上翻找,手指被荆棘划破了都没察觉。
难道真的没有?
难道那些东西真的留在了2025年?
“世子!这里有东西!”
一个士兵突然喊了一声。刘弥猛地站起来,差点崴了脚,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在哪?”
那士兵指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只见几片巨大的蕨叶底下,露出一个蓝白相间的塑料袋角——正是他昨晚瞥见的那个玉米包装袋!
“快!小心点拿出来!”
刘弥的声音都在发颤。
士兵小心翼翼地拨开蕨叶,一个完整的麻袋露了出来。
不,不是麻袋,是那种厚实的编织袋,上面印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字样。
刘弥伸手摸了摸,袋子是密封的,没破,里面的稻种应该还是好的。
“还有!这边也有!”
又一个士兵有了发现。就在离第一个编织袋不远的地方,又找到两个同样的稻种袋,旁边还有一个印着“高产玉米种”的袋子,袋口被树枝刮破了点,洒出来十几粒金黄的玉米种子,在泥土里格外显眼。
“那边!”王二也叫了起来。
刘弥转头看去,只见王二抱着三个鼓鼓囊囊的网袋跑过来,网袋上还印着“有机土豆种”的标签。
虽然网袋被树枝勾破了几个洞,但里面的土豆种大多完好,圆滚滚的,带着新鲜的泥土。
“还有这些!”
最后一个士兵也有了收获,他手里拎着一个被压扁的纸箱,箱子已经破了,但里面露出的几本书脊让刘弥的眼睛瞬间亮了——
《农业病虫害防治手册》
《现代汉语词典》
《小学一年级语文》……
找到了!竟然真的都找到了!
刘弥看着堆在地上的物资,心脏“砰砰”地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三袋红薯,一袋玉米种,三袋土豆种,还有那个装着农书、医书和启蒙课本的纸箱——除了驴车和一些散掉的蔬菜,最重要的东西竟然都在!
“这些……是什么?”
王二捡起一个土豆,翻来覆去地看,“这圆滚滚的,是新出的果子?”
士兵们也都围过来看稀奇,指着那些印着字的编织袋和书本,脸上满是困惑。
东汉的造纸术虽然已经普及,但印刷术还很原始,这种批量印刷的书本对他们来说本就是稀罕物,更别说上面那些简体字和他们看不懂的图案了。
刘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定了定神,弯腰拿起一个土豆,装作随意的样子:“这是……西域传来的薯类,据说能当粮食吃,我前阵子从一个胡商手里买来的种子,昨天让人运来的,在我摔下来时弄散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编织着谎言。
西域、胡商、奇人异士……这些都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让人相信的“来历”。
王将军派来的士兵们果然没再多问。
在他们看来,这位草包世子做点稀奇古怪的事并不奇怪,更何况这些东西看起来也确实不像什么宝贝。
“找到了就好,世子。”
领头的士兵说道,“咱们快回去吧,王将军该等急了。”
“好,好。”
刘弥点头,指挥着士兵们把物资分装——红薯和玉米、土豆种用他们带来的布袋装着,土豆种小心地放进一个空背篓里,那些书本则被他自己抱在怀里,生怕被弄坏。
往回走的路上,刘弥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怀里的书本沉甸甸的,却让他心里无比踏实。
这些东西,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本钱。
回到营地时,王将军已经把队伍整顿好了。
看到他们带回的东西,王将军的眉头皱了一下,但也只是问了句“找着了?”。
便挥手让士兵们把物资装上随行的马车。
刘弥知道,王将军心里肯定还是觉得奇怪,但只要他不多问,自己就没必要解释。有些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
队伍启程往睢阳方向走。
刘弥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怀里抱着那箱书,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掠过的田野。
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土块干得裂开了缝,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正跪在田埂上,拿着陶罐往地里浇水,动作迟缓得像木偶。
他低头摸了摸那本《农业病虫害防治手册》,指尖划过封面上“1998年第三版”的字样。
181年的土地,即将迎来1998年的知识。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却可能是这些在饥饿边缘挣扎的人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
接下来要做的,是把这些“来历不明”的种子和知识,顺理成章地用起来。
第一步,是说服那个据说“体弱多病”的梁王父亲,让他同意在王府的田地里试种。
这恐怕不会太容易。
一个素来被视为草包的世子,突然拿出一堆“西域种子”和“奇书”,说要推广种植,换谁都会觉得荒唐。
但他必须做到。
马车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刘弥在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土豆开始?
土豆适应性强,生长期短,就算失败了,损失也不大。
还有那些启蒙课本,或许可以先在王府里教几个下人识字,慢慢让别人看到“知识”的用处。
至于医书……他记得那本《农村常见疾病防治》里有关于伤寒、痢疾的防治方法,而汉末最大的杀手,恰恰就是这些烈性传染病。
这或许能成为他日后的另一个筹码。
思绪纷飞间,马车渐渐驶近了睢阳城。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高大的城墙,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青苔,城门下往来的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麻木和疲惫。
那就是梁国的都城,睢阳。
他未来要面对的战场,不在猎场,不在朝堂,而在这片干裂的土地上,在这些挣扎求生的百姓眼里。
刘弥握紧了怀里的书,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2025年坠崖的研究生,也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梁王世子。
他是刘弥,一个带着未来的种子和知识,要在汉末乱世里,种出一片生机的人。
马车穿过城门,驶入睢阳城的街道。喧嚣声扑面而来,叫卖声、争吵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带着一股烟火气,却又透着隐隐的不安。
刘弥知道,他的“三下乡”还没结束,只是这一次,他服务的对象,是近两千年前的这片土地。
而他的“物资”,将在这片土地上,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谁也不知道。
但他会亲手去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