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森林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雾气中,远山如黛,悠然静谧,仿佛还未从沉睡中苏醒。
别墅内,短暂的、如同偷来的宁静时光,也走到了尽头。
斯内普已经收拾好了他那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黑色小皮箱,再次换上了那身常年穿的黑色的巫师袍,站在门厅,恢复了往日那种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是眉眼间那惯常的阴郁,似乎被这几日的湖光山色冲淡了些许,尽管他自己可能并未察觉。
泽尔克斯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他原本的计划是亲自将斯内普送回霍格沃茨,或许还能再在地窖里逗留片刻,让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延续得再久一些。
“我送你回霍格沃茨。”
泽尔克斯拿起自己的旅行斗篷,语气自然地说道。
斯内普却摇了摇头,黑眸看向泽尔克斯,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为他着想的考量。
“不必了,泽尔克斯,现在既然放假了,你应该早些回去看你教父。假期时间不长,你们见面不易。”
他记得泽尔克斯提起过与他教父感情深厚,也隐约知道泽尔克斯的教父似乎身体不便,需要照料。
在他有限的、关于亲密关系的认知里,假期理应留给重要的家人。
他自己无处可去,只能回到蜘蛛尾巷,但泽尔克斯不同。
这番话完全出乎泽尔克斯的意料。
他看着斯内普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点“我这是为你考虑”的别扭神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混杂着惊讶、感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斯内普在关心他。
用他那种笨拙的、不善于表达的方式,在关心他与“教父”的团聚。
而泽尔克斯无法告诉他,他口中的“教父”,正是被囚禁在纽蒙迦德、曾经掀起欧洲魔法界腥风血血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这份无法言说的真相,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泽尔克斯的心头,让他对斯内普这份纯粹的关心,既感到无比的珍贵,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愧疚。
他脸上克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仿佛有星光落入其中。
他向前一步,轻轻拉了拉斯内普的手,动作短暂却充满了力度。
“谢谢你,西弗勒斯。”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早点回去看看他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见他。”
但是,不是现在。
这份感激是真实的。
为了斯内普的这份心意,也为了他无意中为自己提供了一个最合理、最不会引人怀疑的、返回纽蒙迦德的完美借口。
斯内普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他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被握住的手,但没有挣脱,只是偏过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泽尔克斯松开了手,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那么,我们……开学见?”
“开学见。”
斯内普点了点头,拎起了自己的皮箱。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率先推开了别墅厚重的木门,步入了外面清冷而新鲜的空气中。
泽尔克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沿着湖畔小径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晨雾与树影之中。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斯内普身上那混合了魔药与一丝冷冽的气息。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悄然弥漫在心间。
这几日充盈着别墅的、另一种生命的存在感,随着斯内普的离开,瞬间被抽空了。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温暖的室内与门外清冷的世界仿佛被彻底隔绝。
他没有多做停留,简单地巡视了一圈,确保一切都正常后,泽尔克斯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充满了短暂却美好回忆的客厅。
然后拿出魔杖,无声施法,幻影移形。
扭曲的光影空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短暂的旋转和挤压感后,周围熟悉的那股混合着灰尘、古老石料和一丝若有若无、属于强大黑巫师残留魔力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他回到了纽蒙迦德高塔,他那间位于塔楼上层、同样可以望见雪山的房间,这里的雪山更加荒凉、险峻,入目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白。
几乎在他刚刚站稳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角落扑了过来,带着一股山林间的野性和……淡淡的、被敷衍的不满气息。
是黯。
巨大的影狼用脑袋使劲蹭着泽尔克斯的腿,喉咙里发出委屈又带着点控诉的呜咽声,尾巴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摆着,充分体现了它“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复杂心情。
泽尔克斯失笑,蹲下身,用力揉了揉黯毛茸茸的大脑袋和脖颈。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归来后的放松,“看来你自己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没有把山里的家伙们欺负得太惨吧?”
黯仰起头,幽亮的狼眼里仿佛写着“你还好意思问”,但又忍不住享受地眯起眼,往泽尔克斯的手心里拱。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维塔阿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热茶和几样简单的点心。
她看到泽尔克斯,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而了然的笑容。
“回来了。”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在泽尔克斯脸上停留了片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愉悦过后的淡淡疲惫和满足,“看来……这趟出门,很顺利?”
泽尔克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纽蒙迦德特有的、带着苍凉美感的雪景,与哈修塔特湖的明媚秀丽截然不同。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也有回归现实的沉静。
“嗯,很顺利。”
他轻声回答,没有详细说明,但语气中的意味,维塔阿姨已然明白。
她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说:“格林德沃大人前天问起过您,大人这两天也外出处理了一些私人事务了,他看起来……心情似乎也不错。”
泽尔克斯点了点头。
他知道教父与邓布利多大概率是又见面了。
“我稍后去看他。”泽尔克斯说道。
喝过茶,稍作整理,泽尔克斯便走向塔楼最高处,那间唯一的、囚禁着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牢房。
厚重的铁门无声地滑开,室内依旧冰冷、简陋,但比起他上次离开时,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
或许是他的错觉。
格林德沃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扇狭窄的窗户前,望着外面永恒不变的雪山与灰蒙蒙的天空。
他依旧穿着那身陈旧却整洁的袍子,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教父。”
泽尔克斯恭敬地唤道。
格林德沃缓缓转过身,异色瞳落在泽尔克斯身上,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咒,细细扫过他。
片刻后,他苍老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了然和一丝玩味的弧度。
“看来,湖畔的空气,很滋养人。”
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带着纽蒙迦德特有的空旷回音,“比纽蒙迦德的死寂,要令人愉悦得多。”
泽尔克斯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颔首。
“确实是一段……难得的时光。”
“那么,”格林德沃走向那张简陋的桌子,示意泽尔克斯坐下,“你的‘私人事务’,处理得如何了?那位……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
泽尔克斯在他对面坐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被冷静所取代。
他并没有详细讲述与斯内普相处的细节,那属于他内心最私密的领域。
他只是简单地说道:
“进展比预期要好。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容易靠近一些。”顿了顿,他补充道,“他也建议我早些回来探望您。”
格林德沃的异色瞳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些许讽刺的笑意。
“哦?看来他倒是……颇具‘孝心’。”
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调侃。
泽尔克斯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话题很快转向了更实际的方向。
泽尔克斯开始向格林德沃汇报圣徒近期的动向,以及他对于魔法部内部某些派系的最新分析,还有关于接下来变革计划的一些初步构想。
牢房内,一老一少,隔着岁月的沟壑与理念的传承,再次沉浸于那些关乎权力、命运与魔法界未来的宏大棋局之中。
窗外的雪山沉默矗立,见证着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泽尔克斯的生活,仿佛被短暂地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在哈修塔特湖畔,温暖、宁静,充斥着某种让他心悸的柔软情感。
另一个在纽蒙迦德高塔,冰冷、沉重,充满了算计、野心与未竟的理想。
而现在,他回到了后者。
但他知道,那些在湖畔与山林中度过的日子,已然变得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