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蒙迦德的书房内,只有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永恒的山风呼啸。
泽尔克斯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神情是罕见的专注。
他面前铺展着一张质地极佳秘制羊皮纸,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了复杂演算过程的草稿。
他在回复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那封仅有硬邦邦一句话的来信。
这不仅仅是一个学术问题的解答。
对他而言,这是那条重新连接起来的、细微却坚韧的线的一次重要回应,他必须谨慎对待,既要展现足够的专业性与诚意,又不能过于急切吓退对方。
他先是极其详尽地阐述了第47页逆流稳定公式中第三变量的理论来源,但并非直接引用格林德沃的禁术,而是巧妙地将其拆解、转化,包装成基于能量流转规则和某种北欧炼金术偏门学派的混合推演。
他一步步推导,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当然用的是经过筛选的“安全”典籍,甚至附上了两张清晰的魔力结构示意图,确保即使是以斯内普的苛刻标准也挑不出大的错漏。
写完核心解答部分,他的笔尖顿了顿。
蓝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化为一种温柔的坚定。
他另起一行,笔迹依旧优雅流畅,语气却悄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以上仅为理论推演,具体应用时需格外注意月相变化对‘幽影苔’萃取液活性的影响,建议在满月后进行该步骤,魔力潮汐最为稳定。另,高压环境下的冷凝器接口需用龙皮筋额外加固,常规魔法粘合剂在第七阶段易受逸散魔力侵蚀导致脆化。
地窖常规的通风(在家也要注意)可能不足以完全排出‘噩梦藤’粉末煅烧后的次级神经毒素,操作时务必佩戴手套(以防万一给你顺便寄过去一副龙皮手套),以及至少强效通风至少半个小时。”
写到这里,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地从纯粹的学术探讨,渗入了一丝极其自然的、关乎对方安全的嘱咐。
这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潜意识里的关切自然而然的流露。
最后,在羊皮纸的末尾,他稍作沉吟,添上了几句看似随意却经过斟酌的话: “奥利地夏季十分凉爽,我的藏书足够消磨时光。希望霍格沃茨的地窖没有因为学生离去而变得更加阴冷。或许,你可以试试那盒沉香木?据说对驱散潮气、平复心绪略有奇效。”
没有过多的情感表达,没有令人不安的直白关切,只有学术上的精益求精,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朋友般的日常提醒与分享。
他将“安全为上”的叮嘱隐藏在学术建议里,将对地窖环境的关心包裹在对一件小礼物的提及中。
这些嘱咐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学术讨论的范畴。
它们细致入微,涉及操作细节、安全提醒,甚至带着一点……亲昵的调侃。
这不再是康瑞教授对斯内普教授说话。
而更像是一个极其了解对方工作习惯、甚至私下观察过对方实验室细节的人,发自内心的关切。
他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对方:我知道你会怎么做,我知道你可能会忽略什么,我很在意你的安全。
检查了一遍内容,确认没有任何会暴露格林德沃或圣徒的敏感信息后,泽尔克斯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缩写“x·c.”,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他将羊皮卷仔细卷好,用一根细细的、闪烁着秘银光泽的丝线系住,然后唤来了那只用于给斯内普送信的黯的分身。
看着它抓稳卷轴,无声地滑入夜空飞向英国方向,泽尔克斯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情绪。
处理完这件“要事”,泽尔克斯脸上的柔和渐渐褪去,重新被一种冷峻的果决所取代。
他起身,走向格林德沃的房间进行简单的事务安排。
“我要出去一趟,教父,处理点事。”他言简意赅。
格林德沃正对着一盘复杂的魔法棋局,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苍白的手指,异色瞳在跳动的炉火下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去吧。记得干净利索,别留痕迹,让小黑同你一起去吧,它在我这有点无聊。”
“嗯,我明白。”泽尔克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通过飞路网或幻影移形直接离开城堡。
而是换上了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剪裁合体的黑色旅行长袍,气息完全内敛,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夜间行者,而黯低吼一声便隐没在泽尔克斯的影子中,他们悄无声息地步行下了山。
纽蒙迦德山脚下的小镇在夜色中一片沉寂。
泽尔克斯没有停留,他穿过小镇,来到一片偏僻的林地。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才抽出魔杖,无声地施展了幻影移形。
啪的一声轻响,空气微微扭动,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幽蓝的光芒闪过,他的身影出现在苏格兰高地一处荒无人烟、布满古老石阵的偏僻海岸边。
冰冷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呼啸而来,与纽蒙迦德山巅的空气截然不同。
根据情报,那位“无牙的毒蛇”今晚会出现在附近一个伪装成麻瓜废弃渔屋的黑市交易点。
泽尔克斯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悄无声息地穿过狂风呼啸的礁石滩。
黯的感知扩展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或窥视,并且时刻和泽尔克斯保持着联系(毕竟狼的感知力要比人强)。
很快,一座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垮的小木屋出现在视野里。
黯低吼一声,而泽尔克斯听到的却是“里面有人。”
木屋里透出微弱的、摇曳的烛光,在狂野的海边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绕到木屋后方,找到一个视野死角,指尖凝聚起微弱的魔力,轻轻按在木屋腐朽的外壁上。
一层极淡的、几乎透明的银色波纹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渗入木屋——这是一个极其精巧的探测魔法,能让泽尔克斯大致感知屋内的魔力波动和生命气息。
屋内有三个人。
两个魔力波动浑浊而充满戾气,显然是保镖或者打手。
另一个则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又透着一股子阴险狡诈的粘腻感,应该就是目标。
泽尔克斯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半小时后,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裹着厚厚黑袍、佝偻着背的身影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两个保镖紧随其后。
他们似乎完成了一笔交易,正准备离开。
就是现在。
泽尔克斯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甚至没有引起风声。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魔杖无声指向两名保镖——并非杀戮咒,而是强力的昏迷咒叠加束缚咒。
两名保镖甚至没来得及拔出魔杖,就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被凭空出现的魔法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封住。
那个佝偻的身影吓得猛地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
他惊恐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泽尔克斯,兜帽下滑,露出一张苍老枯槁、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一双浑浊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晚上好,‘毒蛇’先生。”泽尔克斯开口,声音经过魔法处理,低沉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关于最近从东欧那条‘暗河’流进来的、带着腐朽玫瑰香气的小玩意儿。”
老情报贩子听到“暗河”和“腐朽玫瑰”这几个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恐惧更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做小生意的老头子……”
“是吗?”泽尔克斯的魔杖尖微微亮起幽绿色的光芒,缓缓指向对方的喉咙,“那真遗憾。看来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了,我只好费点功夫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不!等等!”
老毒蛇尖叫起来,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我说!我知道!是……是纯血!他们……他们通过老克莱博的渠道散货!想……想搅乱市场,报复抢了他们生意的新店!”
“哦?哪家纯血?”
泽尔克斯搜索着记忆,这是应该一个早已被格林德沃和魔法部剿灭的、专注于制造黑魔法诅咒物品的家族式团伙,据说有漏网之鱼逃往了东欧。
“详细点。渠道,联系人,货物的具体种类和流向。”
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威胁面前,老毒蛇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吐露了出来,包括几个关键的中介人和一个位于利物浦附近的秘密仓库。
泽尔克斯静静地听着,将所有信息记下。确认没有更多价值后,他冷冷地开口:“很好。记住今晚的事从未发生。如果我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些人或者你胡乱说话的消息,无论你在哪个老鼠洞里,我都会找到你。”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再次挥动魔杖,一个强力的遗忘咒精准地击中了老毒蛇和他的两个保镖。
他们会忘记今晚发生的所有细节,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关于海边狂风和糟糕交易的噩梦片段。
泽尔克斯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小黑,别吃,脏。”
就看那小黑正在嗅着那三人,已经张开了嘴。
听到泽尔克斯的话,黯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满脸的失望。
“一个都不行吗?”
“听话,回去给你吃好的,至于他们……扔海里喂鱼吧。”
泽尔克斯不再回头看一眼,身影迅速融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需要立刻将这份情报传给“渡鸦”负责英国事务的凯尔泰格,让他派人去清理掉那个仓库,并给那些不安分的“残党”一个永久的教训。
海风依旧呼啸,吹散了所有痕迹。
泽尔克斯的这次私行,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微光,短暂而隐秘,却有效地掐灭了一场即将燃起的、针对他商业帝国的细小火星。
他悄无声息地返回了纽蒙迦德,心中计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以及……霍格沃茨那边,大概何时会收到他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