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声划破夜空,陈远山抬手将哨子从嘴边拿下。操场上各连迅速集结,脚步踩在湿土上发出闷响。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队伍,所有人已按前几日的训练要求完成隐蔽动作。
张振国从后方走来,肩上还披着外衣,听见哨声直接甩到一边。他走到陈远山身边,低声道:“人齐了。”
“你带他们。”陈远山把指挥权交出,“怎么活下来,你比我说得明白。”
张振国点头,没多话。他大步走到队列前,声音立刻压过全场:“现在开始红蓝对抗!抽签分组,红军攻,蓝军守。目标——夺旗!规则一条:被击中就地卧倒,动一下罚十圈!”
队伍迅速分成两部分。张振国亲自担任蓝军指挥,带着一半人进入废弃村落区域。他沿路布置哨位,在路口埋下假目标,又派出两人潜伏在房顶阴影里。
战斗开始不到十分钟,红军突入村口。但刚进巷道就被打散。一名班长带队冒进,结果三个人同时跃起,暴露在开阔地。张振国在暗处喊了一声:“全死了!你们当鬼子机枪是摆设?”
那班长愣住,脸上发烫。他回头看队友,几个士兵已经趴在地上不敢动。
“重新组织!”张振国吼道,“你以为打仗靠冲?靠脑子!谁活着回来,谁才算赢!”
红军调整战术,改用小组交替掩护推进。一人前进,两人警戒,每一步都卡在掩体之间。接近中心院落时,他们发现旗子挂在屋檐下,周围却无防守。
“有诈。”带队的排长低声说。
果然,他们刚靠近,两侧房顶突然站起人影,模拟扫射。红军迅速后撤,利用断墙建立防线。
这时张振国走出来,拍了拍手:“总算没再一起送死。但你们刚才浪费了三十秒犹豫。战场上,敌人不会等你开会。”
他召集所有人围拢,蹲在地上用木棍画图:“三人一组,一人动,两人掩护。换位不超过三秒。火力点必须交叉覆盖,不能都在一面墙后。”
他说完站起身,亲自披挂装备,带上两名老兵示范一次完整突袭。从潜行到信号传递,再到分组包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个跃进都贴着地形走,每一次停顿都保持警戒。
“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
“那就再来一遍。”
这一轮,各班轮流演练。张振国在旁盯着,随时叫停纠正。“你刚才抬头太高!”“你跃进路线是直线,鬼子一梭子就能扫倒一片!”他语气严厉,但从不骂人。士兵们听得进去,也服他。
天快亮时,新一轮五公里跑开始。这次不同以往。队伍穿林地、过沟坎,途中遭遇两次模拟空袭。听到警报声,所有人立即低姿隐蔽,利用草木遮挡身形。
炊事班那个小兵这次动作最快。他背着锅跑完全程,最后三十米直接扑倒在地,滚进灌木丛。脸上沾满泥,但姿势标准。
陈远山站在终点看着。他翻开战训记录本,在“隐蔽效率”一栏写下数据:合格率由昨日四成升至七成。
上午八点,各连转入战术补强训练。张振国召集所有班长,集中讲解班组协同要领。他用木棍在地上画出阵型:“三点一线推进法,记住——动一个,掩两个;换位不过三秒,迟了就是死人。”
他让两个班现场演练。一组负责突击,另一组提供火力支援。可第一次配合,支援组跟着突击组一起跃进,导致火力中断。
张振国立刻叫停。“你们以为是在赶集?”他指着地上痕迹,“敌人机枪还在响,你们就把身子亮出去?谁掩护后面的兄弟?”
班长们低头记下问题。第二次演练,他们调整节奏。支援组压低枪口持续射击,突击组趁机跃进十米,完成换位。整个过程衔接顺畅。
“这才像样。”张振国说。
中午饭后,训练继续。张振国推动“老兵带新兵”制度,每名骨干负责两名新人。从擦枪保养到战术动作,全程一对一指导。
李二狗被安排协助二班射击训练。他虽不是神枪手,但这些天反复练习据枪、呼吸控制和扳机发力,已能独立讲解要领。他带着新兵趴在地上,一句句教:“手腕放松,食指单独扣。枪不是拿的,是托的。”
下午三点,通信班进行实战测试。任务是在无照明条件下架设临时电台,并发送指定密语。过去这类操作常出错,线路接反、频率调偏都有。
这次不同。通信兵动作熟练,盲操完成接线。电码发出后,接收端立刻回传确认信号。
陈远山在远处观察,看到通信兵摘下耳机敬礼,知道任务成功。他在记录本上写下:通信误差率下降七成。
傍晚六点,全师再次集合。这次是夜间夺旗对抗第二轮。红军吸取教训,不再强攻。他们派出侦察小组先行探路,摸清蓝军布防后,选择从侧翼突袭。
战斗进行到一半,红军一度被压制在院外。关键时刻,一名新兵主动承担佯攻任务,吸引火力。其他人趁机绕后,成功夺取旗帜。
张振国宣布结束,召集所有人讲评。他不念名单,只说现象:“有人贪功冒进,忘了身后兄弟;也有人缩在后面,以为不犯错就不算错。”他顿了顿,“战场上,活着回来才算赢。”
他看向陈远山:“这帮小子,能打了。”
陈远山没回应,只是翻开记录本。上面写着:“战术意识初步建立,协同能力明显改善。班组推进成功率提升至六成以上。”
夜里九点,训练场仍有动静。几个连自发组织加练。有人练匍匐前进,有人反复练习换弹夹。角落里,一群士兵围在一起,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林婉儿路过,听见他们在背信件内容:“我收到了你的棉衣……我会好好活着……”
“我拿到了你寄的干萝卜……明天我要多打一个敌人。”
他们每完成一天训练任务,才有资格参与写回信。这是陈远山定下的规矩。
林婉儿停下脚步,默默看着。她看见李二狗坐在人群中间,正教一个新兵如何估算风速对弹道的影响。那人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
她转身离开,没上前打扰。
第三天清晨,操场已有人跑步。是三连,全员背负全套装备,绕场五圈后进入障碍区。这一次,他们动作整齐,低姿前进时几乎贴着地面。
跑到第五圈时,有人摔倒。但他立刻爬起,继续跟上队伍。
陈远山站在边上看了全程。训练结束后,三连长走过来敬礼:“报告师长,今日全员达标,无一人掉队。”
陈远山点头:“明天开始,加一趟爬坡。”
“是!”
中午,各连上报进度。射击成绩普遍提升,二连已有三分之一士兵达到优秀标准。特训班的伤员恢复良好,两人已能参加基础战术演练。
陈远山把数据记下,叫来李二狗。
“神枪手集训,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
“不是打几发子弹就行。你要练观察、练估算距离、练不同天气下的弹道修正。”
“我都愿意学!”
“好。今晚六点,靶场见。这次打移动靶。”
李二狗眼睛亮了。
晚上,靶场灯光亮起。一根绳子拉着木板来回移动,上面画着人形轮廓。
李二狗趴下,瞄准。第一次开枪,脱靶。第二次,擦边。第三次,命中肩部。
“移动目标比静止难。”陈远山站在身后,“你要预判它的速度,提前量要算准。”
他亲自示范,连开三枪,全部命中胸口区域。
“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了。”
“那再来十发。”
李二狗继续射击。后五发,三中两偏。
“有进步。”陈远山说,“但还不够。”
他拿出记录本,在李二狗名字后面画了个勾,又写了几行字。
夜里十一点,训练场仍有人在动。
新兵连几个士兵在练拼刺。木枪挥得虎虎生风,喊杀声响成一片。
陈远山站在边缘,手里握着哨子。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两点钟。
再过十分钟,夜间战术演练就要开始。
他把哨子放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