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十月,城堡走廊的石墙沁着一丝湿寒。
泽尔克斯裹紧了做工精良的墨色色长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长袍下那枚小玻璃瓶的轮廓。
开学已近一月,城堡的新奇感逐渐被日常的琐碎取代。
对于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从未停歇。
但泽尔克斯表面完美地维持着一种开朗优雅而谦逊的形象,但在无人注视的角落,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投向地窖的方向。
魔药学办公室的门一如既往地散发着阴森拒人的气息。
泽尔克斯抬手,指节落在冷硬的门板上,声音清晰而克制,既不显得急切,也不会被门内的主人轻易忽略。
门内静默了片刻,随即猛地向内打开一条缝,仿佛是被一股不耐的力道扯开。
斯内普的身影几乎堵满了门框,黑袍滚滚。
他看着来客,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欢迎之意,只有浓重的、被打扰后的阴郁。
“康瑞教授。”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低沉丝滑,却像冰冷的蛇鳞擦过皮肤,“我假设你是有事情来找我。
还是说,你终于决定来举报地窖里可能存在的、干扰你观测未来的‘不良气息’?”
泽尔克斯的面色在昏暗光线下半点未变,仿佛对方喷洒的毒液只是寻常问候。
“斯内普教授。”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无意打扰,只是恰好遇到一个……或许您会感兴趣的学术问题。”
斯内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无声地表达着“怀疑”和“继续,但最好值得我的时间”。
泽尔克斯不慌不忙地从袍子内侧取出一个扁平的、用某种暗色金属封口的匣子。
“我在整理一些旧资料时,发现了一份关于古代如尼文与魔药催化之间关联的残篇,似乎源自北欧某个早已湮灭的炼金术士学派。”
他打开皮匣,里面并非羊皮纸,而是几片深色的、经过特殊处理的薄木片,上面刻满了极其复杂细微的如尼文符号,散发着淡淡的古老魔力波动和一丝奇异的药草清香。
“其中提到了几种利用特定如尼文序列稳定极度活跃魔药成分的方法,但我对其中的几个关键符文的解读存疑。”
泽尔克斯的指尖轻轻点过其中一片木片,“尤其是这个符文的变体,在语境中似乎并非单纯代表‘合作’,而更倾向于‘能量的强制束缚与转化’……这直接关系到一种高风险增效剂的理论上是否成立。”
他抬起眼,目光坦然地对上斯内普审视的视线:“我记得您在《高级魔药制作》的第十二章关于狼毒药剂改良的旁注里,曾隐晦地提及过类似概念的雏形。
我想,或许您对这类……偏门且具有相当危险性的知识,会有更深入的见解。”
这一番话,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被视为“攀交情”或“无事献殷勤”的雷区。
它纯粹、学术、甚至带着一种挑战性的尖锐。
更重要的是,它涉及了斯内普真正热衷且擅长的领域——那些危险、深奥、不被寻常教科书收录的魔药奥秘。
斯内普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他的目光从泽尔克斯脸上移开,落在那几片古老的木片上,眼中闪过一抹真正的、属于学者探究欲的光芒,尽管这光芒迅速被更深沉的怀疑所掩盖。
他沉默地退后一步,让开了进门的路,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
“进来。”他语气依旧恶劣,“站在门口宣扬黑魔法炼金术的残篇,看来你对霍格沃茨的校规有着独特的解读方式。”
泽尔克斯步入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的奇特气味,有些刺鼻,有些幽香,共同构成一种复杂而危险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整洁到近乎苛刻,每一件仪器、每一罐材料都放置在最合理、最触手可及的位置,显示出主人极高的效率和控制欲。
斯内普没有请他坐下,自己也倚在堆满各种笔记和试剂瓶的工作台边,拿起那片木片,就着桌上幽绿的魔药灯光仔细查看。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古老的刻文,眉头紧锁。
“变体吗……”他低声自语,几乎听不见,“……愚蠢却大胆的设想。能量束缚若处理不当,结果不是增效,而是堪比黑魔法诅咒的链式反应爆炸。”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泽尔克斯适时接话,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探讨意味,“但如果结合它的定向爆破特性,或许能构建一个有限的约束场……”
斯内普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定向爆破?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丝偏差,你所谓的‘约束场’就会变成最完美的毁灭咒!”
“风险永远与收益并存,教授。”
泽尔克斯平静地回答,“尤其是在追求极致的效果时。就像某些高级黑魔法防御术,其原理本身也游走在危险的边缘。”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斯内普必然精通的领域。
接下来的十分钟,地窖办公室里进行了一场语速极快、内容高度浓缩、充满专业术语和尖锐反驳的学术辩论。
两人就古代如尼文在魔药及防御魔法中的交叉应用可能性展开了攻防。
斯内普的话语依旧刻薄,处处设下逻辑陷阱,试图抓住泽尔克斯知识体系的漏洞。
而泽尔克斯则应对从容,引经据典,偶尔甚至能提出让斯内普陷入短暂思考的反问。
这绝非友好的交流,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决斗,用的是知识和智慧作为武器。
最终,斯内普冷哼一声,将木片放回皮匣,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异想天开,且极度危险。
康瑞教授,你的……‘天赋’,似乎总倾向于引导你走向那些最不稳定的领域。”
“探索未知难免涉足险境,斯内普教授。”泽尔克斯收起皮匣,语气依旧平淡,“感谢您的见解,很有启发性。”他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斯内普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探究性的冷漠。
“那份残篇,”他慢吞吞地说,目光落在泽尔克斯胸前的项链位置,虽然那里被长袍遮盖,“……你从哪弄来的?翻倒巷的那些渣滓可接触不到这种东西。”
泽尔克斯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教授。”他轻声回答,“就像您一样。”
他没有等待斯内普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地窖办公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走廊的寒意重新包裹了他。
泽尔克斯知道,斯内普此刻一定站在门内,那双洞察力惊人的黑眼睛里一定充满了更深的审视与怀疑。
但他同样知道,今天他成功的又投下一颗石子。
不是基于情感,而是基于价值——学术上的价值,智慧上的价值,以及对危险知识共同的理解的价值。
斯内普的态度已经从纯粹的厌恶,转变为一种带有强烈探究欲的冷漠。
这就足够了。
对于泽尔克斯而言,这已是计划中坚实的第一步。
他沿着昏暗的走廊缓缓走去,身影逐渐融入城堡深沉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