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抱着膀子,粗声粗气道:“有什么好熟悉的?进了谷,各凭本事便是。”他显然对所谓的团队协作不怎么感冒,尤其队伍里还有两个看起来“累赘”的丹修和一个冷冰冰的剑修。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柳清音此时上前一步,对着云逸和凌墨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柔却带着真诚的感激:“云师兄,凌师兄,秘境救命之恩,清音一直铭记于心。没想到能在此地与二位师兄分到一组,实乃清音之幸。”她身后的赵明也跟着默默行礼。
云逸恍然,这才仔细看向柳清音,确实有些眼熟,是当初在秘境中被魔修围攻的那几个琉璃阁弟子之一。他笑着摆了摆手:“柳师姐客气了,同属东域正道,守望相助是应当的。再说,当时也是凌师兄出的力多。”他侧身让了让,把凌墨凸显出来。
凌墨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柳清音身上停留了一瞬,算是回应,淡淡道:“分内之事。”
柳清音却摇头,认真道:“对二位师兄是分内之事,对清音却是活命之恩。”她顿了顿,看向面露诧异的石猛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赵明,解释道:“石师兄,赵师弟,此前我与几位同门在秘境遇险,幸得云师兄和凌师兄出手相救,否则我等早已殒命。凌师兄剑道超绝,云师兄丹术通玄,绝无拖累之说。”
石猛闻言,脸上的桀骜收敛了些,他虽性子直莽,但并非不识好歹,能让琉璃阁真传弟子如此郑重感谢,且提及“丹术通玄”,看来这云逸并非寻常丹修。他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质疑的话,但语气依旧硬邦邦的:“既然柳师妹这么说……那便找个地方说话吧,这街上人多眼杂。”
一行人离开了联盟驻地,在柳清音的引领下,来到了镇子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由琉璃阁租赁的小院。院子不大,但布有简单的隔音和防护阵法,比外面嘈杂的环境好了许多。
进入厅内,柳清音主动取出灵茶招待,姿态放得很低。赵明沉默地守在门口附近。石猛则大刀金马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在云逸和凌墨之间逡巡。
“柳师姐,”云逸接过茶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引入正题,“你们琉璃阁来得早些,对这万瘴谷和镇上的情况,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柳清音神色一正,放下茶杯,压低了些声音道:“不瞒二位师兄,我们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两日,确实打探到一些消息。镇上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这点想必二位也感受到了。但关于万瘴谷本身……”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们询问过一些从谷内侥幸逃回的佣兵和散修,他们除了提及瘴气毒性猛烈、妖兽凶悍之外,还反复强调了一点——谷内的瘴气,似乎有扰人心神、放大负面情绪的作用。”
“放大负面情绪?”云逸挑眉,这倒是个新信息,宗门提供的卷宗里并未明确提及。
“是的。”柳清音肯定道,“据那些幸存者描述,在谷内待得久了,会莫名感到焦躁、易怒,甚至产生幻觉,看到内心最恐惧的景象。修为越低,心志越不坚者,受影响越大。曾有结伴而行的修士,因一点口角便在瘴气中自相残杀。我们怀疑,之前一些失踪的队伍,或许并非全遭遇了不测,可能有一部分是因心神失守而走散,或是……内部出了变故。”
凌墨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看向柳清音,言简意赅地问:“范围?程度?”
柳清音明白他的意思,答道:“据目前信息,越往谷内深处,这种效果越明显。在外围区域,对筑基期修士影响相对有限,但需时刻固守心神,不可大意。至于程度……无人能量化,但据说在核心区域,连金丹修士都可能受到影响。”
石猛皱紧了浓眉:“这么邪门?那岂不是进去之后,连身边的人都得防着?”
“所以周执事才强调要以保全自身为首要。”柳清音叹道,“团队协作在谷内尤为重要,却又因这瘴气特性而变得困难。我们必须互相信任,但又不能完全失去警惕。”她这话说得有些矛盾,却恰恰点出了此次任务最棘手的地方。
云逸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茶杯:“扰乱心神,放大负面情绪……这听起来,不像是天然瘴气该有的效果,倒更像是……掺杂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力量,或者说,诅咒?”他想到了魔修,魔族最擅长玩弄人心。
凌墨看了云逸一眼,似乎明白他所想,微微颔首,补充道:“魔气亦可惑心。”
柳清音点头:“我们也怀疑与魔族有关。只是尚无实证。”
云逸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瓶,放在桌上:“既然如此,我这儿有几种宁神静气的丹药,效果比市面上的‘清心丹’应该要好上一些,是我根据古籍改良的方子炼制的,或许能有些帮助。各位若不嫌弃,可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他炼制的丹药,自然都掺入了一丝造化灵泉的气息,功效远超寻常。
柳清音眼中闪过喜色,连忙接过:“多谢云师兄!师兄炼制的丹药,定非凡品。”她可是听说过涅盘丹之事的。
石猛看着那玉瓶,有些犹豫,他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的馈赠,尤其还是丹药这种需要入口的东西。
云逸看出他的顾虑,随手拿起一瓶,倒出一粒在自己掌心。那丹药圆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闻之便觉心神一静。他直接将那粒丹药放入口中咽下,然后对石猛笑道:“石道友放心,没毒。就当是队友的一点心意,进了谷,还要仰仗石道友的刀锋呢。”
云逸这般坦荡的举动,反而让石猛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粗声说了句“谢了”,然后也拿起一瓶收好。赵明也默默上前取了一瓶。
凌墨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但云逸注意到,在他拿出丹药时,凌墨周身那冰冷的气息似乎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好了,情报共享完毕,丹药也分了。”云逸拍拍手,站起身,“各位都回去好好准备,固守心神的法诀多练几遍。明日卯时,联盟驻地集合,进入万瘴谷。”
柳清音也起身相送:“二位师兄也请小心。明日谷口再见。”
离开琉璃阁的小院,走在逐渐被暮色和浓重瘴气笼罩的街道上,云逸伸了个懒腰,对身旁的凌墨低声道:“扰乱心神啊……听起来是个研究精神力和丹药抗性的好地方。”
凌墨侧目看他,只见云逸眼中闪烁着熟悉的研究狂热,完全没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沉默一瞬,开口道:“跟紧我。”
云逸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凌墨的手臂:“知道啦,凌大学霸。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这亲昵的小动作做得自然无比。
凌墨身体微僵,却没有躲开,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脚步却下意识地调整了半步,将云逸更严密地护在了自己剑气所能笼罩的范围之内。
夜色渐深,瘴气镇在五彩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明日将这些年轻的修士吞噬。而小队成员间,因为过往的恩情、共享的情报和云逸看似随意送出的丹药,那层隔阂与猜忌,总算消融了些许,为明日踏入险地,打下了一点脆弱却必要的信任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