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蒙迦德高塔顶层的囚室里,并不总是充斥着阴谋的低语与对往昔峥嵘的追忆。
在某些午后,当稀薄的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透过那扇狭窄的窗户,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一小块苍白的光斑时,这里也会呈现出一种近乎……平凡的温情。
泽尔克斯坐在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扶手椅上,至少比这囚室里其他家具要舒适一些,手中拿着一份刚从英国通过加密渠道送来的《预言家日报》,目光却并未落在报纸上,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正微微低着头,异色瞳专注地凝视着手中一个结构精巧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和水晶构成的炼金小装置。
那是泽尔克斯少年时期,在初步掌握古代魔文与炼金术基础后,尝试制作的第一个复杂作品——一个可以模拟微型星轨、并随着时间推移演奏出简单旋律的星轨音乐盒。
制作略显稚嫩,边缘甚至有些打磨不平整的痕迹,但它能完好地运行至今。
“这里,”格林德沃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指,轻轻点在水晶罩下某个细微的符文连接点上,声音低沉,带着长者指点晚辈时的平稳,“魔力回路的过渡还可以更圆融一些。你当时急于让它运转起来,忽略了能量流转的优雅性。看,如果在这里嵌入一个缓冲性的次级符文阵列,虽然会增加一点制作的复杂度,但能彻底消除旋律中那几乎不可闻的颤音。”
泽尔克斯倾身过去,仔细看着格林德沃所指的地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恍然和接受批评的谦逊。
“您说得对,教父。我当时只关注了核心功能的实现,在细节打磨上确实欠缺火候。”
这不是第一次了。
在这些独处的时光里,他们有时会像这样,探讨某个复杂的魔法理论,剖析一则最新的政治动向,或者,就像此刻,回顾泽尔克斯成长路上的点滴。
格林德沃将他毕生积累的知识、对魔法本质的深刻理解、乃至那些残酷的政治智慧,以一种近乎倾囊相授的方式,一点点灌输给泽尔克斯。
而泽尔克斯,则如同最渴求知识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同时也会提出自己新颖的、有时甚至略显离经叛道的见解。
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监护与被监护。
那是导师与学徒,是理念的传承者,是共享着最深沉秘密的同盟,更是……在冰冷残酷的世界里,彼此仅存的、流淌着真实温度的亲情纽带。
格林德沃看着泽尔克斯时,那异色瞳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父亲”的欣慰与骄傲。
而泽尔克斯对格林德沃的尊敬与维护,也早已刻入骨髓。
“无妨,”格林德沃将音乐盒递还给泽尔克斯,语气平和,“探索的过程本身,就是最珍贵的。重要的是,你具备了看到问题所在的能力,这才是未来走得更远的关键。”
泽尔克斯接过音乐盒,指尖拂过那略显粗糙的边缘,心中暖流淌过。
就在这时,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左眼闪过一丝红光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西南方向——大致是英国所在的位置。
“怎么了?”格林德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变化。
泽尔克斯沉默片刻。
“没什么……只是感觉到,命运…在不列颠的方向,似乎又有一个关键的绳结……被拉紧了。是……逃亡与背叛的气息。”
他没有说得太明确,这次的预言是模糊的预感,格林德沃的异色瞳微微眯起,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道:
“阿兹卡班的方向?”
泽尔克斯有些讶异地看了教父一眼,随即了然。
盖勒特·格林德沃,即使被困于此,他对魔法界暗流的感知,依旧敏锐得可怕。
“似乎……是的。”泽尔克斯点了点头。
格林德沃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看来,平静了十二年的水面,终于要再起波澜了。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
泽尔克斯沉默着,他想到了霍格沃茨,想到了地窖里的那个人。
波澜,往往意味着危险。
…
… …
与此同时,在英国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平静”正在上演。
哈利·波特蜷缩在碗柜改成的、狭小不堪的卧室里,窗外是八月闷热的夜晚,室内更是如同蒸笼。
德思礼一家——弗农姨父、佩妮姨妈还有他那肥猪一样的表哥达力——正在客厅里享受着冰淇淋和电视节目,喧闹的声音隐约传来,更衬得他这个角落的孤寂。
明天就是他十三岁的生日。
但他对此不抱任何期望。
德思礼一家从未,也绝不会为他庆祝。
他所能期待的,最多是海格或者韦斯莱夫人可能会寄来一份礼物,但那要等到明天猫头鹰送来邮件的时候。
此刻,他正趴在被窝里,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艰难地与霍格沃茨布置的魔法史论文搏斗。
教授干巴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羊皮纸上的字迹因为闷热和憋屈而显得有些歪扭。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黏在闪电形伤疤上,很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放下羽毛笔,将滚烫的脸颊贴在相对凉快一点的枕头上。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孤独感淹没了他。
为什么他必须待在这里,忍受着德思礼一家的刻薄和冷漠?
为什么他不能像罗恩,或者赫敏那样,有一个正常的、充满关爱,哪怕是充满唠叨的家?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微弱的、不规律的扑棱声,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的哀鸣。
哈利猛地坐起身,警惕地掀开被子一角,看向那扇小窗户。
只见一只灰扑扑、看起来疲惫不堪的猫头鹰,正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窗台,它的翅膀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耷拉着,似乎受了伤,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是韦斯莱家的猫头鹰,埃罗尔!
它看起来糟透了,嘴里叼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哈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将几乎要昏迷的埃罗尔捧了进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迅速解下它脚上的信,又赶紧找来一点水和面包屑,试图喂给这只忠心耿耿却年迈体弱的猫头鹰。
埃罗尔只是虚弱地动了动喙,便彻底昏睡过去。
哈利忧心忡忡地看了它一眼,这才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封被水渍浸得有些模糊的信。
是罗恩写的,字迹潦草,充满了兴奋和……一丝紧张。
“哈利!
你绝对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首先,最重要的是——你赶紧收拾东西!我爸妈邀请你来我们家度过剩下的暑假!我们可以一起玩魁地奇,可以去对角巷,弗雷德和乔治又搞到了些新玩意儿……珀西当上了男学生会主席,整天趾高气扬的,烦死了,不过我们可以不理他!你赶紧让埃罗尔带个回信回来,我们好去接你!”
读到这里,哈利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埃罗尔,心想这恐怕有点难。
“但是,还有件事……你可能在麻瓜新闻上看不到。听着,哈利,这很严重——阿兹卡班发生了越狱!有个非常危险的囚犯逃出来了!
他叫小天狼星布莱克!”
信纸在这里被用力地划了几道,仿佛罗恩写下这个名字时都带着恐惧。
“报纸上说,他是个疯狂的黑巫师,是神秘人的忠实追随者!而且……(字迹在这里更加潦草扭曲)他们说,他当年用一句咒语就炸死了一条街的麻瓜,还……还背叛了你的父母,是害死他们的帮凶!现在他从看管最严密的阿兹卡班逃出来了,魔法部认为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哈利,你千万要小心!
尽快回复!
罗恩”
哈利捏着信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邀请他去陋居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覆盖。
窗外,女贞路的夜晚依旧平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声。
但哈利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来自阿兹卡班的黑暗阴影,正悄然跨越海洋,向着这看似安全的麻瓜街道,笼罩而来。
他的十三岁生日,注定无法平静度过。